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宴
心情低落的郝承天在外麵買了兩個燒餅,將葉安瀾的自行車停到車棚,提上東西,做賊似得輕手輕腳登上三樓。他拿出鑰匙輕輕打開房門,再快速地穿門而入,輕輕掩上房門,才鬆了口氣。還好沒有碰到安瀾和她母親,他是真怕碰到蘇麗娟。
放下東西,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著外麵的動靜,發現對過並沒響動,才真正把心放下。輕快轉身,然後,然後郝承天目瞪口呆,一副見鬼的表情。隻見葉安瀾穿一身淡粉的運動裝,腰板筆直地坐在客廳的沙發裏,似笑非笑地看著郝承天。
在郝承天怔愣間,葉安瀾將手中的書輕輕放到身前的茶幾上,站起身,用力伸了一個懶腰,恰似一個久等丈夫回家的小妻子,嬌滴滴地說道:“你回來啦,我還認為你不敢回來了呢。”
短暫的失神後,郝承天腦筋急轉,臉色也瞬間由震驚轉變為喜悅,道:“哎呀,不帶這麽嚇人的,你剛才差點嚇到我。”
葉安瀾笑靨如花道:“我有那麽可怕嗎,是不是你心中有鬼啊?”
“我堂堂正正行得正坐得端,心中有鬼才怪。”承天一臉正氣凜然,道:“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有我房間的鑰匙?”
葉安瀾沒回答郝承天的話,不依不饒道:“哦,你心中沒鬼啊,那幹嘛進自己家都這麽小心,還豎起耳朵聽聽。”
“你媽在不?”承天急忙轉移話題:“我這不是怕動靜太大驚了阿姨休息嗎。”
“當然在了,就在對門,估計現在都開始準備做晚飯了呢。”葉安瀾笑嘻嘻地說道,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郝承天身上掃來掃去。。
郝承天頗不自在的回瞪了葉安瀾一眼,道:“在,你還敢往這裏跑。”
葉安瀾看著郝承天故作不解:“這是我家的房子,我為什麽不能來。”然後恍然道:“哦,我告訴我媽借給你住了。”
“你——”看著葉安瀾,郝承天簡直無語了,就這麽大剌剌地說了?有沒有誤解他們的關係?
“別擔心,你知道我媽沒那麽封建。”葉安瀾哥倆好的拍拍郝承天安慰道。
“可你媽也知道我們以前的事情,這讓她怎麽想啊。”郝承天有些頭疼。
“承天,我們以前怎麽啦?”葉安瀾水靈靈的眼睛無辜的望著郝承天。
被葉安瀾這麽一僵,郝承天覺得頭更疼了。他不敢再和葉安瀾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便問道:“你到這來有什麽事嗎?”
“當然是請你過去吃飯啦。”葉安瀾道:“我老媽說要感謝你做飯給她寶貝女兒吃。”
居然連這也說?這母女關係是有多好,才能讓這傻妞把自己賣了個底朝天!郝承天無語望天。
避開了葉安瀾的目光,默默站了一會兒後,郝承天輕輕歎了口氣,道:“安瀾,抱歉,今天我不能去,跟阿姨說謝謝她的好意了。”
“為什麽不能去?你沒見過我媽,還是沒在我家吃過飯?”葉安瀾這次真的不解了。
“安瀾,我覺得現在見阿姨會很尷尬。”郝承天為難道:“再說我一點準備都沒有,貿然去有點失禮。”
葉安瀾攥住郝承天的手臂就往往外拽:“走了,準備什麽準備,吃頓飯而已你也能想的這麽複雜,你累不累?”
郝承天實在是拗不過葉安瀾,破罐子破摔了,道:“好了,好了,安瀾,你鬆手,我去還不行嗎。”
葉安瀾鬆開手,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得意洋洋道:“這樣才對嘛。”
郝承天回身提起那袋水果,道:“這是從家裏帶給你的梨,這次就借花獻佛了。”然後率先往外走去。
葉安瀾心裏甜甜,卻沒好氣道:“現在倒挺積極了,不覺的尷尬啦?”
