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烈焰不就想單獨和我待一塊兒?
第30章
三年前, 林疏月大四。在校表現突出,又深得章教授器重,畢業工作的事早已敲定。章教授有意栽培, 帶著她去刑偵部實習, 那段時間她相當忙碌。
章教授一共帶了四名實習生, 兩男兩女, 另一女生便是葉可佳。去市二醫院實習,本是章教授布置的任務,納入畢業考核當中。但葉可佳去賺快做車模, 便央求著林疏月代她去。
那日章教授去北京授課,葉可佳又跟兩位男同學說好, 這事穿不了幫。市二精神科在省內公辦醫院排前列, 是難得的臨床實踐機會。為保護病患隱私, 諮詢室里隔了一張屏風,與來詢只能言語交流,見不到彼此面容。
林疏月那日一共接待五名病患。因『性』取向『迷』茫的高中生,長期遭受丈夫冷暴力的新婚妻子, 還有一位, 睡眠重度障礙。
林疏月溫言淺語,跟對方聊了許多。每一句話都認真聆聽, 時的魏馭城其實並沒有認真對待這次診療, 但意外的是,他發現這個實習生的聲音太好聽。
魏馭城抱有好感, 提出留個聯繫方式。
林疏月體面拒絕, 「們有規定。」不能與病患在諮詢時間外產生一切不必的聯繫。
年的魏生風流倜儻,有好感的人或事,從來不加掩蓋。沒達到目的, 他便坐著不走。屏風裡,林疏月的聲音似雪掩梨花,「先生,您還有別的事?」
魏馭城說沒有。
林疏月說:「後邊還有排隊的,不您挪挪座?」
魏馭城笑,意有所指,「跟你老師認識。」
林疏月在屏風后想了兩秒,認真回:「章教授貪酒,那你能勸勸他少喝點嗎?他有脂肪肝和高血壓,師母可愁了。」
魏馭城樂的,一整天都回味無窮。
加上在校實習和畢業后正式工作,林疏月接診過太多心理諮詢。從專業角度講,魏馭城的情況絕不是令她印象深刻的。這個『插』曲很快過去,只是那天晚上復盤這一天的實習時,林疏月想到魏馭城,只留下聲音有磁『性』這一印象。
直到在匯中集團與葉可佳重遇,對方的種種敵意以及周愫告訴她的那些小八卦,才讓林疏月開始細想。再後來,是她發現章教授與魏馭城熟識。那幾個常年不亮的小燈泡「啪」的一下全通了電——她反應過來。
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倆的一夜情,真如魏馭城所說,這一夜不是故事的開始,很久很久之前已由他單方面拉開序幕。
魏馭城此刻緘默無語,站姿筆直依舊,神『色』間也無過多起伏的情緒。半晌,他竟笑起來,問:「你非這麼聰明嗎?」
魏馭城感冒未愈,嗓子嘶啞得像沾著秋『露』的柴扔進火里,壓抑著火焰。他說:「你有么想問的?」
那些好感與喜歡,他會一個不留地告訴她。
這個台階鋪得如此動情精準,林疏月慎重思考了許久許久,抬頭看他,問:「所以你真的和葉可佳在一起過?」
魏馭城燒了一晚上都能若無其事扛過來,但聽到這句話后,覺得自己可能真叫個救護車了。
—
這天回到家,魏馭城的燒還沒退下,只能去明西醫院住著。魏董住院的消息不能走漏,他在醫院秘吊了兩天水,工作都由李斯文帶來彙報。
這天彙報到一半,李斯文問:「需不需再休息兩天?」
魏馭城交待明天出院,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
「南青縣那邊的輔材供應商不好找,市場已被陳剛壟斷,規模小的,供不上們這邊要的量。」李斯文繼續彙報:「您看不和陳剛再談談?」
陳剛『性』『騷』擾員工那事,算是徹底撕破兩家公司的臉面。但在商言商,利益共同體面前,沒什麼絕對的敵人。
這全看魏馭城的態度。
魏馭城沒有回答,抬頭一記眼神,李斯文就知道話說錯了。
他低了低頭,「明白了魏董。」
魏馭城嗓子干癢,握拳抵唇咳了兩聲。正巧被進門的鐘衍聽到,「靠,咳得這麼厲害能出院?住,必須接著住!」
魏馭城冷呵:「不在家,正好沒人管你了是嗎?」
鍾衍嘁的一聲,「你在家,沒變多好啊。」
死小孩兒翅膀硬了,能飛天了。
「小衍哥,你彆氣魏舅舅。」身後的林余星冒出腦袋,皺著眉頭,溫聲勸解。
魏馭城見著人,神情立刻鬆弛,哪還有半點慍怒的痕迹。鍾衍嘆為觀止,指了指林余星,「他才是你親外甥吧。」
