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是娘娘變了
可一路快要行至書房了,那看著就不像好東西的女官卻始終沒動手,反倒是薑芙被嚇得一驚一乍的,好幾次動作弧度過大,引得那女官側目連連。
??就在薑芙都以為是不是自己太過小心謹慎,而懷疑錯了人了的時候,那女官突然止住了步子:“薑姑娘,這是去書房的路嗎?”
??薑芙恍恍惚惚的:“啊,當然是了……”
??話音剛落,她自己就立即臉色變了變,絕了,居然套她的話?
??薑芙正欲再抽出那張本要往回放的引雷符,可麵前那瞧著臉色都沒變過的女官,就隻是輕飄飄地揮了揮袖子,一陣縹緲的黑煙遞來,薑芙都來不及後退,就被吸了個正著。
??這麽容易就能讓人中招,這還不如一開始就幹脆迷暈她算了啊……
??薑芙失去意識前,腦海裏默默滑過的就是這一連串的無語凝噎。
??看著人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眼眸無力地闔上,春姑姑又探了探她的眼瞼,確定是昏過去了這才放心地站起身來。
??她朗聲喚道:“都出來罷。”
??書房裏頭,有兩名侍女應聲推門而出,她們畏首畏尾地步上前來,小聲地給春姑姑見禮:“姑姑……”
??“你們做得很好。”
??春姑姑瞥一眼侍女們的神情,微然笑了:“不用這麽害怕,如今少主已被召去北宮,一時半刻趕不回來,即便他回來了——”
??“我先前教你們的話可還記得?”
??侍女們顫顫地齊齊點頭:“記得,記得。若是少主問起薑姑娘的去向,便告知少主薑姑娘偷偷離開了魔宮,因為薑姑娘早、早有離去的心思……”
??“極好。”
??春姑姑深諳軟硬兼施的道理,她不緊不慢地敲打著:“你們若能成功瞞過少主,這事兒自然查不到你們頭上,而娘娘亦必有重賞。如若不能,不僅這西宮容不得這等子叛主的奴才,還隻怕娘娘是不會讓你們的弟弟妹妹好過的……”
??侍女們惶恐地拜倒在地:“奴明白,定不敢叫娘娘失望……”
??魔煙忽飄,猶如一陣風沙,一晃眼便將眼前的一站一躺的人掠走,隻一瞬間的工夫就消失不見了。
??唯留剩下的侍女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低低地哭泣著。
??……
??北宮,長春殿。
??“阿春,你回來了。”
??美人榻上的婦人笑吟吟地看著跪在下首的女官,她重染丹蔻的指尖,掐著一支顏色豔麗的伴生花:“我讓人四處尋你,你去了哪裏,怎的才回來?”
??“叫娘娘憂心,奴有罪。”
??春姑姑一臉平靜地跪拜下去,良久都沒有起身。
??看了半晌,上首坐著的池遙夫人掩唇輕輕笑著,聲音卻有些發冷:“還不快把阿春姑姑扶起來。”
??她這話是對著侍立兩旁的侍女說的,但被攙扶起來的春姑姑,心裏卻有些止不住地發涼,她跟隨多年的人……到底是變了。
??“你還沒有同本宮講,你這般風塵仆仆的,到底是去了哪裏?”
??春姑姑垂首:“奴……去了趟少主的宮中。”話未說完,她便看了眼身旁的那些侍女,池遙夫人端詳了她片刻,出聲讓那些不敢抬頭的侍女們都退了下去。
??“說罷。”
??池遙夫人將目光回轉,指尖輕使了力,拽下幾片花瓣來,那花顏色儂豔,同她那朱紅色的指尖,可謂是相得益彰得好看。
??婦人眉眼淡然,慢著聲兒道:“究竟是什麽事兒,能叫你這般神神秘秘的。”
??春姑姑微俯首:“娘娘,奴這些時日去暗查了少主的西宮,發現那宮中,藏了個姑娘。”
??“這倒是怪事了。”
??提起陸隱笑,池遙夫人的興致便不高,但聽得春姑姑說及那宮裏藏了個姑娘,她的長眉又挑了挑:“本宮記得,他可是從不貪男歡女愛的。”
??她這個便宜兒子,自幼便一副老沉持重的模樣,那周身的氣韻,比仙門的那些世家子弟還要矜貴翩然,那些爬他床的侍女盡皆被杖責發落了出去,觀其言談,哪裏像個被困魔域百年之久的魔修?
??便不是因她之故,隻怕陸修然都對這個兒子沒什麽好臉色,不似魔倒像仙,說出去隻會是他們魔族的恥辱!
??“娘娘,這姑娘是少主的軟肋。”春姑姑眼見她沉默良久,便知她這又是在腹中咒罵著陸隱笑了,春姑姑提醒道:“我們借她來生事,這或許,就是小公子坐上大位的轉機。”
??聞言,池遙夫人卻是一聲冷哼,她重重地甩了下袖擺:“轉機?那般不孝子,本宮若再替他苦心孤詣,隻怕最後都討不了半分好!”
