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太子預備掀牌
胡瀅眼見場面失控,只能厚著老臉站出來。
「如此言語論點,竟使得我等耳目一新……不知殿下是自己想的,還是從別處聽來的?」
五歲幼童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
這裡的人除了朱見濟和隨身伺候的宦官,其餘人最差也是經過考場廝殺出來的文化精英。
即便政治上面有些不足,但咬文嚼字的本事無人能及。
特別是在《資治通鑒》這等一出世便被人奉為圭臬的名著方面,研究更深。
能將《資治通鑒》挑出錯誤,並且把一群翰林學士說的無法反駁,哪裡是個五歲小孩能做到的?
即便只是對一小段話的挑刺,也顯露出了不凡的水平。
起碼是一方大儒!
皇帝究竟偷偷請來了哪位人物,為太子做墊腳石?
然而朱見濟胸脯一挺,驕傲說道,「這是我自己想的!無人教導!」
「一月之前初次教導殿下,殿下讀起書來尚且磕磕絆絆,未想今日今時,竟讓我等如此驚喜。」
胡瀅摸著花白鬍須,對著朱見濟笑道,「彭學士亦是自幼聰慧,可論起學習的天賦而言,卻是遠遠不及殿下的!」
他給朱見濟的聰明打了圓場,也安撫了一把早在心裡認定朱見濟作弊的彭時。
彭學士想想,也覺得頗有道理。
即便背後有人指點,但小太子能夠順利的把這些話面不改色的背下來,也是有些讀書天賦的。
這麼一想,即便心中仍有不滿,但彭時已經冷靜下來。
胡瀅也微微頷首。
他接了景泰帝的囑託,雖然要為朱見濟做輿論攻勢,可讓他拋棄士大夫的道德感去弘揚景泰帝的正統,實在為難。
特別是「太宗託夢」的說法過於玄奇,也過於的不要臉,胡瀅有心保住自己的晚節,便把事情一拖再拖,經過反覆修改後,才呈獻給景泰帝。
仍然是利用文華殿開蒙一事給小太子做踏板,流程與彭時心裡猜測的不差多少。
可幾天前的景泰帝已然和兒子溝通過了,心中認定了太宗是認可自己當皇帝的,長久以來的陰影一揮而散。
而他心神明靜后,也看不上這等手段了——
他跟他兒子可是列祖列宗指定的,哪裡需要別人來捧臭腳?!
在這麼胡亂折騰,萬一惹怒了太宗之靈怎麼辦?
帝王行事,還是堂堂正正的好。
於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景泰帝直接把胡瀅揪著鬍子左右權衡寫出來的,已經通過了的方案在前一天打回,做了個讓人心肌梗塞的甲方。
胡瀅也沒有辦法,又看景泰帝難以掩藏的志得意滿,暗想對方是已經尋到了方法,自己只需要臨場發揮,為太子捧臉便是。
甚至胡瀅都想自己上位當講師,配合朱見濟表演雙簧了。
「太子天資聰穎,又身負大明天命,自然不是諸位可以理解的!」
護主的馬沖此時站出來,語氣裡面也是充滿了驕傲。
他是極為相信朱見濟「受到欽定」的說法的,畢竟貼身伺候,當初小太子病重,馬沖都快心灰意冷的認為,自己會成為新的殉葬人員,誰知道峰迴路轉,被太醫斷定無力回天的太子竟然蘇醒了!
在朱見濟重新睜開眼的那一刻,馬沖便對太子受到老天眷顧深信不疑。
「陛下先前有旨,文華殿內教習,內宦不得干預,你這閹人插的什麼嘴?」
可彭時卻橫了馬沖一眼。
他是最看不起閹人的。
在王振倒台後,曾經爆發過群臣在朝堂之上活活打死過王振黨羽的暴力事件,彭時便是其中之一。
而這件事,距離此時也不過幾年。
馬沖尷尬的唯唯。
朱見濟揮手讓馬沖退下,「這是孤與老師間的事,馬伴伴還是不用管的。」
他笑眯眯的對胡瀅回道,「古人常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孤乃太子,比起尋常士人又要超出幾分!」
「再者,月前孤曾做夢拜見過太宗皇帝,太宗親自將孤抱在膝上授課,一覺醒來雖然不能自稱飽讀詩書,可一些先人著作卻是理解了的。」
小太子臉微微昂起,透著一股傲氣。
眾人聞言也只是不以為意,以為繼廢立太子后,景泰帝又想出了折騰的法子。
但他們的面上不得不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太子之言可是真話?」
「孤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撒謊?」
「孔子曾說,內不欺己外不欺人。孤在夢裡雖然只讀了一夜的書,可也明白編這種謊言只是引人發笑。」
「可聖人也曾說過另一句,敬鬼神而遠之!太子以鬼神之說,企圖取信於我等,不還是笑話嗎?!」
彭時被刺激的再次出聲。
大明的文官只要不在洪武和永樂這兩個年頭,腰杆子總是挺得很直的。
主要表現在於他們根本不怕頂撞皇帝,而皇帝也不敢隨便搞死他們。
眼下他們在感受到朱見濟對自己沒有一點「尊師重道」后,便要強調一下老師的威嚴。
太宗皇帝會教人讀書?
但凡當官經歷超過二十年的,都不會對太宗聖旨裡面頻繁出沒的「俺」字感到陌生。
就這水平還教書呢?
「彭學士又不是孤?怎麼就能斷定孤未曾夢見太宗皇帝?」朱見濟說道。
「那就請太子拿出證據來,不然我等必不與鬼神之說為伍!」
朱見濟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道,「夢境飄渺,醒來就散了,哪裡來的證據?」
「不過太宗在夢裡不僅教導孤識字讀書,還帶孤認識了幾個人……」
朱見濟說出了永樂朝幾個名臣的名字,其中自然有張輔。
眾人起初還不以為意,可等朱見濟將其人面貌描繪出來時,不由認真了態度。
永樂朝距今不過二三十年,而這些老臣中也有不少留到了宣德、正統之時,即便彭時是正統十三年中的狀元,也曾見過幾位。
不過這也有可能是景泰帝提前給太子看了這些老臣的畫像,指點他說的。
直到朱見濟裝作思索的樣子,將目光投降了暗中思考著如何挽救局面,重新樹立太子威信的胡瀅。
胡瀅感受到朱見深的目光,心底忽然生出奇妙的預感。
他已經白得發亮的鬢髮在爐火的熱度下滲出了微微的汗。
「其實孤好奇很久了!」
終於,朱見濟開口了。
「太宗帶我認識的那些人,大多為跟隨太宗御宇多年並且已經去世了的老臣,為何會在孤神遊將終時,對孤問了老太師的事?」
「不知太宗對老臣有何囑託?」
胡瀅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雙手並起向朱見濟拱手。
「太宗說你曾為他解過一件心事,其功甚高,便讓我好好尊敬於老太師。」
「孤神遊后也曾問過別人老太師歷年的功績,可要說能使得太宗皇帝在天之靈仍舊念念不忘卻也不配,所以不知道老太師究竟做了什麼……可否為孤解惑?」
朱見濟直視著胡瀅,眼中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