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晚上九點多，西野蓮音總算到了家，他在河畔公園的流浪漢營地裏聽了老半的上世紀金曲，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些老歌的主旋律在洗腦循環，根本停不下來，感覺整個人都昭和了，一點都不令和。
進了屋，客廳裏的燈是亮著的，西野蓮音走了進去，意外的發現牧野真希竟然沒有像以往一樣在沙發上抱著貓看書，而在客廳連接著的廚房裏來回忙活著，煤氣上還擺著一口鍋，鍋子裏有熱騰騰的霧氣升騰出來，似乎在煮著什麽料理。
他走了過去，目光在牧野真希包裹著石膏繃帶的右腿上掠過，然後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碟以及鍋子裏的湯，驚訝道：“你這是在搗鼓什麽呢？”
“我想要嚐試一下研究料理。”牧野真希已經察覺到他進屋了，放下勺子靜靜的解釋道，“我一直在家裏裝骨折患者，沒有什麽事情做，就想要試試看能不能也學著做點菜出來。”
她早就恢複如初了，但卻不得不裝成一個殘疾人整呆在家裏，難免有些無聊，從出租屋那邊帶過來的幾本又看完了，成玩手機又覺得腦闊疼，便琢磨著要不要試著進行一下廚藝修行——下廚房可是衡量女子力的標準之一，而且她在西野料理屋那邊耳聞目染之下也算觀摩了很久的下廚過程，便打算自己也試試看能不能做出點什麽好菜，沒準兒就一鳴驚人，開發出了自己在料理方麵的隱藏賦。
接著，她馬上又補充道：“我和京子姐姐打過招呼了，她允許我用家裏的廚房和食材了。”
“她允許你用廚房？可她應該不知道你腿好了吧？”
“我和她我腿已經有一定行動力了，還站起來走了兩步給她看。”牧野真希完，又指了指廚房的角落，輕聲道，“她給了我這個東西……然後就允許我用廚房了。”
西野蓮音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發現角落裏有一根拐杖正靠牆擱在那裏……這應該是京子不放心她所以特地準備的，看樣子多半是把她真當殘疾人來看待了。
也就家裏財政狀況比較一般，沒太多閑錢，不然以京子那種照顧人的性格，整個輪椅過來都不是沒可能。
無語了一會兒，西野蓮音道：“那你繼續做菜吧……對了，你晚飯吃過沒？”
他的晚飯是在營地裏和流浪漢們一起吃的，但沒吃到多少東西，一路走回來已經有點餓了，而雪女這邊，如果京子是準點去店裏幫忙的話，她大概率也是沒吃晚飯的。
“吃過了，京子姐給我弄了些吃的東西才出門的。”著，牧野真希問道，“你肚子餓了？”
“確實是這樣的。”西野蓮音一邊一邊看向了她鍋裏的食物——有豬肉，香菇，玉米，蘿卜等一大堆食材，看樣子是一鍋亂燉，屬於常見的初學者下廚方式，聞著還不錯，就是顏色看起來怪怪的，鮮紅欲滴，不像是加了辣油，更像是鮮血一樣的顏色，配合著鍋裏的豬骨，看起來像是人血大骨湯一樣，血腥至極，讓他忍不住聯想起了水滸裏孫二娘那家賣人肉的黑店。
她該不會把番茄醬加進這一鍋亂燉裏去了吧？
有可能啊，這種什麽都不懂的初學者最喜歡瞎搗鼓玩創新了，沒準兒就靈機一動把番茄醬加湯裏去了，想要在湯裏整點酸甜的口感出來……
他有點慫了，對這鍋亂燉的味道很是懷疑，而牧野真希則靜靜問道：“那你要吃嗎？雖然不是為你做的，但你要吃的話我就沒辦法了。”
她一邊問一邊很無所謂的看向了別處，似乎對這件事真的毫不在意一樣。
這東西明顯不是給人吃的吧……西野蓮音心裏這麽想，但沒出來，而是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神，發現她臉雖然望著旁邊，但卻時不時的偷瞥他一眼，明顯是對他的答複十分期待。於是，在心裏歎了口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無奈道：“那太謝謝你了。”
直接拒絕太打擊初學者的信心和勇氣了，而且畢竟隻是一鍋亂燉，就算聞起來古怪了一點，賣相恐怖了一點，至少毒是毒不死人的，試試看也無妨。
他走到客廳裏的沙發上開始靜候了，而牧野真希的神情則振奮了許多——單單做給自己吃是沒什麽期待感的，但有了食客就不一樣了，一定要努力獲得最好的評價才行！