“可以不去是吧?”郝承天回頭看了葉安瀾一眼:”那我就回去了。”邊說邊佯裝轉身回去。
葉安瀾扁扁嘴,道:“小氣鬼。”說完做個鬼臉,越過郝承天去開對麵的房門。
“老媽,我們回來了。”葉安瀾將水果拿到廚房,歡快地對正在低頭擇菜的蘇麗娟道。
“哦,承天也來了。”蘇麗娟抬頭笑道:“你倆先在客廳裏坐會。瀾瀾,你先招待著承天,我擇完菜,就開始做飯。”
“老媽,這是承天給您帶的水果。”葉安瀾指了指袋子,賣好的說道。
“承天,來就來,還帶什麽禮物呀,下次可不許這樣了。”蘇麗娟嘴裏誇著承天懂事,心裏卻笑女兒的小心思。
“阿姨,禮不可廢。”郝承天一時間有點窘迫,不自然地笑道。
“媽,我們幫您擇菜吧。”葉安瀾看到郝承天的窘態,邊連忙解圍道:“人多幹活快,我都有些餓了呢。”
“是啊,阿姨,我們來幫您擇菜吧。”郝承天機械地隨著葉安瀾說道。
“這才幾點就餓了?”蘇麗娟沒好氣地瞅了一眼葉安瀾,但還是和顏悅色道:“你呀,什麽時候幹過這個,說是幫忙,不添亂就好了,承天留下,你出去等著吃飯就行。”
郝承天那個欲哭無淚啊,這是要上演丈母娘審姑爺的戲碼了嗎?我還沒想當你家姑爺呢。要知道是這樣,他打死都不會同意來這裏。
“老媽,您——”被媽媽當著心上人的麵這樣編排葉安瀾有點臉紅。
“你什麽你,媽說的不對啊。”蘇麗娟鐵了心不給葉安瀾留情麵,道:“從小到大你進過廚房幾次?做過幾次飯?”蘇麗娟下了最後通牒:“趕緊出去等著!”
葉安瀾跺跺腳不情不願、磨磨蹭蹭的往廚房外走。邊走邊回頭,希望老媽一時心軟叫住她,或者郝承天能出急智幫她找個借口留下。
可現在郝承天別說急智了,就是給他思考時間他一腦袋漿糊都不一定能想出啥來。
事到臨頭需放膽,郝承天定定心神,覺得既然自己根本就不是姑爺這個角色,也沒什麽好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想到這,郝承天扭頭給了葉安瀾一個放心的眼神,道:“安瀾,廚房地方這麽小,三個人太擠了,你就出去吧,我來幫阿姨就行了。”
葉安瀾歉意地看了看郝承天,輕輕咬了咬嘴唇,終於轉身離開。
廚房裏隻剩下郝承天和蘇麗娟,氣氛一時有間點尷尬。郝承天撿起一把青菜心不在蔫地擇著菜,靜等蘇麗娟的問話。
“承天,你覺得我家瀾瀾人怎麽樣?”蘇麗娟邊擇菜,邊問道。
郝承天一刹那沒有反應過來,這和他設想的可不一樣,不應該是一上來就批評、勸退嗎?怎麽就問起她女兒怎麽樣了?
沉吟片刻,雖然疑惑,但郝承天還是選擇了如實回答:“安瀾,很優秀,自立、自強、自尊、自信、不驕、不蠻、不欺,相識這些年來,我認識的人中很難有超過她的。”
“沒想到,你對我家瀾瀾評價挺高的。”蘇麗娟抬頭笑道。
“這本來就是她的優點。”郝承天很坦誠地說道。
“那缺點呢?”蘇麗娟又問了一句。
郝承天有些為難,當著人家媽媽的麵說人家女兒的不好,這樣不好吧?可又不能不回答,於是他斟酌地說道:“要說缺點也有,太心軟、太善良,有時候挺嬌氣。”
蘇麗娟認真地聽著,似笑非笑的看著郝承天道:“嗬嗬,要我說啊,我家瀾瀾最大的缺點是執拗。”她倒也不護短。
“執拗,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執著,也不一定就不好,中外名人中又有幾個不執著的,執著一件事,才有可能獲得成功。”郝承天誠摯地偷換概念道。
蘇麗娟是極其不安葉安瀾這執拗的性格的。在她看來“執拗”也可以和“偏執”聯係在一起。她怕葉安瀾在感情上太過於執拗,從而變得偏執,最後迷失了自己。因為知道女兒深愛著郝承天,無法自拔,所以她才想點撥一下郝承天,讓他明白若無意安瀾就不要曖昧不清,徒惹事端。
“承天,你覺得我家瀾瀾對你怎麽樣?”蘇麗娟換了個話題,依然和顏悅色問。
“很好。安瀾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很讓我感激。就比如這次轉班吧,她雖然不說是為了我,但我知道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為我,所以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再比如,為了幫助我補習英語,她都沒有猶豫就接受了李老師的計劃。阿姨,這個時候了,別人是唯恐自己的學習時間不夠,她卻為我放棄一些時間,所以她對我的恩情比天還高。”說著說著郝承天的眼角有些濕潤,既為葉安瀾的情誼所感動,又為無法回饋給葉安瀾同等地感情而愧疚。假意擇菜,他低下頭掩飾那即將滾落的淚珠。
蘇麗娟輕歎了口氣,她也有點無奈。她已經從女兒口中知道郝承天還沒有放棄蘇雅,可是她的女兒也沒有放下承天,這是什麽孽緣啊。
“其實,瀾瀾也挺感激那年你把她從水裏背出來的事,她一直沒有忘記。”蘇麗娟道。
郝承天閉閉眼睛,緩緩吸一口氣,低聲道:“阿姨,真的沒有什麽,我是她的好朋友,當時我要是退縮了,會一輩子愧疚的。”
“唉,你倆都是知恩圖報的人,別人的一點恩情都會記到心裏。”蘇麗娟感慨。頓了頓,又道:“承天,答應阿姨一個不情之請,好嗎?”
