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殘廢世家女8
院中的梅樹在微風中伸展枝椏,偶有幾片嫩葉禁不住風的吹拂,零零散散從枝頭飄落。
「宮中很是平靜,那位新晉的常在看起來是個安分的,平日里除了討父皇的歡心,也就沒什麼其他的舉動了。」
太子突然間盯著蔡靜涵的臉頰,眉頭一皺。
「怎麼了?」
蔡靜涵以為臉上沾了髒東西,抬手就要摸臉。
誰成想太子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沉聲說:「別動。」
手腕處溫熱的感覺讓蔡靜涵感覺有些不自在,從小到大還未有一男子進得了她身。
畢竟這般舉動只有在親近的人之間才會發生,很不巧,蔡靜涵從未有過親近的異性,除了她爹。
她沒想到第一次遇見這事兒,竟然發生在她與眼前這位太子身上,還未等她多想,眼前面冠如玉的男子站起身微微彎下腰,鬆了手。
一陣清風從面頰處拂過,蔡靜涵只覺一呼一吸中凈是對方身上龍涎香的氣息,熏得她臉頰微紅。
待她回過神,太子已經坐回原位。
「方才有隻毛蟲在你肩上,所以……剛剛冒犯了。」
蔡靜涵身子一僵,她艱難地扯了一抹笑容,喃喃道:「毛……毛蟲?!」
「是,不過眼下已經沒有了,你……」太子話說一半就被眼前人打斷。
「阿珠!阿珠!」
蔡靜涵慌亂地轉動輪椅,不知想要做什麼。
「小師妹?小師妹……你怎麼了?」
太子的心猛地一提,連忙捉住拚命轉著輪椅的嬌嫩手指,死死地握在手中,輕聲喚著:「寶兒,寶兒!」
蔡靜涵這才從魔怔中回神,她動了動手指,反手抓住溫熱的大手,勒出青白的痕迹。
而這是在院門口候著的阿珠阿秀慌忙趕了過來,兩人一副心神全掛在亂了手腳的主子身上,並未注意自家主子與太子殿下不妥的舉動。
「姑娘,阿珠在這裡,姑娘!」
蔡靜涵聽到聲音,生硬地吩咐說:「備水,我要凈身!」
阿珠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吩咐廚房的人燒水,而阿秀陪在蔡靜涵的身邊從太子的口中得知了原因。
幸而廚房一直留著飲用的熱水,緊趕慢趕地一刻鐘之內,蔡靜涵已經泡進了木桶之中。
太師夫婦也被驚動,喬氏在屋內安撫女兒,而太師大人則是陪著太子殿下去了會客廳。
兩個男人少見的沒有談及正事。
「小師妹很怕這類東西?」太子摩挲著手指,彷彿還能感受到方才被那隻小手攥緊的感覺,心中有些不舒服,不知緣由。
太師摸著鬍子想了許久,搖搖頭說:「以往她許是沒遇見過,所以老夫也不曾聽聞這種情況,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女兒家的,向來都怕什麼鼠蟻蟲蛇之類的,只是寶兒的反應有點激烈。」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太師心中的擔憂卻一分都沒有減少。
等到太師夫人打發丫鬟傳話說,無事了,大廳中的兩人才放下心來。
——
夜間,蔡靜涵在丫鬟的服侍下就寢,屋中燈光熄滅,可她卻毫無睡意。
一想到白日里發生的糗事,她心中便是一陣懊惱,而此時許久未出現的轉輪聖王突然出聲:「汝心緒如此混亂,是有了難解之事?」
蔡靜涵被嚇了一跳,她眨了眨眼,冷靜下來后,雙手不自覺地拉了拉被子,只剩了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露在外面。
「眼下進展順利,並無難解之事,有勞聖王煩心。」
似是未曾料到判斷出錯,聖王沉默了許久,久到蔡靜涵將睡未睡,雙眼迷濛之時才再次出聲:「待到案子了結,怕是皇城之中也不安寧了,汝需保證太師一家安穩度過餘生。」
蔡靜涵昏昏沉沉間倒也聽清了,她點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正要睡去之際,蔡靜涵又猛然清醒,連忙問道:「我這雙腿……腿,還能治好嗎?」
聖王沒有回答,自此熄了聲。
蔡靜涵平躺在床上,心中五味雜陳。
雖然這不是她的身體,可終日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著實是讓人心焦。
回想初來那幾日,她總是忘記自己行動不便,起身要拿東西,卻是摔了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伴著從未斷過的湯藥,她的雙腿毫無氣色。
而根據聖王那番話的意思,她是要在這個世界里耗到這具身體壽終正寢,才算是完成聖王的交待。
蔡靜涵這般想著,迷迷糊糊中進入夢鄉。
翌日醒來,她雙手掩面,輕聲哼了哼。
昨晚竟然夢到了尊貴的太子殿下變成了巨大的毛蟲,然後突然一直追著她跑,跑到她醒……
蔡靜涵揉了揉臉,外間候著的阿秀聽到動靜詢問后推門進來伺候。
用過早膳,蔡靜涵躲在院中曬太陽,昨晚的糾結像是被明媚的陽光碟機散,一瞬間,蔡靜涵想通了。
腿能不能好並不重要,就算有把握醫治,也定然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再說,她確實不想嫁給一個毫無感情的相公,她孤身一人,孝敬原身的父母便好。