??聽著她那負氣的話語,春姑姑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她早已對這個主子沒什麽留戀,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小公子。
??倘若真能助他登上大位,自己不光能得一個有功之臣的名頭,也總比那個同她無甚關聯的少主坐上那個位子要強得多。
??隻是眼下看來,這成大事的路上總有腦子喜歡犯糊塗的人。
??春姑姑忍下氣,好聲勸道:“娘娘,奴求您不要意氣用事,您先前不是一直想讓小公子……”
??“閉嘴!”
??隻覺得她嚷嚷吵得頭疼的池遙夫人重重一拍扶手,不知哪裏來的怒意橫生:“本宮想讓意兒如何便如何,哪裏輪得到你一個賤奴來本宮麵前指手畫腳!滾出去,在階下給本宮罰跪兩個時辰!”
??春姑姑攏在袖子裏的手一瞬時,攥得緊緊的,頓了頓,在婦人大喊著來人要把她拖下去時,她驟然抬起了頭來。
??“娘娘似乎還沒弄明白。”
??春姑姑麵帶著冷笑:“如今的您雖為魔後,可北宮上下人盡皆知,尊上已有數日未曾來您的寢殿,夜夜宿在南宮乙殿,娘娘可是覺得為此而驕傲?”
??“自己的丈夫,許諾了白頭偕老一輩子的丈夫,轉眼便扭頭去了旁的女人的房中——娘娘,您早該清醒了,若不是您誕下兩位公子,而小公子又與您親近,尊上哪裏還會給你一個正眼?”
??聽到這席話的池遙夫人瞳孔驟縮,她驟然站起身來,也不知是太急促還是如何,一個踉蹌險些讓她摔著。
??池遙夫人緊緊攥住扶手,她努力地維持著身為魔後的姿態,指尖掐入掌心,她冷聲喝道:“你放肆——”
??“奴是放肆了些,可總不及娘娘這般愚蠢。”春姑姑又是一笑,笑得發絲微顫:“少主乃是你的親生骨肉,你卻猶如被魘著一般,處處同旁人說道你隻生了小公子一子,奴笑你太可笑了!”
??“少主天縱奇才,年紀輕輕便修為出眾,被你與魔尊打壓同樣能贏得眾臣看重,你卻鄙夷不屑——”
??這一聲聲淩厲的剖白,聽得池遙夫人緊掐的拳驟然綻放一絲光華,仿佛攜裹著主人的怒氣一般,以雷霆之勢衝殿下恍然未覺的女官砸去。
??春姑姑沒有反抗,那魔氣重重地襲在她的胸口,迫得她往後退了幾步撞上身後的殿柱子,發絲亂得飛垂間,髻邊的銀釵子跌在地上,她嘔出一口猩紅的血來。
??血在她唇邊像是綻放了一抹儂豔的花,春姑姑倒下間,忽地有一聲清脆砸地的聲響清晰入耳,緊接著,就是一聲聲惶恐至極:“娘、娘娘……奴什麽也不曾聽見、奴……”
??那摔了一盅燕窩的侍女帶著哀哀的泣聲跪倒在地,池遙夫人站在高高的殿台上,嬌豔的裙裳下,手腕翻轉間那侍女都來不及再發出一聲求饒,就已被隔空扭斷了脖頸。
??感受著自己的五髒六腑像是被碾碎了的疼,春姑姑艱難地抬起眼簾,她將這一幕看在眼中,自嘲般地掀起了唇角。
??殺雞儆猴。
??她早就該清楚的,這百年來,她的這位主子已經變成什麽樣,心狠手辣?暴戾無常?還是對她這個陪伴數百年的老奴都能隨意打殺?她池遙可不就是能做得出來的嗎!
??婦人指尖掐著的那支伴生花早已碎爛,烏色花汁黏糊糊地沾染在她纖細的指節上,她沒在意,婀娜娉婷地從階上步至春姑姑跟前。
??耳邊步搖墜子晃蕩,池遙夫人微屈下身去,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麵前狼狽的女官一眼,她一下笑了,指尖伸出去攥住春姑姑的下頜。
??“阿春。”
??她的語調柔和到仿佛剛才送春姑姑的一掌,不過是錯覺一般,更是視眼前嘔血到奄奄一息的人熟視無睹,池遙夫人柔媚地笑了:“你怎能這般忤逆本宮。”
??“是娘娘變了……”
??春姑姑想要用力甩開她的鉗製,但她用力到氣喘籲籲都沒能讓池遙夫人鬆手,而聞言的池遙夫人臉色登時大變。
??她反手為掌,使了狠勁兒一般甩在春姑姑臉上,一聲清脆的重響,打得發絲狼狽的女官無力地倒向一旁,但她仍艱難地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麵上那張麵目猙獰的臉。
??殿外,忽而一聲悶雷而下。
??劃過天際的閃亮光芒映徹天邊,照在金尊玉貴的婦人身上,她那張豔美的麵容,此時猙獰得宛若深淵的瘋魔。
??“本宮不曾變過,本宮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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