承天點點頭,鄭重地說道:“阿姨,您說。”
“我知道瀾瀾在這個時候來到你身邊是下定了莫大的決心,她這次是不會輕易退縮了。”頓了頓,蘇麗娟又道:“如果你堅信以後不會選擇她,我希望你堅定地拒絕,不要給她一絲一毫的希望,好嗎?阿姨,實在是怕她會做出傻事來。”
“阿姨,我不敢保證最後是不是會選擇安瀾,但我可以保證一定不會讓她再受傷害。”郝承天語氣堅定地保證道。
蘇麗娟沒有說話,對郝承天的回答,她並不滿意,什麽叫“我不敢保證最後是不是會選擇安瀾,但我可以保證一定不會讓她再受傷害”?給了女兒希望,最後又選擇了別人,她的瀾瀾不受傷害才怪。可有什麽辦法,誰讓自己有個“傻”閨女!……
廚房裏一時寂靜無聲。
廚房的外邊,葉安瀾聽著她最愛的兩個人的對話,慢慢閉上眼睛,兩行淚簌簌而下。
“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了。承天,聽瀾瀾說你做菜不錯。”蘇麗娟平複了下心情,好奇地問道:“你跟誰學的?”
“也就是馬馬虎虎。”郝承天不知道蘇麗娟問這些幹什麽,但還是謙虛地答道。
“還挺謙虛的,你先洗菜,我去看看瀾瀾。”蘇麗娟說完,將郝承天獨自留在廚房走了出去。
蘇麗娟在客廳了轉了一圈,沒看到葉安瀾,便回轉廚房,道:“承天,今天你就給我們露一手吧,讓阿姨嚐嚐你做的菜。”
“哦,好吧。”郝承天滿頭黑線,無奈地回道。這是誰請誰吃飯啊,做飯的倒成甩手掌櫃的了,吃飯的倒成掌勺的了。
蘇麗娟就站在廚房門口,一瞬不瞬地盯著郝承天將一道道食材變成美味,哦,她還沒品嚐呢,姑且算是美味吧。那烹製菜肴時的認真、專注勁,讓蘇麗娟隻替女兒感到惋惜,這麽一個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有前途、人品好、感情又專一的好男孩,怎麽就這麽從女兒手裏溜走了?“唉,女兒啊,你當時咋就沒有老媽當年的勇氣呢。可惜,可惜,再想追回來就難嘍。”
不提蘇麗娟怎樣惋惜,郝承天前前後後,花了一個小時才將魚香肉絲、紅燒豆腐、鍋包肉、糖醋排骨、蒜蓉油麥菜、糖醋鯉魚六道菜和一道酸辣湯做好。
蘇麗娟將飯菜、碗筷擺放好,才叫道:“瀾瀾,開飯了。”
葉安瀾笑著坐到餐桌前,看了一眼飯菜,撒嬌道:“老媽,你什麽時候會做糖醋鯉魚了,我記得你隻會紅燒鯉魚的。”
蘇麗娟邊夾菜,邊笑道:“今天可不是我做的菜,承天非得搶著做,你老媽我也難得清閑一回。”
郝承天在心裏無奈地吐槽:“真是服了,什麽我非得搶著做,我是來吃飯的好不好。”
蘇麗娟夾了一塊魚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點點頭,道:“嗯,承天手藝真不錯,就是不知誰家女兒有福氣日後天天吃你做的飯菜啊。”
“媽。”葉安瀾羞紅了臉,阻止道。
蘇麗娟:“難道我還誇錯了?”
