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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二病

  十公裏的距離,兩人的話很少,冀轅是不想說話,他一直都是這樣,把自己關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裏,無論外麵怎樣敲,他就是不回應,盡管他也很想出去見見陽光,可是內心那種無以名狀的恐懼束縛著他,從身到心。


  夜萌一路上都看著他的側臉,想從“冰山美人”的臉上看出一點點的端倪,可是他藏得太快太深了,在放開自己的一瞬間就恢複如常了,“你剛剛是怎麽了,”他問,其實他更想問的是到底發生過什麽,“其實……”


  “沒什麽,你就當我是中二病犯了,”冀轅看著窗外,漫不經心地說:“我們二次元與你們三次元是沒有共同語言的。”


  夜萌:“……哈?”他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仿佛剛才那個抱著他的是別人。


  冀轅轉過頭看到他有些呆滯的表情,挑著眉繼續說:“君は気付いてる?僕が隠してる秘密、いつか聞かさるよ。”


  夜萌:“……”看樣子自己白擔心了,隻是剛才他那個樣子確實是讓人心疼的,他知道自己已經窺見了他心裏的牢籠,再努力一點,再使勁一些,再大膽一分,自己能打開那個牢籠,也能帶他出來。


  冀轅見他不再說話,也就轉過頭繼續看著窗外了,他也知道自己心裏的牢籠裂了一條縫,透進了一縷光,隻是這光太刺眼,他不敢睜開眼,隻好背對著這縷光,假裝牆上的裂縫不存在。


  “到了,”司機按下計價器,自動扣費的聲音響起,“麻煩給個五星好評。”


  冀轅沒說話,隻是點點頭,夜萌跟在他身後,對司機說了一聲“謝謝”。


  電梯裏兩人也沒有說話,逼仄的空間裏,有著令人窒息的尷尬,一直到了店門口,冀轅才說了兩個字,“兩位。”然後轉身把他拉了過去,雙手搭在他的肩上,推著他向前走,聲音從頭頂傳來,“隨便兒吃。”


  店裏已經坐滿了人,門口還有排隊的,夜萌有些疑惑地轉過頭來看著他,“我們不用排隊?”


  “有錢能使磨推鬼,”冀轅說:“這家店的老板……”曾經是我,“是我的朋友。”


  夜萌看著他那張毫無端倪的臉,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特別是他停頓的那一下,有些不自然,“朋友?哪個朋友,你除了宇哥他們幾個之外還有別的我不認識的朋友?”


  冀轅:“……你不認識的多了。”


  走到最裏麵的一個包間,與其說是包間不如說是一個小一點的房間,鍋碗瓢盆一應俱全,陳設非常的靜雅,這是他特別給自己準備的,服務員直接把菜單給了夜萌,轉頭對著冀轅說:“老規矩嗎?”


  “不,今天不二龍一老師在吧。”


  “在的。”


  “那就懷石料理吧,麻煩了。”


  服務員輕輕地點點頭,眼珠向夜萌那邊轉了轉,“那這位……先……”她在思考這該怎麽叫才好,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冀轅帶除了方燚東他們幾個之外的人來。


  “你吃什麽,”冀轅敲了敲桌子,“不知道點什麽就跟著我一起吃懷石料理。”


  夜萌放下菜單,笑笑地看著他,輕輕地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沒有說話,就那麽看著他,懷石料理還是知道的,好吃,好看,但費錢。


  冀轅冷著臉睨著他,抽回自己的手,稍微轉動了一下脖子,看著服務員,沉聲道:“一樣。”


  “好的。”服務員像是覺察到了什麽似的,快步離開了包間。


  一股甜膩膩的感覺從服務員的心底升起,應該……是我想的那樣吧?


  包間的隔音很好,關上了門就把外麵的聲音隔絕了,他習慣了安靜和獨處,並不是獨處有多好,而是他隻能獨處,不論是別墅,還是公寓,他都是一個人,他不能像方燚東他們那樣,受到了傷害也依舊能繼續與這個世界和平相處,他也不能像夜萌那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他內心有多孤獨,連他自己都摸不到底。


  “轅兒哥,”夜萌看他在發呆,“你……”


  “有事兒,”冀轅回過神來,往椅背上一靠,懶洋洋地說:“想說什麽就說,我沒那個閑工夫去猜你的心思。”


  夜萌:“……你讓我說我就說,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愛說不說。”冀轅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玩,這才想起他昨天好像發過一條微博,不緊不慢地點開,看了看內容,又偷偷地瞄了一眼他。

  ——你還研究過星象嗎,男神!


