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我很多天沒吃到肉了
他捧著碗邊的手放下了,傳喚了小安子進來,吩咐道:“將蓮貴嬪……不,就前日那獻藝的女子吧,是誰來著……給朕叫過來。”
我訕訕地立在書案旁側,挪不動步子,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約莫片刻從殿外進來一個裝束不同尋常的女子。
我並不認識她,但一見之下就滿心厭惡。她應該不是尋常的嬪妃,竟仿西漢趙飛燕著了一身桃色滾金邊的留仙裙,裙擺的錦緞如薄紗一般,前襟又開得大,初春時節竟也不會凍死。發髻上還簪了赤金蓮花步搖,垂下來三寸長的蘇子滑到耳畔,行動舉止時泠泠作響,勾人心神。
她雖然不及蓮貴嬪的絕色,卻也是容色十分姝麗的女子。尤其那高挑的鳳目與眼神中成熟的嫵媚,遠遠走近時隻覺出一種媚入骨子裏的風情。真真是個狐媚子!
“奴婢玉堂春……”她上前來給夏侯明請安,也草草地對我行禮。怕是她也知道我是受冷的嬪妃。
但我聽她說話,卻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梨園的歌姬、舞姬,多用藝名。
不必等夏侯明吩咐,她便嬌笑一聲,道:“皇上想讓奴婢唱什麽?碧雲天,還是梨花夜?”
瞧這架勢,倒似是多次獻藝被夏侯明喜歡,且是敢在書房中放肆了……這裏可是皇上勤政的地兒,為著蠱惑皇帝,你竟敢在此地高歌……
難道是趁著我失勢,竟讓這樣身份低微又不知規矩的女子給尋了縫隙麽!
然夏侯明也不惱她,還淺淺笑說:“就唱個碧雲天罷,給朕醒醒神。”
我聞言有些惱羞成怒的感覺,卻發作不得。
下一瞬,她則趨前了幾步,一手攏住了夏侯明的左臂,嬌聲道:“奴婢想在皇上耳邊唱呢。奴婢已經兩日沒有見到皇上,實在想念得緊……”
太放肆了!
我一瞬間就把雙拳攥緊了。後宮裏並非沒有放肆的女人,或許正是因著這份嬌蠻才惹男人喜愛……可一個巴掌拍不響,若夏侯明不喜歡她也就罷了;偏偏夏侯明很是縱容她,任憑她挽著手臂,麵上還笑得溫和。
而且……自她進了這裏,夏侯明就一心在她身上一般,竟好似忘了我還站在一旁。
我再也忍受不住,上前揚手摑在她麵上,恨道:“區區奴婢,梨園難道沒有教你規矩麽!乾清宮隻有正經的嬪妃才能踏足,且不得冒犯……”
其實我在聽到那一聲脆響時,心裏就後悔了。我何必親手掌摑一個奴婢,沒地不顧身份;又何必在夏侯明麵前,若衝撞起來,我的下場還不一定是什麽……
隻能說我又幹了一件蠢事。
她捂著高腫的麵頰,不可置信地看向我,眼睛裏噴出憤恨來。而後竟哇地一聲哭出來,轉首朝夏侯明跪下了,嗚咽號哭道:“皇上,奴婢不能再服侍您了!奴婢礙了儷妃娘娘的眼,娘娘這樣嚴厲,奴婢怎敢再給皇上唱曲兒……娘娘想掌奴婢的嘴,就盡管處置好了……”
這女子還真有幾分巧辯的才能。我聽著怒火中燒,卻更加後悔自己的蠢笨。若按捺下那恨意日後再找法子處置她,豈不更好……
“玉兒,你今日來一趟,可有什麽話要告訴朕麽?”
我在苦惱之間聽見這個聲音,而後才反應過來是夏侯明在問我。
玉堂春也霎時愣住。
我驚愕他不顧眼下的衝撞,竟要追究之前的一句問話,話頭轉得這樣快。且……我今日來就是送膳,他到底要我說出什麽樣的話來……
難道是朝堂的考量?他允我參政的。或許是後宮的事兒,我應該和他談清楚了,讓他看到我的價值而不要棄置我……
不不,我想得太遠了。我這時候突然記起方嬤嬤的話來——心裏怎麽想就怎麽做呀……
玉堂春依舊扯著夏侯明的衣角,不肯鬆開。我瞧著她那梨花帶雨的樣子,越發厭惡。
“臣妾想念皇上!”我突地脫口而出。我原本覺著,這樣的話宮裏所有的嬪妃都會說,而且是每一日都有人說,皇上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這話應是不會有什麽用處的。
但我……我是真的想這麽說。
我覺得我好像變笨了,不過是說一句討人歡心的話,怎麽就想破腦袋。而且說出來的還是這麽一句廢話。
我平日裏的千伶百俐都哪去了!
