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長夜雙行
十一月初五
銀火宗上下可謂是少見的忙碌。
秦文絡趙青沐剛進銀火宗的時候,只在當天搜人時見到很多銀火弟子。
這其餘的大多時間,這裡都是安靜無聲的。白天人員稀少,幾乎見不到人,只在後半夜才能看到一道道黑影短暫而迅速地穿梭來去。
而今天,銀火宗就像是戰前點兵一樣,突然從外面回來大量的銀火弟子。
看著身邊一個個火焰紋黑衣人來來去去,秦文絡都有些不敢相信銀火宗居然有這麼多弟子。
早間點名的時候,趙青沐已經被他以生病為由告了假安置在外面。此刻,他可以一人安心地安插在其中打探消息。
從水蓮軒出來,他看到一隊魔宗弟子急匆匆穿過長廊,向著外垣門方向疾步過去。他向周圍瞭了幾眼,確定沒人注意后馬上跟了上去。
隊尾的弟子沒注意身後多出一個人,依然專註於跟上前面的腳步。
秦文絡便趁機拉進距離,湊近那人跟前問道:「兄弟,我剛來不久,對這裡不太熟悉結果掉隊了,我能跟著你們么?」
那弟子如同沒聽見一樣,只顧跟著前面的人走。
秦文絡見他沒作反應,但也沒有要趕走他的意思,便閉上嘴,默默跟在後面。
繞過蓮花叢,穿過長廊,這一排隊伍一直到達外垣門前才慢下來。
一抬頭,前面黑壓壓一片人,幾百個銀火弟子皆身穿黑衣,披著黑斗篷整齊排列在門前。
大門正中台階上,站著一個身著赭黃長衫的中年人。
秦文絡抬頭打量了這人一眼,發現他的赭黃衣服布料考究,做工精緻,上面同樣有暗紅的火焰紋,娟秀別緻,花紋位置偏僻,只在衣角和肩旁綉了幾叢。看他衣著不同,便可猜到他在魔宗中身份必然不低。
中年人身材頎長,相貌端莊,束髮帶冠,有種世家子弟之風,卻不知為何入了這魔宗成了人家爪牙。
耳旁突聞一句:「這就是『長夜雙行』之一的申絕塵,嘴上濤濤不絕,下手狠是歹毒!經常有西域那些鼠類栽在他們手上!」
秦文絡淺思被打斷,尋聲而去,聲音來自後方,是兩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弟子用略帶稚嫩的聲音竊竊私語。
只聽那人又道:「看他身後那個同穿黃衫的矮子,他就是雙行中另一人,谷鳳林。」
說話那弟子旁是個臉上長了麻子的瘦子,那人一臉木訥謹慎,似乎涉世未深,什麼事都要依賴身旁向他介紹的人。
瘦子用很小聲音問:「他們也是白長老門下的么?」
「不是,他們跟咋們不是一路,『長夜雙行』隸屬楚忘,跟咱們白長老很少有交集,但一直和平相處。咱們作為銀火外門弟子,屬於這裡最低級的人,還是乖乖照他們說的做為妙,最好少給白長老添亂子!」
看瘦子頭點得小雞啄米似的,秦文絡大概知曉了這些人的身份階級。
目前,他知道銀火宗裡面墨一嚴尚酒和白月英等人的身份關係,多出的這個楚忘,他還一無所知,於是便轉頭問向身邊一個墊腳翹首而望的人。
「兄弟,那個楚長老是何許高人,小弟才來這裡不久,一切都生疏的很,不太了解,可否告知一二?」
那翹首而望的人一歪頭髮現有人跟自己搭話,便收回目光,熱心地與秦文絡小聲交談起來。
「楚忘么?他並非銀火長老,他是宗主的至交,兩人關係甚好,平時宗主不在,就由他協助長老們打理銀火宗內務,他為人謙和低調,很受屬下愛戴,長老對他也很是看重。」
說話這人目測比秦文絡大了幾歲,腮邊長了一圈鬍子,眼角也已爬上了皺紋,似乎已經在銀火宗摸爬滾打混了很多年,一開口也是經霜般老道。
未等秦文絡再問,他已把腦袋湊得更近了些,準備繼續往下說,看樣子他遠比別人更熱衷議論銀火宗這些內部事。
「據說他原是女貞人,也就是金人,因為得罪了完顏氏,便被金太宗下昭刺殺。他一路隱姓埋名,換了衣服,改了姓氏,狼狽逃竄,往南一直逃到大理受到宗主庇護才躲過追殺。這之後,他便投入了銀火門下。」
這次,他壓低了聲音,邊說邊以眼神四顧,唯恐別人聽到,秦文絡便知他已說到別人鮮知的部分。
「這個楚忘身手必定不凡,不然也不會從金人的虎口密網裡逃脫出來。」
「那是自然,楚先生的六字金書那是人見人怕,無人不服!」
「六字金書?那是什麼?」
這人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瞥了秦文絡一眼,似乎在說:看你年紀也不小了,能進入銀火宗想必有些見識和本事,怎麼連楚先生手裡殺人的利器都不知道呢!
「銀火宗幾大利器,白長老的銀蛇雙鞭,蓮長老的醉翁鐮,獨居聾女崔夢眠的梵音鈴,還有楚先生的六字金書,那可是令西域鼠族聞之喪膽的神兵利器啊!」
魔宗自建立之初便與西域各族紛爭不斷,這一點秦文絡還是知道的。但是,魔宗居然有能有壓制西域吐蕃各部的能力,是他始料未及的。
兩年前,為解決北墓派與沙禪院的恩怨,他確實深入過吐蕃國。
沙禪院諸喇嘛的實力,他領教過一二,深知那些人高深莫測,是很多中原高手所不敵的。一個沙禪院都有這實力,那吐蕃其餘門派更是不可小覷。
而那銀火宗,二十年前應戰武陵山,被中原武林和狹路偷襲夾擊的吐蕃各派重創后,除了幾個絕頂高手得以逃脫,大難不死之外,宗眾幾乎死絕,老巢也被燒搶個精光。銀火宗非但名不存,實也已亡。下場不可為不慘烈。
如今,才不到短短二十年,銀火宗居然再次聚集了這麼多隱姓埋名的高手,實在是匪夷所思。
秦文絡都不得不佩服,那墨一君究竟如何辦到的。
「實不相瞞,小弟我生性孤僻,不善言辭,來了這麼久都未尋得機會與身邊人交談幾句,所以便有些孤陋寡聞。」
他故作靦腆地訕笑著回答。
「原來是這樣!那你不如就跟著我,我帶你熟悉這裡,但是吧!我這……」
見那人慾言又止,去自己腰間摸索自己乾癟的錢袋子,然後用世俗圓滑的眼神盯著秦文絡,他便懂了什麼意思。
「放心,如此勞煩,小弟必然會以厚禮款待。」
秦文絡拿出腰間沉甸甸一袋,這長鬍子的人眼裡立刻放出光來,嘴中只道:「好說好說,不用這麼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