  夜萌正看著他,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是齊翎個他發的消息。


  【小翎】在幹嘛。


  【貓貓】吃飯呢。


  【小翎】還在別墅嗎?


  【貓貓】沒有。


  他給齊翎發了一個實時共享位置。


  【貓貓】在這兒呢。


  【小翎】他們要去唱歌,你來嗎?

  【貓貓】好呀,我們吃了飯就過去。


  【小翎】嗯,那我等會兒發定位給你。


  【貓貓】嗯嗯,好。


  跟齊翎發完消息,他習慣性的點進微博看了看,消息99 ,在上百條留言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id,兩分鍾前評論的。


  這是他第一次在微博上與人私聊,說不上來是為什麽,他覺得這件事隻有和陌生人說才能夠得到一個客觀一點的答案。


  【夜琬逢樂】我……能和你聊聊嗎?

  冀轅正在和方燚東發消息,拒絕了去唱歌的邀請,他不喜歡那種劣質音響發出來的聲音,就像有人拿了個破喇叭在耳邊罵街一樣,更何況他們唱歌跟鬼哭狼嚎似的。


  突然看到這麽一條推送,心裏不由得一緊,抬眼瞄了一下夜萌,見他沒在看自己,鬆了一口氣,點進去看了看。


  哎喲,我操?他又瞄了一眼夜萌,這又是什麽意思?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敲門聲響起,一個高亢的男聲,帶著點不知道哪個地方的口音,“是我。”


  “不二さん?”冀轅放下手機,伸手去開門,見到門口的男人,輕輕地笑了一下,“快進來。”


  他身後還跟了一個人,端著食材站在門口,“這是我的兒子,不二涼介,”他微微欠身,向冀轅說:“還希望你不要介意。”


  冀轅偏著頭往後麵看了看,是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孩子,和夜萌差不多高,他輕輕地說:“聽得懂中文嗎?”


  不二涼介顯然沒想到冀轅會問他問題,愣了一下,他爸拍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愣愣地點點頭。


  冀轅笑著說:“聽得懂就好,你弄給他吃吧,”指了指對麵的夜萌,“他長得比較不凶,脾氣也很好。”


  涼介看了一眼夜萌,跟冀轅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かわいいね……”


  龍一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涼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語無倫次的連聲:說:“ごめんなさい、申し訳ありませんでした……”


  這兩句很常見的日語夜萌還是能聽懂的,連忙扶著他的肩,“沒關係的,”笑笑地看著這個說自己可愛的人,“沒關係的。”


  “你,”冀轅敲了敲桌子,“坐過來。”


  夜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輕笑了一聲,心想,他這是在……吃醋嗎?


  冀轅往門口靠了靠,讓他坐在裏麵,然後不二父子坐在了他們對麵,這時他才知道原來不是冀轅吃醋了,而是這樣好操作,他的心裏反而不好受了,他又自作多情了,有些委屈地咬了咬下嘴唇。


  懷石料理非常講究,從餐具到擺盤都可以看出那種對精致的追求,冀轅看著麵前做料理的不二龍一一臉的滿足感。


  他用手肘碰了碰夜萌,神色稍顯得意,“他可是花大價錢請來的,一個禮拜就來兩天,其餘時間在日本待著,那些蝦蟹魚都是從北海道空運過來的,”他一把攬過夜萌的肩,“我跟你說,不二老師這個人做料理的時候和不做料理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冀轅一邊說,不二龍一一邊點頭,也不說話,隻是“嘿嘿嘿”地笑,反而是涼介用生硬的中國話搭腔道:“父親他……很好……我們一家人……都……都靠他。”


  “你是想說都喜歡他吧。”冀轅笑道。


  顯然涼介不太理解這個詞的含義,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手上的動作卻不停,顯然是跟著他父親在北海道學了很久了,不僅僅隻是能給他父親打下手的水平。


  夜萌抬手輕輕地握住了冀轅搭在肩膀上的手,很明顯地感覺到了他半倚著自己的身體略微地僵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掙脫了自己的手,撐在椅子邊沿。

  “涼介,我這麽叫你可以吧。”


  “はい……”涼介突然被cue嚇得立馬站了起來,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趕緊閉了嘴。