這般想著,蔡靜涵在早膳中竟是不知不覺間多吃了一碗粥。
宮裡的事情並不用她自己動手,只需要根據宮中傳來的消息制定相應的計劃就好。
后宅是女人的天下,而女人,最不缺的就是心計。
有時候不需要自己做些什麼,只是一句話,便能夠掀起不小的波瀾。
——
轉眼間,蔡靜涵拿到那白到沒有一絲雜色的兔毛斗篷時,她的卧室中早已被幾盆炭火哄得暖洋洋。
可就這樣,她的雙腿確冰冷得毫無暖意,連帶著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
今日屋裡沒人伺候,除了躺在軟榻上的蔡靜涵,也就只有一身樸素衣裙的女子。
兩人隔著屏風說著話。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那位常在不是個安分的,她暗自與宮裡的侍衛苟合,近日又傳有身孕,算算日子,那孩子應當不是……」那女子話說到這裡便停住,不再多言。
她是太子殿下在宮裡的暗樁之一,身份只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洒掃宮女,但是行動十分方便,是以多用為傳信使。
蔡靜涵雙手摩挲著湯婆子,笑道:「倒也是個有情人,自從太子查到那個侍衛與她有關係,我便知曉,這兩人之間定然有貓膩,況且偌大的後宮佳麗無數,時間長了,這心也就不好說了。」
「既然孩子已經有了,那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先行一號,若是不上鉤在用保守計劃。」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屋內的女子早已離去,蔡靜涵也未傳喚阿珠阿秀進來伺候。
其實她的計劃並不高明,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計謀。
既然淑貴妃將那位常在養在自己的宮裡,而那人眼下懷了孕,若是爭氣誕下皇子,淑貴妃正可以名正言順養在膝下。
且別管上面有多少已經成年的皇子,畢竟誰也保不準這些個皇子能夠安穩地坐在皇位。
更何況淑貴妃是右相的妹妹,她背後的靠山可大著呢,真到那時候賢王不成,他們大可以抱著幼子上位。
右相監國,太后聽政,有何不可?
可這一切的的前提,這個孩子可以平安落地。
再說,眼下這孩子竟然還不是皇室血脈,若是那位常在動了動心思,想提升位分將孩子養在膝下……
淑貴妃和常在之間的矛盾,不就出來了?
而這個孩子屆時會如何,皆看後宮之人是如何想法了。
蔡靜涵嗅著屋內的安神香,心中還是不安寧,她可能要對一個尚未成型的孩子出手了。
儘管不是直接造成,可到底是她設計的套,若是宮裡那位常在是個安分的,這孩子或許能安穩出生,可她是嗎……
房門被敲響,是阿珠的聲音。
「進。」
阿珠拎著食盒推開房門,第一時間湊到門口的炭盆,直至渾身的冷氣除去,才敢靠近自家主子。
「夫人吩咐了,從今日開始,姑娘每日都要用一碗燕窩粥。」
蔡靜涵將湯婆子放在腿上,伸手接過燕窩粥,溫度正好。
這時還是清晨,太子殿下的人趁著人少時趕著過來,此時的蔡靜涵還未曾用早膳,這一碗粥喚醒了她空空的肚子。
「外面雪下得不小吧?」
「是啊,這還沒過年呢就下這麼大的雪,真是遭罪。」
阿珠將食盒中的小食一一擺在軟榻旁的檯子上,嘴裡不停地念叨說:「聽說今年收成也不是太好,也不知道北方今年能不能過個安穩年。」
阿珠是北方人,幼時北方鬧飢荒,隨父母流浪到了京都,後來又被父母賣進了府中當丫鬟。
「會好的。」
蔡靜涵放下空碗,又用了五六枚椿根餛飩。
先前與太子閑聊時,聽說朝廷對北方今年可能遇到的天災提前做了準備,最近太子鮮少拜訪太師府,大概是在忙著處理這件事吧。
如今的朝堂,上有仁君下有賢臣,斷然不會出現阿珠那時大規模的難民。
這場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院里的僕人清出一條路來,特意留了較為完整的雪景。
蔡靜涵穿上厚重的棉服,手中捧著湯婆子,脖頸間為了一圈白狐圍脖,稱得小臉彷彿屋外的白雪一般。
兔毛斗篷披在身前,輪椅也被重新改造了一番,輪子是防滑的,椅身和把手處還鋪了厚厚的一層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皮毛,又軟又舒服。
就這樣武裝了全身,蔡靜涵也被允許去院中待一刻鐘。
待到雪化降溫,可能她就要終日被困在這間小屋中了。
牆角那株梅花樹早早就結了花骨朵,蔡靜涵坐在輪椅上被安置在一旁,指揮眾人去摘花來做明年的花茶。
「看樣子我來得正是時候。」
蔡靜涵聽到熟悉的聲音,驚訝地轉過頭看去。
太子高大的身軀被青竹色的斗篷包裹,行動間也不顯臃腫。
蔡靜涵看了看窩成一團的自己,真是穿再華麗的衣裳,也是浪費了。
不過這並不是她會委屈自己的理由。
「太子今日怎得得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