林余星不好意思地撓頭,特乖巧地慰問:「魏舅舅,您好點了嗎?」
魏馭城面帶笑意,「你來。」
林余星聽話到病床前。
魏馭城彎腰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書,「你應該會喜歡。」
書名都是英文,鍾衍想知道是個啥都困難。他向李斯文告狀:「斯文哥,他倆欺負呢。」
李斯文笑,「這書是魏董常翻的一本,上面還有他手寫的筆記。」簡而言之,不好好讀書,你連書名都看不懂。
鍾衍回過味,『摸』了『摸』下巴一臉高深莫測,「斯文哥,怎麼覺得你有點陰陽怪氣的意思呢?」
魏馭城平靜道:「他是實話實說。」
鍾衍後退兩步,做了個向胸口『插』刀的動作。
林余星高興道謝,魏馭城適時邀請,「周六有空?想去明大物理實驗室看看嗎?」
明大物理系位居國內前列,魏馭城投資了國內幾所高校的物理科研實驗室,都是超高標準。林余星難掩興奮,哪哪兒都透著願意。
魏馭城想,只要答應。他就能理所然的說出後半句,「叫上你姐姐一起。」
林余星張嘴幾次,最後還是拒絕,「謝謝魏舅舅,但周六不。」
「嗯?」
「姐生日。」林余星說:「得陪他一塊兒。」
鍾衍終於能搭上話,「好啊好啊!給她慶祝慶祝!!」
「千萬別。」林余星說:「姐特別不喜歡過生日,她從來不買蛋糕不吹蠟燭,更別說給她慶祝。她真能跟你翻臉信不信。」
鍾衍將信將疑,「她是女人嗎?」
「別拿『性』別說事,男的女的,都有不喜歡過生日的。」林余星聽不得半點姐姐的壞話,「她就是覺得沒必,相當抗拒。」
鍾衍算了算,「周六是21號,喲,林老師是天蠍座!別說啊,還挺符合。天蠍座的人最腹黑了。」
「不準說我姐壞話。」林余星握拳警告。
「哪兒壞了,誇她呢。」鍾衍這陰陽怪氣的成分嚴重超標。
魏馭城不悅看向他,「話多。」
林余星如小雞點頭,「舅舅說得對。」
鍾衍:「……」
李斯文帶兩人出去吃了午飯,又叫司機把林余星送回家。鍾衍回明西醫院陪魏馭城,懶在沙發上組局開黑。
難得的,魏馭城沒有嫌棄他坐沒坐相。
鍾衍邊玩遊戲邊念叨:「舅,剛熬好的蜂蜜柚子水,你趁熱喝啊,看你還咳得挺厲害。」
魏馭城握著玻璃杯,於手心輕轉半圈,「後天是你林老師生日,你怎麼想的?」
「她弟不是說了嗎,不過生日的。」鍾衍岔開兩條大長腿,窩在沙發裏手指狂按屏幕,「不過就算了,才不找不痛快,她凶起來我真有點犯怵。」
魏馭城忍著他這鳥樣,不疾不徐道:「有誰不喜歡過生日?」
鍾衍手指一頓,「是哈。」
「林余星比你懂事,最怕麻煩人,這都聽不出來?」魏馭城循循善誘。
「沒錯沒錯,他就是這樣的人,都不誠實做自己。」鍾衍如搗蒜泥直點頭。
魏馭城沉凝半秒,堪堪忍耐這智商。
「所以舅你的意思是,」鍾衍說:「還是得給林老師過生日?」
魏馭城不點破,不明說,只旁敲側擊地暗示:「林老師對你好不好?」
「好啊。」
「你以前還連累過她弟弟。」
鍾衍至今懊悔,「是我莽撞。」
「你和林余星是不是好哥們?」
「勉強算吧,一般不跟長得比帥的人做朋友。」鍾衍臭屁道。
魏馭城淡聲,「那你自己看著辦。」
鍾衍點頭,「就這麼辦。」
鍾衍本就是愛熱鬧的『性』子,加之對林疏月的感情確實不一般,說辦就辦,還辦得風風火火。於是,訂包廂,買蛋糕,布置生日場地,一刻也不停。
而且不知被么洗了腦,專業宴慶公司不找,躍躍欲試地非自己動手。網購了一堆生日裝飾,還搞了個私人訂製。
周五晚上,魏馭城問了句:「你林老師會來?」
「不會來。」鍾衍搖頭,隨即咧嘴一笑,「但使了個法子。」
「嗯?」
「說我快死了。」
魏馭城倏地咳嗽,咳了半天都沒停下。
鍾衍裝病扮弱有一套,給林疏月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和人起衝突,干架到頭破血流,肋骨好像也被踩斷,求她來見最後一面。
聲情並茂,電話里真把林疏月給嚇到。衣服都沒換,穿著家居服就跑去了會所。包廂門「咣當」一推,然後「嘭嘭!」禮花響,漫天彩帶飄下,包廂里燈影絢爛,生日快樂歌歡快愉悅。
鍾衍激動大喊:「surprise林老師!!」
林疏月定睛,牆上竟還掛了紅『色』橫幅——恭喜林疏月喜提26歲!!
