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關於守護和回憶
陽光透過五彩玻璃鑲嵌而成的窗戶透射進來，明明是青天白日，可空曠的大殿之中卻燃著一根又一根的白色蠟燭，數以百計的蠟燭被擺放成奇怪的形狀。
一位身穿白袍的女人披散著黑髮被蠟燭圍繞在中間，她跪坐地上，紅色血液染紅了她周身潔白的大理石地磚。
少女的胸膛被一把銀色的匕首沒入，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傷口處流出的鮮血逐漸減少。
只是她對面那個金髮碧眼，模樣大約5、6歲的女孩並沒有注意到，況且女孩的注意力只在眼前這個貌美的東方姐姐身上。
「母親說，只要把這把匕首插進姐姐的胸膛，我就能守護姐姐了，我做到了，好開心。」稚嫩又天真的聲音，甚至還帶著笑意。
「啊，對了，克里斯汀姐姐，你有想要守護的人嗎？」
如果不是女孩親自將匕首插進少女的胸口，少女可能會同以往一樣將這個小娃娃抱在懷裡說笑。
可黑髮少女現在只是垂眸看著胸口處那柄樸素的匕首，她見過一次。
記得當初她剛落戶這個小鎮時，鎮長大人在歡迎會上可是好好炫耀了一番這把匕首，
據說匕首當初鎮子里一位偉大驅魔師的遺物，匕首上有著強大的驅魔符咒，它一直保衛著鎮子的安寧。
可這把驅魔的匕首如今卻被她最信任的人，親手插進了她的胸膛。
黑髮少女緩緩抬起手，白皙的手背，青色的血管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當然。」
輕如嘆息般的聲音，輕輕迴響在空曠的大殿。
黑髮少女輕輕將纖細的手指覆在金髮女孩肉乎乎的臉頰，女孩習慣性地蹭了蹭她的手掌。
就如同以往一樣。
金髮女孩眨巴著清澈的水藍色眸子，好奇又緊張地問道：「是誰呢，會是我嗎，克里斯汀？」
澄澈的眸子是如此的無辜，小小的年紀本就是純潔乾淨的，可此刻這份純真卻被外面的一群大人利用，做著最讓人不恥的事情。
「當然了，安娜也是我守護的人。」黑髮少女笑容恬靜，說話間她抽回了手，從胸前將匕首拔出，血液再次滾涌而出。
可被稱為克里斯汀的黑髮少女卻面容平靜，彷彿眼下做得事情與她自己無關。
「還有呢，克里斯汀還有其他要守護的人嗎？」
金髮女孩安娜不開心的嘟著嘴，明明鎮子里克里斯汀最關心的人就是她了，到底還有誰會是克里斯汀姐姐想要守護的人呢！
克里斯汀將沾染了鮮血的匕首放在安娜的手心，平靜地說道：「曾經也有很多要守護的人……可是他們都死了。」
「死了？」安娜皺起眉頭，心中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是了，當初鎮長發現克里斯汀的時候，她就是孤身一人。
安娜的小手不安地揪著裙擺，聽母親說克里斯汀姐姐以前是孤兒呢。
現在她竟然蠢笨地提起了這件事，克里斯汀姐姐肯定會很傷心的。
「是的……」
克里斯汀抬手撫在被匕首傷到的位置，潔白的衣袍被鮮血染紅，彷彿是一朵嬌艷的花朵。
「沒關係的，克里斯汀姐姐還有安娜，還有鎮上的大家，我們一起守護。」
克里斯汀輕輕笑了笑：「守護啊，守護一件很重要的事，卻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安娜忐忑地拿著匕首，看著克里斯汀沒有往日的笑容，她的心裡很難受，她想要安慰克里斯汀姐姐。
「安娜！」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急切的呼喊聲。
安娜向門口張望，緊閉的大門此刻露出一條小縫。
她知道這是母親在喚自己回去了，雖然她很想陪在克里斯汀姐姐的身旁，可是為了讓姐姐快點離開這間小黑屋，她可要好好同母親他們彙報自己的戰果才行。
「克里斯汀姐姐記得想我呀，安娜馬上就能接姐姐出來啦。」
安娜圓滾滾的小臉湊近克里斯汀，在她消瘦的面頰留下濕漉漉的口水。
「噠噠噠」的腳步聲小心地避開地上的蠟燭，歡快地跑向大門。
克里斯汀聽著婦人與安娜隱隱約約的交談聲，她盤腿坐著，抬頭看著面前高大的十字架。
陽光灑在她的臉頰，彷彿有一層金光閃爍在她的周身。
美好的彷彿墜入凡世間的聖人。
只是黑髮少女對於小鎮中的人來說，卻是讓人膽戰心驚的存在，不可饒恕的存在。
三天的時間裡，地上的蠟燭早已成了灰。
三天里，少女滴水未進，而她的面頰僅僅只是有些蒼白。
