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丫鬟聞言,直接去了蘇玉的院子。
蘇玉到了陸婕的院子時,陸婕已經讓人布好了晚膳。
見到蘇玉,陸婕的眼裏才閃過一絲波動。
“玉兒已經好久沒有陪過母親用晚膳了。”
一桌子的菜式琳琅滿目,都是蘇玉喜歡的,可蘇玉卻是沒有一點的心情。
明天,他就要遠赴邊疆,活命的機會渺茫,他怎麽還有胃口吃東西。
陸婕卻是仿佛沒看見蘇玉臉上的煩躁,起身親手為蘇玉盛了一碗湯,遞到了蘇玉麵前。
“這是你最愛的乳鴿湯,嚐嚐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
“這是你最喜歡的鹿肉,多吃一點。”
“這是……”
陸婕不厭其煩的說著一樣又一樣,蘇玉臉上的煩躁卻是越發濃烈。
終於,蘇玉再也聽不下去,悶聲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惱怒。
“母親,你知不知道我明天就要出發去邊疆了!”
言外之意,這種生死關頭,你還有心思和我談這些吃喝,這和送行又有什麽區別?
一想到明天就要出發邊疆去麵對南疆那些怪異的招數,蘇玉心中就萌生了一種連夜出逃的念頭。
他怕了,真的怕了。
陸婕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半響,才沉聲開口道,“母親不會讓你去白白送命的。”
蘇沐淵不救她的兒子,她救。
她可以不要蘇家的榮耀,但她不可以不在意蘇玉的性命,因為她是一個母親。
聽到陸婕的話,蘇玉臉上的煩躁才褪去幾分,“母親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玉總覺得,陸婕好像有辦法救他。
不由得心中一喜。
可隨即卻是想到,如果陸婕真的有辦法,那又為何等到現在才說?
白日裏在正廳,陸婕可是一句話也沒說。
也是因為這個,他的心中才對陸婕有了一些埋怨。
轉念想了想,蘇璿和他說過,自從陸家出事以後,陸婕和蘇沐淵的關係便不複從前了,所以讓他不要招惹是非。
所以,之前陸婕什麽也沒說,隻是因為蘇沐淵嗎?
“母親可是有辦法救我?”
見陸婕半響沒說話,蘇玉急切的問出口。
“嗯。”
“真的嗎,母親?”
蘇玉臉上滿是驚喜,卻又帶著不可置信。
這種情況下,陸婕竟然還能想出辦法救他?
見蘇玉不信,陸婕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蘇玉喜笑顏開,他是知道的,他的這位母親,從未騙過他。
她說有辦法,那就是一定有辦法。
心頭堵著的那口氣化開,蘇玉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當即端起陸婕剛才給他盛的那碗湯,喝了起來。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這湯的味道好喝到極致。
見蘇玉很快喝完了一整碗,陸婕眼中才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柔聲開口,“慢點喝。”
喝完湯,又去夾起陸婕給他放在眼中的各種菜肴。
“母親,這鹿肉好吃。”
“你喜歡就好了。”
母子二人其樂融融的用過晚膳,陸婕卻還沒有讓蘇玉回去的意思。
親手給給蘇玉泡了一杯清茶,“嚐嚐怎麽樣?”
蘇玉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總覺得今日的陸婕好像有點奇怪。
“母親泡的茶,味道極好。”
陸婕笑笑,坐在蘇玉的旁邊,略微嚴肅的開口,“玉兒,如今你的妹妹已經在太子府站穩了腳跟,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這太子妃之位就是璿兒的。”
蘇玉微微一愣,他知道蘇璿在太子府過的不錯,卻沒想到已經好到了這種地步。
太子妃麽?
難道很快他就要有一個太子妃妹妹了嗎?
蘇玉深知,一個太子妃對於蘇家來說意味著什麽。
那是數之不盡的榮耀。
“母親這輩子啊,也沒什麽別的所求了,隻希望你和璿兒都好好的,母親也就放心了。”
“如今璿兒已經為太子殿下生下了長子,未來自然是不可限量的,你的親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蘇玉在邊疆兩年有餘,早就過了弱冠的年紀,所以至今還沒有議親。
“孩兒的親事全憑母親做主。”
陸婕苦笑一聲,她也希望可以親自為蘇玉謀一份好的親事,可是如今,隻怕是做不到了。
“母親不求你權勢在手,隻願你後半生平和安樂。”
直到這個時候,陸婕才看開了,權勢也好,尊貴也罷,都不如兒女承歡膝下,幸福和樂。
“母親……”
蘇玉現在是真的懷疑,陸婕有些不對勁,可具體怎麽不對勁,他卻是說不上來。
陸婕笑笑,眼睛卻是望著蘇玉,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想將這張臉牢牢記在心裏。
“玉兒,再喚我一聲母親吧。”
蘇玉微愣,還是乖乖開口,“母親。”
陸婕卻是未答,而是揮了揮手,“回去吧,安心睡一覺,什麽也不必擔憂,一切,有母親。”
“記住了,以後一定要和璿兒相互扶持,你們,才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玉兒知曉了。”
蘇玉還想說什麽,卻被陸婕打斷,“回去吧,母親累了,想睡了。”
等到蘇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陸婕的視線裏,陸婕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
一個人走到略顯清冷的院子裏,看著夜空中掛著的淺淺的月牙,陸婕露出一抹笑,仿佛在和世間做最後的告別。
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瓷瓶,看都沒看就把所有的藥一口吞了下去。
這就是她救蘇玉的方法。
以命換命。
感受著空氣裏傳來的微風,陸婕眼中終是閃過一抹不舍。
這世間,她還有留戀,卻不得不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她是一個母親。
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毫不猶豫的豁出自己的性命。
沒過多久,陸婕便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傳來,疼的陸婕眉頭狠狠蹙起,臉色也蒼白了幾分。
強忍著疼痛走進屋子,躺到了床上。
她已經吩咐過了,今晚,不會有一人來到她的屋子。
她將獨自一人走向死亡。
腹部的疼痛越發劇烈,疼到陸婕的額頭上滿是大顆的汗珠。
可陸婕卻是一點也不後悔,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麽做。
意識逐漸被疼痛吞噬,陸婕的手中,緊緊攥著一個荷包。
在生命的最後一秒,陸婕終於後悔了,不是後悔用自己的性命換蘇玉的命,而是後悔當初不該放棄那個愛她如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