……
晚飯後,郝承天以學業為由婉拒了蘇麗娟的挽留,回到了住處。坐到書桌前,打開日記本,流利的記錄下今天發生的事。最後在日記的結尾,寫下了一行文字:喜歡就該珍惜,珍惜就別放棄。
另一個房間——
“媽,我幫你收拾。”葉安瀾笑容燦爛地說道。
“好。瀾瀾,今天很高興啊。”蘇麗娟打趣道。
“為什麽不高興呢。我猜不到結果,但至少眼下事情的發展沒有脫離我的計劃,有一個好的開端不是很好嗎。嗬嗬,如果有天我在他的記憶中消失了,那是因為我沒有努力追求過我的愛情。您說是吧?”葉安瀾嘴角劃出一絲笑容,信心滿滿道。
“你不覺得高興的太早了嗎?一開始的成功不值得驕傲,笑道最後的才是真正的成功。”蘇麗娟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又諄諄教誨道:“愛情是需要經營的,誰考慮得長遠,誰收獲的就最多,機會就越大。”
“媽,我錯了。”葉安瀾撒嬌道。
蘇麗娟苦笑著搖搖頭,道:“我不反對你們交往,但不是現在,現在以學業為重。”
“謝謝老媽。”葉安瀾開心地笑道,隨後,又鄭重地保證道:“您就放心吧,我這一年一定會以學業為重,我還想考帝大呢。”
“小鬼,口氣不小嘛,媽媽支持你。”她還真不認為女兒能考上帝大,尤其是現在轉班的情況下,就更不可能了,但也不能打擊孩子的信心。
“哼,就知道您不信,您等著瞧好吧。”葉安瀾倒是對自己很有信心。也是,她現在開著掛呢,一個曾經以高分過了雅思和托福的人,她英語成績會差了?對付高考水平的英語,對她來說已經是小菜一碟;一個曾經中國最好的師範大學數學係的高材生,一個曾經在某市最好的重點中學教了三年高中數學的人,她數學成績會差了?也許某一天大家會發現原來縣一中數學成績最好的那一個,並不是承天,而是她;一個每天晚飯後,便安靜地陪著承天讀書學習,並翻遍了他曆史、政治、哲學、經濟類的藏書的人,成績會查了?她已經站在了一個遠比現在年紀要成熟和更高的視角來審視現在的曆史和政治,這決定著她比任何人看的更深、更明了,別人更多的死記硬背,而她卻是融入了她的認知中,這些才是她轉班的最大底牌,而不是她告訴別人的那些。唯一擔心的也許倒是別人認為她相當不錯的語文了,雖然她在曾經的日子裏讀過很多文學著作,但那更多的是陶冶情操,而不是為了應試,自從高考後,她早已遠離了這種應試的狀態。
“好了,媽相信你能考上帝大,為了你的帝大夢,現在去學習吧。”蘇麗娟笑著將葉安瀾趕出了廚房。
“那我去對門了。”葉安瀾道。
“在你臥室不就可以了嗎?”蘇麗娟對女兒粘著郝承天的行為很無奈。
“相互促進嘛。”葉安瀾揮揮手,出了房門,留下一臉無奈的蘇麗娟。
“篤篤篤……”一連串有節奏的的敲門聲傳到了承天的耳朵裏,他心中納悶,但還是快步走到門前,小心謹慎地問道:“誰啊?”
“我,安瀾,開門,讓我進去。”葉安瀾熟悉的聲音響起。
郝承天把門打開,葉安瀾那青春靚麗的身影便閃了進來。順手關上門,郝承天疑惑道:“你怎麽又來了?”
葉安瀾嘴角翹起一個完美弧度,眼波流轉,眉宇間一抹歡喜,道:“當然是和你一起學習來了。”
“你媽同意?”承天蹙眉道。
葉安瀾一雙眼睛帶著的笑意看著他,道:“你覺得呢,如果我媽不同意,我能過來嗎。”
“你媽也真放心你。”承天頗有點無奈地說道。
葉安瀾嬌嗔地瞪了他一眼,道:“為什麽不放心,我找你,是來學習的,你認為是什麽?”
承天訕訕地道:“好,那我們就開始學習吧。”
……
這天晚上,葉安瀾監督郝承天完成當天的英語學習任務便早早回去了。
第二天,蘇麗娟一早就辭別了女兒回家去。傍晚的時候,葉青回來了,她當然不會給郝承天好臉色。郝承天倒也落得個清淨,在書房認認真真看了兩天書,靜待縣一中開學的日子到來。
也不知到那一天,又會發生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