當眾人推開教堂大門時，看到少女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他們不由地放下手中的「武器」，鬆了口氣。
「克里斯汀姐姐！大家來接你啦！」安娜歡快地邁著小短腿就要上前，可還沒跑幾步就被身後的婦人一把扯住。
「安娜，不可以胡鬧。」婦人低聲呵斥著。
其中一人身穿著白色牧師長袍，手中捧著一本厚重的、泛黃的書籍。
他在小鎮居民敬重的注目下，面色莊嚴地走向黑髮少女。
「牧師大人，您來了？」
本以為少女已經沒了生命跡象，可這突然的一句話讓在場的眾人重新攥緊手中的「武器」。
人群中隱隱有人驚恐地低聲喊道：「女巫！她果然是女巫！」
牧師緩緩抬起手，眾人議論的聲音這才漸漸變小。
牧師大人看起來已經是老態龍鍾，可說起話來卻是中氣十足：「喬娜·克里斯汀，汝違背世人的道德，與惡魔進行骯髒的交易，如今汝不死之身極為交易的證據，汝可願接受上帝的救贖！」
黑髮少女望著眼前的黑色十字架，緩緩站起身，還未等她轉過身搭話，人群中飛出一件「武器」砸落在她的肩膀。
紅色的番茄汁濺到了她乾淨的面頰，少女轉過身，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子望向牧師身後的眾人。
驚恐、憤怒、厭惡。
彷彿又回到了當初的境地。
「上帝的救贖就是這個嗎？」纖細的手指抹去面頰上的番茄汁，克里斯汀冷聲說道。
「您這是在做什麼，菲娜夫人！您不可以這麼對克里斯汀姐姐！」
安娜猛地掙開她母親的牽掣，撲向那個向黑髮少女扔番茄的矮胖婦人。
然而那拳打腳踢對於這位菲娜夫人並沒有任何傷害。
菲娜夫人惱怒地將安娜推到在地，高聲大語的呵斥道：「安娜你可看清楚了，她已經不是你的姐姐了，她已經同魔鬼做了交易，她如今就是魔鬼！」
「夠了，菲娜夫人！」
牧師轉過身不贊同地駁斥道：「安娜還是個孩子，現在不需要知道這些齷齪的事情，就讓克里斯汀在她的回憶里留下美好的形象吧！」
黑髮少女看著眼前如同鬧劇一般的場景，知道接下來又將是歷史的重演。
她輕笑著說道：「敬愛的牧師大人，我，喬娜·克里斯汀，願意接受上帝的仁愛。」
也許是關於周邊幾個城鎮女巫可怕的事迹所影響，在場的眾人都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女巫」竟然如此順從。
他們心中暗想，是不是這人暗地裡做了什麼手腳。
「但是牧師大人，在我接受聖光之前，我可以說幾句話嗎？」
「當然可以。」
得到牧師的准許后，黑髮少女眸中此刻終是有了一絲光芒。
她掃視了一圈在場的小鎮居民，大多數人她都認得，只是不同於以往的笑臉相迎，他們此刻的表情是陌生的。
也是熟悉的。
她站在十字架下，笑著張開雙臂，仰起的面容在陽光下聖潔無比。
居民立刻舉起手中的「武器」，躲在牧師的身後，深怕眼前的「女巫」要行不軌之事。
輕盈的聲音，迴響在教堂中。
「我有罪，因為我會永葆年輕，無法衰老；
我有罪，因為我能自愈傷口，無法死亡；
我有罪，因為我未蓄意傷人，卻因為以上原因而驚擾在場諸位的安寧；
我有罪，因此我願意接受上帝的寬恕，剝奪以上的能力；
我有罪，因此我願重新做回一個會老會死的普通人，接受眾人的懲罰。」
少女看著神情肅穆的牧師，眸光微動，她的目光中暗含期待，輕聲問道：「大人，上帝能夠寬恕我，讓我重新做回普通人嗎？」
伴隨著少女最後一個話音的落地，眼前的景色如同玻璃一般，瞬間碎裂。
蔡靜涵身穿白袍，孤身站在黑暗的空間中，胸口處的白袍還有一片紅色的血花。
她輕撫著面容，輕聲嘆息著：「是誰，篡改了我的意識……」
「克里斯汀姐姐……」
本該消失的回憶，此刻竟然在她的意識空間中自主凝聚成型。
蔡靜涵低垂著眉眼，看著記憶中的安娜穿著一身純白色的裙子正牽著她的手。
「克里斯汀姐姐，安娜感受到一個很溫柔的氣息，很舒服，快跟我來！」
蔡靜涵被安娜牽扯著，邁步向前走去。
為什麼安娜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之前偷溜進她的意識中，可笑的「轉輪聖王」又是個什麼存在？
還有那些個所謂的世界……
其實只是她用精神力營造出來的假想世界吧？
不過，這兩個世界中，一直陪著她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