隨後，她目光又落到了其他調味料方麵，開始思考著哪些能加進去，哪些不能。
她沒怎麽下過廚，對調料什麽的其實沒什麽概念，隻知道不同的調料混搭在一起有不同的效果，於是拿了一瓶味淋瞅了瞅，感覺不錯的樣子，往裏麵加了一點，又拿起了一罐孜然粉聞了聞，猛然發現這玩意也挺帶勁兒的，也加了一點進去……加著加著，鍋子裏的顏色開始變得不可名狀了起來，她好奇得拿起勺喝了一口，打算品鑒一下眾多調味料混合在一起之後的效果。
然後她就把這一口湯全噴回了鍋裏，劇烈咳嗽了起來，表情有些難以置信——這什麽詭異的味道？這真的是自己做出來的嗎？這絕對不是給人喝的吧？
她有點懵了，這一鍋亂燉的味道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硬要起來，這一鍋子的味道就像是人生一樣，酸甜苦辣鹹，人間百態，應有盡有，這一口如果咽下去，就相當於一口氣走完了人生，接下來就該給自己買口棺材躺進去，然後閉上眼睛，可以安然入夢了。
“你沒事吧？”西野蓮音在客廳裏看了一會兒電視，聽到她的咳嗽聲頓時有些關切的問道。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什麽味道都沒關係，盡管來吧，隻要別一口下去直接暴斃，哪怕隻剩下一分理智，他都能微笑著表示味道還行。
“我沒事。”牧野真希鎮定的回道，然後有些慌亂的看著這一鍋不可名狀之物，心裏焦慮了起來。
奇怪了，明明聞著還可以啊，甚至還有點香甜，怎麽味道就那麽詭異呢？難道這就和蘑菇一樣，色彩斑斕的蘑菇通常是有毒的，而這一鍋湯聞起來很香甜，色彩也很斑斕，難道都是有毒的標誌？
當然，現在的重點還是要想個辦法挽回這一鍋亂燉的味道，加點香油能不能蓋住？加花生醬呢？或者再放點醋或醬油，應該都會有點效果的吧？
她聽過一個成語叫做以毒攻毒，感覺頗有道理，馬上又開始往裏麵狂加調料了，就盼著出現個點睛之筆能一口氣挽回所有劣勢，達成逆風翻盤。而西野蓮音等了半，肚子都快餓扁了，加上廚房那邊又飄過來了淡淡的香味，讓他有些坐不住了——聞起來還可以啊，咋還不弄好端過來呢，這姑娘是要餓死我嗎？
他憋了一會兒，起身走進了廚房問道：“你做好了嗎？”
“快了。”牧野真希眉頭緊鎖，沉著冷靜的道。
“我來看看。”西野蓮音湊了過來，發現這鍋湯的賣相更差了，而且空氣中飄散的味道也逐漸神秘了起來——他之前在客廳裏隻能聞到淡淡的香味，而現在靠近後仔細聞了聞，發現香味大體上挺不錯的，就是有種詭異的感覺，像是參雜了無數種香料混合出來的一樣，以他lv的料理技能竟然都沒辦法具體判斷出來是哪些調料，仿佛什麽都有，又仿佛什麽都沒有，虛實相生，虛無縹緲，明明隻是區區一道亂燉，氣場方麵竟非同凡響。
這是什麽操作，連自己都無法判斷出她加了些什麽調料，難道這姑娘是什麽香料大師？不對，她也沒有調香之類的技能，難道真的是巧合？
他看了牧野真希一眼，見她正平靜的凝望著鍋子，便伸手拿過了湯勺打算喝一口，而一旁的牧野真希見狀愣了一下，伸手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西野蓮音將湯喝進了嘴裏。
“怎麽樣？”既然沒阻止住，牧野真希也隻能這樣輕輕的問一句。不過她還是心存僥幸的——自己剛剛已經盡力挽救了，怎麽也該有點效果的吧，至少應該不會像剛剛那麽難喝了！
西野蓮音沒有回答她，站在原地閉緊嘴，眉頭皺起，仿佛在細細品味湯的味道，然而，在沉默了五秒鍾後，他終於忍不住了，一口把湯吐回了鍋子裏，表情虛弱得像是要死了一樣。
牧野真希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然後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眼眶有些發紅——氣人，太氣人了，這鍋湯怎麽也是她認真嚐試並調配出來的，不好喝就不好喝，居然還當著她的麵把她做的湯吐回去，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不能原諒，這絕對不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