  冀轅:“……”我有這麽可怕?“坐,不用這麽拘謹,你爸跟我是朋友,我喜歡他的手藝,他喜歡我的脾氣。”


  “喜歡你的什麽?脾氣?你確定?”聽到這句話,夜萌停下了端茶杯的手,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不二龍一做料理的時候是心無旁騖的,沉浸在自己的料理世界裏,對周遭的一切都自動屏蔽了,他的笑隻是對於做料理過程的享受。


  冀轅白了夜萌一眼,沒有理會他來自靈魂的拷問,對著涼介說:“你坐。”


  “我……不好……不如父親。”涼介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自卑的。


  “如果你不好,他不會帶你來中國,更不會帶你進店,你已經得到了他的肯定,你的問題不在於料理不行,而是不自信。”冀轅說得很慢,生怕自己說快了他聽不懂,理解不了。


  他的眼神裏有種不可思議,看了看冀轅,又看了看他的父親,“本當に?”


  不僅是涼介,夜萌也同樣震驚地看著他,這樣的冀轅他是第一次看到,像一陣溫柔的風吹過了他的心頭。


  “涼介くん、自分を信じてよ、龍一さんが君は大期待よ、頑張ね。”


  他羨慕別人的人親情,所以能不讓彼此誤會,就不讓彼此誤會,這是他的痛處,亦是他的溫柔,隻是他自己毫無察覺罷了。


  涼介點點頭,同時把第一道菜放到了他們麵前,擺了個“請”的手勢。


  “いただきます。”冀轅雙手合十,遵守著日本的習俗,夜萌也跟著照做。


  “嗯~好吃!”夜萌一邊說一邊衝著涼介豎起大拇指。


  涼介有點害羞的笑了笑,偏頭看了一眼他父親。


  “別看他,這道菜是你做的,如果你沒有得到他的認可,他是不會讓你一個人完成的,特別是在我麵前,他知道我有多挑剔。”


  房間裏隻剩下餐具的碰撞聲,和對食物的那種滿足感而發出的“嗯~”,以及一個邊做料理一邊抹淚的涼介的低聲啜泣。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三個小時的懷石料理結束,起身前冀轅對著他們說。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夜萌跟著補充道。


  不二父子走後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暖黃色的燈光下,冀轅雙手撐在椅子邊沿,聳著雙肩,雙腿伸直了,抬頭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雙眼有些迷離,夜萌看著他出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冀轅長歎了一口氣,低著頭,眼角有些微微地泛紅,聲音極小,微弱得近乎像是在對口型一樣,“さよなら。”


  “轅兒哥,”夜萌叫他,雖然外麵的聲音依舊嘈雜,可是夜萌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剛才那一聲“さよなら”幾乎是絕望的,“休息好了嗎。”故意岔開話題,想分散他的注意力,雖然很想知道到底怎麽了,但是也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不想說,別人是問不出來的。


  “唔……”冀轅站起身跳了兩下,“走吧,你要去跟他們唱歌兒是吧。”


  本來是想去的,可是現在不想去了,想陪著你,“……現在不想去了。”夜萌拉著他的衣袖,輕輕地說。


  “你不是答應齊翎了嗎,”冀轅冷冷地說,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思,“東狗他們也都在等你。”


  果然,不管他們知道了什麽都會跟他說的,盡管非常的不爽,但還是笑笑地看著他,輕輕地說:“那你呢。”


  “送你過去。”


  “嗯,”夜萌重重地點點頭,像是看到一點星光似的,拉著他的衣袖輕輕地搖了搖,“走吧。”


  冀轅:“……”你在高興什麽?撇開他的手,走出了房間,門剛隙開一條縫,鼎沸的人聲就衝進了他的耳朵,微微蹙眉,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家店現在已經不屬於他了,他沒資格指手畫腳,冀北之所以放他離開就是以這家店作為交換的條件。


  現在這樣的門庭若市跟他的初衷顯然是背道而馳的,生意好固然是好事,可是他要的不是生意好,是用心。

  “離得不遠,要不要走過去,”冀轅回過頭,低眸看著跟在自己後麵的夜萌,“酒泡肉對身體不好。”


  夜萌點點頭,“那你拉著我,人多我怕我擠丟了。”


  冀轅:“……這麽大個人了……”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把插在兜裏的手拿出來,“隻能拉袖子。”這是他最後的妥協。


