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拜祭親生母親

  今天……我特意一大早就收拾好自己，因為我要去赴一個很重要的約會。


  高叔叔早在一個多月以前就跟我商量過的，他今天化療結束後，想要讓我陪他去一個地方。我猜到是什麽地方了，所以我很早就開始準備.……

  我強忍著身體對花粉的排斥，一個噴嚏接著一個噴嚏，但還是手捧著鮮花等候在了醫院門口。向明宇幫忙把他的東西搬到了車上，然後我攙著高叔叔走出來。


  “要不然，你先帶著東西回去吧，我們去就行了。”我對向明宇說。


  可是向明宇看到高叔叔現在這副虛弱的樣子，有點兒不放心，“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吧，正好咱們叫的車，到時候你們進去，我就坐在車上等著。要是有什麽事的話，你給我打電話。”


  其實我也擔心，高叔叔現在的身體真的.……不是很好，如果他真的走不動了或怎麽樣的，我一個人實在弄不動他。


  “走吧。”高叔叔說了句，他是默許了向明宇跟著我們一起去的。


  “那好吧。”見他並不阻止，我也隻好答應了，向明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我則陪著高叔叔坐在後排。


  “溪源公墓。”高叔叔對司機說。


  溪源公墓在郊區，我們從醫院出來，坐上車，然後車一直開一直開，開了快一個小時，才到了溪源公墓。


  我試圖攙著高叔叔出來，可奈何車裏的空間真的有限，沒處可以讓力氣施展開的，可把我給急壞了。向明宇從車上下來，繞到另外一邊幫忙，這才幫著高叔叔從車上走下來。


  “行，那你在這兒等一會吧。”我對他說。


  他點頭，然後偷偷的，把裝在褲子口袋的紙巾塞了過來，囑咐說，“高叔叔的情況不好，別讓他太傷心了。”


  我明白的。


  扶著高叔叔進了墓園，他特別熟悉地走在小路上，然後一路把我帶到了……

  秦萍？


  “她，她就是……”高叔叔話還沒有說出口，眼眶就已經紅了。


  我連忙抽出紙巾遞給他。


  秦萍……原來我生母叫秦萍。


  來之前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到了這裏千萬不能哭，千萬，不能哭。


  因為高叔叔剛做完化療，他現在最忌諱情緒波動大，如果隻是他難過的話，我陪著還好。要是連我都哭了，那他肯定哭得更厲害了。


  但是我實在忍不住了。


  我隻能借著轉過頭去的機會，悄悄擦掉眼淚。


  “1972年到1996年？”24歲？我.……剛緩過來的情緒，一下子又湧上來了，原來我生母過世的那一年，她剛24歲。


  “你是1994年10月25日出生的……”高叔叔說，“比預計的晚了一個星期。她可愁壞了，還說呢，這準是個懶丫頭，賴著不肯出來.……”


  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裏，我一直以為.……我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我以為是我媽媽不要我了。


  “那天早上啊，她說想吃雞蛋了，可家裏剛好沒雞蛋了，她說不行，就得吃。沒辦法，我就跑出去給她買雞蛋，買回來雞蛋，趕緊煮.……煮完在涼水裏過了一遍。我們倆就坐在那小方桌的邊上，我給她剝雞蛋，她就在那吃。一口氣吃了四個，吃的時候可高興了，她說，今天準生。”高叔叔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我跟著難受。


  可高叔叔突然笑了，帶著淚說，“她那話音還沒落，臉色就變了。我問她怎麽了，她說不好，這丫頭要出來了.……我就跑到隔壁去借三輪車，拉著她就往醫院去。到了醫院，前前後後不到半個小時，你就出生了。小慧.……高小慧，這是你媽媽給你起的名字，當時從懷上你開始，她就開始翻字典，就看上了這個慧字，她可喜歡這個字了。可是我跟她說啊，萬一肚子裏的是個兒子，那怎麽辦，要是個兒子那就不能叫小慧了。可你媽媽說，一定是個女兒，一定是個特別像她的女兒，她說她要給你做好多的花衣裳，她的手可巧了，你那會兒穿的毛衣毛褲棉衣棉褲，都是她做的，我們帶你出去的時候，別人都說你就像是個洋娃娃一樣.……”


  “每次聽到他們這麽說，你媽媽都可高興了。”高叔叔哽咽了半天，接著說，“她那時候還說，我們要攢很多錢，將來送你上大學，送你到北京去上大學.……”


  我極力在忍著，可是心裏窩著難受極了，眼淚還是會止不住的從眼睛裏流出來。


  “你媽媽那會兒，可喜歡跳舞了，她每次穿上那雙舞鞋的時候，那種自信的勁兒，特別好。”高叔叔轉過頭來看我，他的眼睛鼻子都是紅的，回憶起他的妻子，我的母親，他有太多刻骨銘心的記憶了，緩了好久，他說，“總有一天，我得去找她。到時候我會告訴她，我們的女兒長大了，長得可好了.……可像她了，她要是知道你像她，她肯定高興壞了.……”


  即便是做了很多的心理準備，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她”，我還是忍不住。


  我搖頭，但是話都堵在了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你小時候啊，特別喜歡吃糖，就喜歡大白兔奶糖，我們的工資不高，但是每個禮拜休息的時候，都會帶你去公園玩一圈，然後給你買兩塊錢的大白兔，你那個時候.……”高叔叔第三次哽咽住了，過去的事情，總是那麽容易讓人覺得傷感。一別二十年，什麽都變了。


  我努力在調整自己的情緒，如果這麽對著哭下去，我們都可能哭昏在這裏，所以要控製……“我，我那時發燒了，是我現在老爸把我送到醫院的，我也不知道我燒了幾天，但是醒過來，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可是我記得大白兔.……我那時候，也很喜歡吃大白兔，老爸他那些同事看到我，總會拿大白兔逗我，所以小時候吃糖吃多了，後來長智齒……拔牙的時候特別疼，臉腫的像是個包子.……麻藥勁兒退了以後，也吃不了東西，也說不了話，但就是疼。所以我就改了愛吃糖的習慣，因為我害怕拔牙.……”


  僅有的回憶，因為拔牙就改掉了習慣，真的是因為拔牙太疼了，我現在路過牙科診所，都會忍不住屏住呼吸，特別害怕聞到那個味道。


  “你小時候就害怕打針吃藥，”高叔叔笑著說，眼淚卻掉下來了，“那時候你才一歲多，發燒了，不讓抱，一直跑。你媽媽就擔心你啊，怎麽一直跑啊，誰也不讓靠近，我們倆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你抓住，一摸你額頭那麽燙。小丫頭，那麽小就有心眼兒了，害怕打針吃藥，有病也不說，還躲著人。”


  時間並不會讓我們忘記一切，曾經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在某一刻被打亂了的拚圖，但總會有人幫你慢慢的把它拚湊完整。讓你明白，你曾經也是被愛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