事人差點命喪場。
林疏月完全眩暈,包廂里音樂震天,桌上的草莓蛋糕,還有一房間的同事,齊齊祝她生日快樂。鍾衍拉她走去正中間,「林老師,唱歌可好聽,你一定聽。」
暢姐,周愫都在,祝福是真摯的,心意是熾熱的。林疏月整個人也是懵的。她被動接受,木訥坐去沙發,在鍾衍確實好聽的歌聲里,看到了獨坐右邊吧台角落的魏馭城。
他沒喝酒,玻璃杯里是純凈水,視線正好與她搭了個正著。這個角度借了光,折在杯身,又跳躍進他的眼眸中,格外顯亮。
林疏月極輕的一下蹙眉。
鍾衍的歌近尾聲,魏馭城在昏暗光線里走過來,非常巧妙的一個側身弧度,低聲說:「是不是不喜歡?」
帶你走。
后四個字才是他的別有用心。
可還沒說出口,林疏月姿態放鬆,笑意隱晦俏皮,「很喜歡啊,可以好好玩了。」
魏董的無言失策,林疏月喜聞樂見。
林疏月融入熱鬧中,和暢姐她們有說有笑,周愫端來果酒,她喝得比誰都豪邁。她是熱鬧中的一份子,眉眼盤活,側影腰肢嫵媚勾人。
鍾衍屁顛顛地跑來,「舅你說得對!女人都是說反話的!你看,林老師玩得好開心,一點都不想走!」
魏馭城撫額,手指用力掐了把自己。
林疏月這盡興模樣,估計是真不會走了。她有交好的同伴,壓根沒看過他一眼。魏馭城病初愈,包廂內氛燥熱,不適感又起了勢頭。
玻璃杯里的水已喝完,莫名的失落跌宕心池,魏馭城扯了把衣領,打了個手勢,示意酒保上酒。冰藍漸變橙,一杯極漂亮的瑪格麗特。
魏馭城剛端起,手腕一緊,竟被拽拉住。
他怒意上臉,轉過頭,卻對上林疏月的眼。光暈之中,她的眼角似是蓄了水,哪哪兒都是亮的。
「喝了酒還怎麼開車。」林疏月說。
魏馭城:「嗯?」
林疏月眼角輕輕上揚,雙手環搭胸前,慵懶懶道:「費這麼大周章讓鍾衍辦這個生日會,不就是想英雄救美帶走?」
這話只差沒挑明:你不就是想單獨和待一塊兒?
