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 條件
石室內,燭光搖曳,床上墨一睡得很熟,面容安詳。趙青沐給他擦拭了嘴角,給他蓋好了被子,坐在一旁靜靜看著他胸前有規律地起伏。
她心裡不安又急切,想快點拿到解藥,又不忍擾他休息,只好拿出耐心來等待。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直等到她自己在石凳上犯起困來,他才有了動靜。
墨一睜開眼睛,怔了片刻,然後馬上去摸索自己的匕首。
當然他沒能找到自己的匕首。
再一扭頭,他發現地上坐了那個試圖在自己危難之時殺了自己的女人,他立刻緊張起來,忙起身要動手殺了她,以絕後患。
可是,他忘記了自己的情況,剛要起來,便被一種貫穿整個身心的巨大痛苦折服,無奈地又躺了回去。
「你先不要動,你傷的很嚴重。」
「你想殺我只管過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你?」
此言一出,墨一方才想起,在魔宗的時候自己帶著面具,未曾以真面目示人,沒出差錯的話,現在他應該還沒暴露自己。
這樣的話,他則不必擔心會死在她手裡。
因為她都不曉得他是誰。
再回想剛才自己所為卻實太過冒失,他沒暴露自己,她沒認出自己,自己為何要下殺手,去殺一個不認識的人,何況自己現在還這麼虛弱。
「誰知道你闖到這裡來,目的是什麼?」
「莫非你是被怕魔宗的人再來殺你,所以才這麼警惕,這麼敏感?你放心,魔宗這次被一個來自西域的叫什麼三花教的教派重創,損傷嚴重,一時半會對中原還構不成什麼威脅。」
趙青沐自作聰明,還以為他是個嚇壞了膽的藏匿多時的受害者,於是好心為他解釋外面近來發生的事。
「原來這段時間外面發生了這麼多事!」
墨一裝作才知道的樣子感慨道。
交談一會兒,趙青沐確定他無大礙,只需靜養便可恢復,這才決定把老道信里的內容說給他聽。
「你到底是什麼人?」
說自己目的之前,她先探探他的身份以確定是敵是友。
墨一想了想,馬上給自己編了個身份出來。
「我叫玄木,家人都被銀火宗殺害了,為逃避追殺,無處容身才在躲這裡住了下來。」
「果然,咱們都是同道中人,我父親也是被魔宗墨一殺害的。看來咱們面對的是共同的仇人。」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趙青沐,我爹是趙岩冥,一個多月前被墨一殺害……」
她怕自己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哭出來,話到這裡便止住。
「對了,我有件事想求你,這也是我這次來這裡的目的。」
墨一好奇地打量她一眼,問:「什麼事?」
「我有個朋友中了那無花毒,現在生命垂危,我是受一個道人的指點才找到這裡,他告訴我你有解藥。」
墨一想起了那日蠟燭熄滅前擋到她身前的那個男子。
她要救的,估計就是他。他們那時是一起的。
再一聽她口中的道人,他馬上猜到是誰。
「我可以給你解藥,但是我有條件。」
墨一沒有猶豫,直接回答。
趙青沐乍一聽他肯拿出解藥,高興得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什麼條件,我答應你。」
墨一嘴角微揚,心道:真是天真!我還沒說是什麼條件,你就直接答應,萬一我說要你的命呢!
「我的條件也不難,只要你……」
……
憐人谷
答應了墨一的條件,趙青沐馬不停蹄,踏著月色,把解藥送達憐人谷。
她是從大門進來的,跟蘇伯打了招呼,準備說幾句話就走。
她先來到秦文絡的房間,輕輕推開門走進去。她在他床前駐足許久,似是有很多話想說,卻又無法說出口。
怔了怔,她拿出腰間的一個小藥瓶倒出一粒紅色藥丸,扶起秦文絡然後給他服下。
月光透過窗縫,灑在他乾淨英俊的容顏上。看著他熟睡的面容,勾起趙青沐很多回憶。
她想起了蓮塘小橋上再次遇到他那種他鄉遇故知的驚喜,想起了他攜自己從又是毒舌又是暗箭的沼澤林穿行時的情景,想起了他帶自己夜宿野廟,脫掉自己又濕又肥大鞋子抱著她走路,清晨醒來看到那雙合腳鞋子的溫馨……
漸漸地,她發現她竟然對他那麼依戀。
她忍不住又讓淚水濕了衣襟。
上天總不會憐憫無辜的好人,她很想繼續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可是,偏偏她還有自己的事要完成。
深夜,公孫閑才剛準備歇下,窗外突然響起趙青沐的聲音,他連忙穿衣服開門。
「公孫叔叔,青沐還有件事想求您。」
公孫閑還沒問她為何突然不辭而別,她卻先開口。看她急切的樣子,似有很重要很緊迫的事要說,公孫閑也不好打斷,只好答道:
「青沐只管說,能做到的我一定儘力。」
「叔叔,我已經拿到解藥,剛剛給他服下了。現在我答應了人家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沒辦法繼續留在這裡照顧他,如此還要麻煩叔叔。」
頓了頓,她低下了頭,臉上隱約可見道道淚意。
「等他醒來,麻煩叔叔轉告一聲,青沐走了,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叫他不要去找我。」
外面月色溶溶,照耀得谷內銀輝遍布,可是,入她眼卻滿是悲傷。
……
公孫閑宅子里樸素寬敞的客房內。
秦文絡昏睡了五天五夜,經公孫閑葯浴扎針,一番折騰之後,總算除去毒素,在第六天早上醒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