  “好。”夜萌極力地壓製著自己興奮的情緒,隻是瘋狂上揚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他。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閉上嘴巴也會從眼睛裏冒出來,冀轅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把這個表情刻在了心裏。


  熙熙攘攘的街道,各色的霓虹,人們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不同於清晨的寧靜,冀轅抬頭看了看天,依舊沒有星星,一輪上弦月掛在空中,雲煙繚繞。


  他是撕掉了冀軒這塊狗皮膏藥,可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他衝著月亮笑了一下,眼底卻是悲傷的,偏頭看了看拉著他衣袖的夜萌,輕輕地搖了搖頭,都結束了,即使曾經的他再孤傲於世,內心也是極度的渴望能有個家的,隻是失去得太多了,突然得到點什麽反而會讓他驚慌失措,第一反應是逃。


  兩個好看的男孩子並排走在街上,即使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也還是會吸引路人的眼球,夜萌不僅拉著他的衣袖,還一直盯著他看,難免會讓人產生一些奇怪的人聯想,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隻想一巴掌把自己拍進地裏,為什麽要走路!你這個傻逼!

  他反手扣住夜萌的手腕,往旁邊一家服裝店裏走,店員無精打采的,也不知道是生意太好給累的,還是生意不好提不起勁,他們進去的時候都沒人迎接,不過冀轅也不在乎這些。


  “選一頂。”站在帽架前,冀轅放開夜萌的手,一邊選一邊說。


  夜萌看了一圈也沒看到好看的,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不好看。”


  其實冀轅也沒看到好看的,但是他的目的不是好看,而是要遮住臉,不要引人注目,冷冷地撇了他一眼,把手邊一頂純白色的帽子扣在他頭上,“就這個了。”


  然後他拿了一頂黑色的,他讓夜萌拿著自己地手機去給錢,理由是“他怕嚇著人家店員”,因為他現在笑不出來。


  出店門之前冀轅伸出自己的手,“拉上吧,蠢貨,別再丟了。”


  夜萌先是一愣,指尖劃過他的手心,拉住了他的衣袖,雖然很想牽他的手,但是也知道如果現在這樣做的話,他會當街炸毛。


  夜萌的指尖冰冰的,他的手掌熱熱的,不由得讓他的心髒驟然的緊縮了一下,一股燥熱由心髒處發散至全身,衝到大腦的時候他忍不住撇了一眼那個罪魁禍首,一把扯出自己被他拽著的衣袖,雙手揣進兜裏,低罵了一聲,“操!”


  夜萌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小跑了兩步跟在他後麵,偷偷地拉著他後麵的衣角,像是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一邊笑一邊想,這副氣急敗壞,又不敢發火的樣子真可愛。


  “到了,”冀轅停下腳步,夜萌一個沒注意撞在他的後背上,棒球帽的帽沿杵在他後背上,有些疼,不過他的痛覺本來也就不敏感,隻是有些惱,“你有病?”


  夜萌抬頭看著他,“對啊,我病了,”撒嬌似的說,“病名為愛,病因為你,臨床表現為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到你就開心。”


  冀轅:“……”


  夜萌見他不說話,走到他麵前,把他的襯衣扣子扣到風紀處,順勢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見他沒有“反抗”,便更加的大膽,用手環住他的脖子,踮了踮腳尖,像極了接吻的姿勢,語氣曖昧,“發病原因為一見鍾情,發病率為百分之百,目前沒有確切的治療方案。”


  冀轅:“……”我還是太年輕了……


  眼睛這玩意兒,從來都是跟著心走的,如果有什麽話不說出來,眼睛就會替你表達出來,冀轅雖然沒說話,但是眼睛裏卻閃爍著星星。


  “大……”在過最後一個路口的時候冀轅就給方燚東發消息,讓他下來接夜萌,走到門口看到這麽甜膩膩、粉嫩嫩的一幕讓他著實吃不消,因為他已經想到了冀轅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威脅他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他決定溜了,躲在ktv門口的大理石柱後麵暗中觀察。