林疏月抽出他手裡的酒,放去一旁。然後撐著半邊臉似笑非笑,「魏董,遵紀守法好公民,是不酒駕的。」
女人直接起來,真沒男人么事了。
對視幾秒,兩人眼中的內容在某一刻重和。
魏馭城彎唇,側身勾走椅背上的套。林疏月起身,先他一步去和鍾衍說著么。魏馭城先去車裡等,三分鐘后,林疏月出現在旋轉門。
她上車,車裡暖傍身,還有清幽的精油香。
林疏月看了眼後座,空空如。
魏馭城低笑,「找禮物?」
這男人不按套路出牌,林疏月不甘示弱,挑釁說:「總不能浪費魏董的深謀遠慮。」
諷刺人的功力漸長,魏馭城淡聲,「能不能別這麼聰明。」
林疏月輕抬下巴,「魏董下次再努力。」
魏馭城的笑意始終沒散,他單手搭著方向盤,將車往城東開。林疏月滑下半邊車窗過風,看城市琉璃光景,看夜如月中海棠花靜開。
車裡安安靜靜,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車停在商場前,這裡有魏馭城的vvip專屬車位。他先下車,然後拉開副駕駛的門。林疏月是認真的,「不給買禮物,不過生日。」
魏馭城聽笑了,左胳膊撐在車門頂,上本身往裡傾,「在生日會上還挺投入,林老師演技派。」
林疏月仁不讓,「魏老師過獎。」
「今天你生日。」魏馭城撐在車門頂上的單手放下,雙手搭在窗沿上,語氣危險又『迷』人,「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下來。」魏馭城率先轉身,寬肩窄腰從背後看賞心悅目,「陪我去拿東西。」
魏馭城是去專櫃拿一塊手錶。
深藍絲絨包裝盒簡單高級,這個品牌林疏月知道,算是表類奢品中的佼佼。回到車裡,魏馭城把盒子丟給她,懶著聲說:「幫我戴。」
林疏月睨他一眼,不動。
魏馭城也沒再求,只隨手從儲物格里拿出火柴。林疏月以為他點煙,火柴划亮,卻精準無誤地燒去他指尖。
魏馭城眉目不皺,用手指捻熄火焰,平靜說:「手受傷了。」
魏馭城要做的事,不擇手段也達成。
林疏月心服口服。
林疏月將手錶從盒裡取出,是一塊深棕『色』皮質錶帶的機械手錶,指針幽幽泛藍光。錶盤銀白作鋪『色』,中間是一個簡潔的符號形狀。
她沒細想,大大方方給他戴上。
魏馭城手腕粗細均勻,皮膚白,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矜貴公子,倒很符合他的魏董身份。林疏月是有疑慮的。她記得魏馭城一直戴的是一塊積家表,聽周愫聊過小八卦,那表是定製款,不下七位數。而這一塊,剛見他刷卡,隱約聽到sa報的是六位數。
魏馭城不是花里胡哨的男人,這個年齡,自然有穩定的喜好。不是特意留意,但印象中,他好像從未換下過那塊表。
「愁眉苦臉做么?」魏馭城忽說:「心裡又罵,只給自己買東西,卻不送你禮物是嗎?」
林疏月哭笑不已,「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之後竟再無別的活動。
怎麼來的,魏馭城就怎麼開回去。
原路返程,夜『色』依舊。林疏月喜歡冷冽的風,這種感覺正正好,像小刺,撲在臉上能讓人清醒自由。
從高架橋下來,就是明江路。右邊是浩『盪』江水,風更甚更涼。魏馭城把車靠邊,忽然停下。
林疏月不解,「怎麼?」
魏馭城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下來。」
直至下車,林疏月仍是懵懂的。魏馭城只顧低頭看手機,倒數計時差不多,他扶正林疏月的肩膀,帶著人面向江水。
男人聲音低沉,「3、2。」
「1」字落音,萬千銀柳綻開於江對岸,天邊映出『迷』霧般的『色』彩。接著一團又一團,煙花不盡,攜流雲奔月。今晚沒有星星,人為盛意,依舊可以與明月遙相呼應。
人間月亮在天邊。
他的月兒在身邊。
魏馭城低聲:「林疏月可以不過生日,但喜歡的人,值得這份儀式感。今後有,希望每一年的生日,你都會多喜歡一些。」
江夜同『色』,落下的不是煙花,而是蜜糖。
魏馭城說:「林老師,生日快樂。」
……
直到到家,林疏月心跳還有三尺高。
魏馭城太能搞事了,以真心以耐心以恆心,哪一樣都是狩獵利器。林余星在客廳喊:「姐,洗澡啦,洗完了你快去。」
林疏月稍稍回神,「好,就來。」
今天氣溫明明不高,但總覺得水好熱。林疏月索『性』調低水溫,身體被水沖涼,順帶冰鎮住發散的思緒。
洗完澡后,林疏月忽然想到什麼。她打開手機搜索,輸入魏馭城晚上那塊手錶品牌,然後憑藉記憶,描述了幾個關鍵字。
結果彈框而出,林疏月愣住。
「pix.星座系列」
她往下滑,找到了和魏馭城一模一樣的那款。
天蠍座,林疏月的星座。
他把她的生日貼身相帶,這就是他送的生日禮物。而這個品牌關於天蠍座的銘牌——
[對你俯首稱臣,是我此生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