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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道難行(三)

  初出茅廬心氣傲,小試牛刀意難平!

  天空泛出些許魚肚白,視野也逐漸清晰,已是近練武時分了。


  數千弟子集於練功場上,素素的一片,如一塊巨大的糯米糍,靜靜伏在青白色的磚石上。


  癸殿副殿主立於一塊大木碑之側,眯著眼掃了一遍,緊了緊眉,又湊近端詳一番,再捋捋須:不是三千七百四十二麽,怎麽成三千七百四十三了?難不成自己真老糊塗了?


  “咳,可有人知曉我癸殿練功場共多少人?”


  場下一片沸騰,“三千七百四十二”不絕於耳。


  “那……為何碑上所示的,是三千七百四十三?”說罷指了指身側的木碑。


  眾弟子們探頭去望,隻見那碑上是密密麻麻的烏棗色,依著入場次序羅列了在場弟子的姓名,還在末處統計了總人數——三千七百四十三。


  眾人疑惑之際,便見木碑上白光一閃,將光束投向人群中,與那塊高舉的小木牌相連,映出了兩個字:辰楓。


  “稟殿主,新弟子容覆,特請提早報到!”


  場下一片安靜,唯留辰楓清朗的餘音回蕩。


  他在這癸殿呆的時間久,算是人盡皆知,不過他為人向來低調,如此行事倒是頭一次。


  麒麟堂有自己的規則,他從前隻求平淡,低調是為了保身;現如今她心存淩雲之誌,若是不高調一些,隻怕會被埋沒了去,至於風險,他便擔一些罷……

  容覆眯了眯眼,催動木牌是需要一定的玄力的,沒想到他竟有這番打算。


  “哦?”隻見大殿前立著的老者動了動眉頭,“他不是受了重傷麽?”


  辰楓本想回話,卻見容覆扯了扯他的袖角,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他便點頭默認。


  隻見容覆躬身行了個禮,道:“稟殿主,幸得天樞公子救治,容覆已經無礙了。”


  “嗯,”他頓了頓看向副殿主,“開始吧。”


  副殿主挪到與左側木碑相對的一隻紅皮大鼓前,揚袖一擊,便聞鼓聲衝天,見得紅綾舞動。


  依著規矩,癸殿弟子卯時起作、辰時固本、巳未時培元、申酉時活血、亥時祛風、子時歇息,因為弟子們等級都很低,所以大家的作息與修習都無甚差距,便是個憑著天賦與沉澱的道理。


  固本之時,容覆因著先前的修習,馬步、鴨行、鶴立、蛙躍之類的基本功都做得不錯,堅持的時間也算久。可到了培元,卻教她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弟子們都盤坐調息,手置腹前若捧蓮,容覆也照做。可不消片刻,眾人周身都盈起了道道玄氣,雖不算純正強勁,卻也好過她什麽都沒有。


  “無生兩儀,儀生四象,象生八卦二十八宿。故有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地之道,取長生而滋萬物……”她又默念心法,再做調息,可無論她怎麽盡心嚐試,卻依舊不見絲毫起色。


  從未有過的窘迫。她閉著眼,卻覺得自己仿如璧玉中最耀眼的瑕疵,逃不過任何人的目光。她恍惚聽到了殿主的歎息、眾人的嘲笑,分明是涼薄的秋,她的汗水卻已浸了衣襟。

  這是她度過的最漫長的一個時辰。


  收功的鼓聲終於發出,容覆便拉著辰楓匆匆離去,刻意避開周遭的目光。


  其實大家都是閉著眼修習的,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可她卻覺得他們投來的目光,都是異樣的。


  “怎麽了,可是有何處不舒服?”辰楓見她一身是汗,神色也頗為狹促,便以為她是舊疾複發。


  容覆怔了怔,強擠出一個笑容,“無事,我隻是有些餓,我們快些回去吧。”


  “瞧你!”辰楓打趣,便隨著她去了。


  沒走幾步,便遇著了攔路虎。


  “別走那麽急嘛!小師弟不和師兄我認識認識?”此人生了一張嬉皮笑臉,嘴側叼了一根青草,一本正經的太極髻竟叫他股弄出一股子痞味來。


  容覆心道無聊,可又不想生了是非,隻得繃著一張臉看他。


  辰楓客套地勾了勾唇角,“原來是夜羌師弟。容師弟練了一上午的功,有些乏了,正急著回屋用午膳,不如改日再會吧。”


  夜羌“呸”一聲啐走了草根,無賴道,“擇日不如撞日,正好我也餓了!”


  “你……”她被辰楓製止。


  “喲,小師弟脾氣倒挺暴,不過,師兄們說話小師弟可不能插嘴哦,走嘍!”說罷便攬著辰楓的肩向一百零八屋走去。


  辰楓的麵皮微微抽了抽,用眼神向容覆會意。


  一百零八屋內,夜羌架著二郎腿倚著石桌,容覆則別過身子坐在他對麵。


  夜羌挑眉側眸看向她,“小師弟,你這小臉生的很俊俏嘛,比辰楓那小子可秀氣多了!”


  他這話似是在誇她,可她卻有一種被流氓調戲了的惡臭感,便又別過臉去。


  他卻捏過她的下巴,將她的臉硬是掰了過來,眯了眼笑道:“我勸你啊,識識相,跟著師兄我混!我當年可是一夜便能屠了漠北兩大家族,三年後的麒麟大會,我也定能一戰成名!我這副相貌,雖說比不上那天樞公子,但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你跟我混,絕不會虧!”


  到還算個人物,容覆瞥了他一眼,便掙開他的手。


  厲害又如何?失了品性,她慕容覆照樣不屑一顧!再說她還見過更多比他厲害的,不說周玄,便是以文德商道治幫的父親,都不知比他厲害多少倍。


  夜羌抽了抽嘴角,便見辰楓端了飯菜上來,隨即從腰間提溜了一個酒囊出來,“美酒佳肴,豈不樂哉?”


  容覆緊了緊眉頭,“堂中弟子不是不許私自飲酒麽?”


  “天高堂主遠,管它作甚?”說罷便在她的碗中添了些酒,“來一口!算是接風。”


  見她略有不願,辰楓便接過碗,“容師弟還未痊愈,我代她飲吧。”


  “男子漢大丈夫,喝點酒有什麽大不了的?”說著便搶過他手中的碗底給她,“你不喝,可就是不給師兄我麵子了!”


  “那我的麵子你給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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