  突然很慶幸這個ktv的門口那些一人多高的花草,完全遮住了這兩個人,不然他不敢去想冀轅會有多暴躁。


  兩個人的呼吸互相交錯著,冀轅的身體像是被點了穴一樣,渾身動彈不得,包在冰裏岩漿開始冒泡了,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今天沒戴美瞳,他從夜萌的漆黑的雙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種不知名的灼燒感再次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不一會兒他的呼吸加重了,滾燙的氣流一下一下的砸在夜萌的臉上,再一次見到他眼睛那個浩瀚的星海,心裏一陣悸動,那種灼燒感同樣也在夜萌的骨血裏遊走,舔了舔自己有些發幹的嘴唇,咽了咽口水,聲音有些啞,“我……”


  “閉嘴。”冀轅一把推開他,聲音冷冷的,和他身上的熱形成了很好的反比。


  夜萌並沒有摟得很緊,被這麽猝不及防地一推,踉蹌著向後,身體本能的尋找著平衡點。


  冀轅原本站著沒動,可是眼見他就要摔倒了,伸手拉住了他懸在空中的手,另一隻手筆直的抵擋著慣性回衝的他的肩,讓他離自己遠一點。


  霸王龍是白堊紀的霸主,就像是冀轅一樣,霸道且孤獨的在這個世界獨來獨往,橫行於世,可是卻依舊逃不過大滅絕,霸王龍滅絕是天災,是生物更替,而冀轅這頭“霸王龍”的“滅絕”卻是人禍,是一種向陽而生的生活。畢竟雞這一類的卵生動物和霸王龍有親緣關係,而它們在生活中卻是看見人就跑的,因為求生的本能,就像是知道自己被抓住後的命運一樣,所以能離多遠離多遠,能跑多快跑多快,但是記吃不記打這個人類永恒的,難克服的困難,會讓它們在同一個地方摔倒無數次。


  夜萌沒有動,隻是盯著他看,眼裏的那團火連在暗中觀察的方燚東都被燎到了,忍不住對自己發出了來自靈魂的拷問,我為什麽就這麽心甘情願的接受了這盆狗糧?


  冀轅側著頭,看向別處,躲著夜萌的眼神,感覺到了自己的側臉有些發燙,但是依舊把他支得遠遠的,冷風吹過,讓他稍稍的恢複了一些神誌,掏出手機給方燚東打電話。


  鈴聲在不遠處響起,方燚東鈴聲很特別,是他自己的笑聲,所以冀轅一聽就聽出來了,偏頭往ktv門裏看。


  以往總是以自己鈴聲為傲的方燚東,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轉身就想跑,卻被冀轅一聲大喝給嚇得腳下一滯,平時他都是叫自己“東子”,要不就是“東狗”或者“四火”,而這一次他直接連名帶姓的叫了自己,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冀轅依舊把夜萌支得遠遠的,可以說是拖著夜萌在走,從他拿著手機的手上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得出他現在有多生氣,向前大跨了幾步,手機準確無誤的砸中了方燚東的後腦勺。


  雖然已經給自己預警過了,但還是被砸懵了,嘴裏“嘶嘶”的吸著氣,站在原地不動,忍不住在心裏抱怨,惹你生氣的又不是我,為什麽受傷的是我,這小可愛一點兒也不可愛。


  冀轅走到他背後,“轉過來,”就這麽三個字,他已經能感受到冀轅的怒火了,也知道為什麽會被砸得那麽疼了,這畜生下死手扔的,現在冀轅得順著毛摸,他隻能乖乖地轉過身,冀轅連他張嘴解釋的機會都不給,直接把小可愛拍進他的懷裏,這一招“隔山打牛”差點把他的肺都給拍散了,“拖走,還有,剛才的事兒,我要是從第三個人嘴裏聽到哪怕一個標點符號,你就隻能英年早逝了。”


  方燚東很委屈的“哦”了一聲,把小可愛藏在自己的背後,“你……”


  “我回去了,”冀轅深呼吸了一口吸,語氣逐漸平緩了下來,彎腰撿起自己的手機,還好還好,隻是膜裂了,“你們帶他們玩兒幾天,不要給我打電話,也不要來找我,你和李潤宇說,讓他趕飛機那天早一點到,他身份證兒在我這兒,如果他遲到,我不會等他,就讓他在這邊兒流浪吧。”


  夜萌:“……”


  方燚東:“……”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就像身處絕境中,求生欲能戰勝一切欲望,可是一人在黑暗中呆久了,會本能的認為這個世界就是黑暗的,不會有光這種東西存在,所以當他的地牢透進第一縷光的時候他的本能反應是躲,可是這縷光卻一直都跟隨著他,照耀著他,不論他躲到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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