夏侯明突地撫掌大笑起來,那笑聲聽得我都發愣。他一手拂開了玉堂春,起身猛地將我拉進他懷中,止不住地笑道:“玉兒呀,你也有說實話的一天!朕等的就是這一天……”
說著又吩咐小安子道:“儷妃娘娘的意思,你可知道了?帶她下去掌嘴吧。”
我被他死死地按在懷裏。他力氣太大了,我連動動腦袋都不行,就不知那跪著的玉堂春如何了。
隻聞見幾聲淒厲的嚎啕,好似是給拖出去了。
我被他壓得久了,幾乎窒息。最後我實在受不了,就兩手掙紮著推他,含糊道:“快憋死了……”
“我可不舍得鬆手!”他竟然又用力地壓了幾分,最後才放過我。我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實在驚愕,他原本冷冷淡淡,這次竟一下子……可更是有莫名的狂喜,我心裏跳得厲害。
他順勢坐下將我按在他的膝上,一手捏住我的手掌,笑吟吟道:“手疼不疼?怎麽生那麽大的氣呢?”
“臣妾……”我麵上有些訕訕的,低眉道:“是臣妾失了身份,下回不會了。”
他聞言卻是噗地一聲,似乎是笑岔氣一般:“別,別!玉兒方才的樣子,朕很喜歡呢!”
他手上將我抱得越來越緊。
我快被他勒死了,而且我不想壞乾清宮的規矩。便勸他道:“臣妾的燕窩,求皇上趁熱吃了吧……”
“對對,涼了可惜。”他趕緊放開了我,伸手去拿碗,又吩咐我伺候他用膳。
我忙起身,用杯盞大小的湯盅盛了一碗,舀著送進夏侯明口中。還好那瓷碗是越窯的三彩玉釉瓷,放了半柱香的時間也還是熱騰騰的,不曾涼掉。
夏侯明看我的樣子,又開始發笑,盯著我道:“玉兒越來越懂事了呀,還知道送進嘴裏來……不過有點燙,來,做事情就做到底,玉兒給吹吹……”說罷按著我,將我的臉湊到他麵前要我吹勺子裏的湯羹……
我臉上騰地就燒起來了。其實皇上,您可以先讓我把勺子縮回去,吹涼了再喂給您,而不是當勺子在您嘴邊上的時候我過去吹。
不過……呐,夏侯明一張臉長得真好看呀,湊近了看效果更好。啊啊啊,皇上您這主意真不錯,那我就上去吹嘍……不小心吃您豆腐也不客氣啦,規矩什麽的不管啦,我都兩個月沒侍寢啦,好像有點又饞又餓的感覺啦……哎呀我在想什麽,貌似腦子真的壞掉啦……
遂我就湊上去了。不過好像我太緊張了,在湊上去的時候居然一個趔趄,然後就栽下去了。
我栽下去不要緊,有夏侯明呢,我不會摔到地麵上。但問題是我麵前是一張放折子的案幾,上頭有我的一個食盒一大碗芙蓉燕菜並幾個小碗。
反正我就聽見嘩啦啦一陣響。是我的袖擺將湯盅給碰翻了。
瞬息之間,我被夏侯明抱住了,而後眼前一陣天翻地覆。我出於怕摔的本能猛地抱住他的脖頸,我們倆一塊兒滾到地上去了。
我是先著地的人,但好在他的手護在我脊背上,沒咯著。我鬆了一口氣。
但下一刻我就發現了另一個麻煩——我好似正啃在夏侯明嘴上。
我反而就不慌了。我腦子裏越來越迷糊,半睜著眼睛盯著他看,嘴裏的東西軟乎乎地很耐啃,我就一邊啃一邊舔。偶爾碰到硬的便伸舌頭進去,一點一點地往裏頭撬開。恩,這滋味不錯啊……
我上頭的夏侯明眼睛是閉著的,嘴上則很順從我,任由我啃來啃去。
我環著他的脖頸不鬆開,嘴上更不想鬆開。但這一次是他先掙紮起來,他雙手撐住地麵,想要起身。
我不肯鬆口。
他最後終於受不住了,兩手將我掰開了,氣喘籲籲道:“不行玉兒,容我起來一下,我……”
“再等會兒……”我按住他。
“真不行!”他霍地一下子起了身,而後跳起來將自己的外衫抖下來,而後開始慘叫:“痛死了啊!!!……”
我猛地驚醒過來。他是被那打翻的芙蓉燕菜給燙到了!
難怪他要將我護在身底下,是要給我擋著……
我心裏一下子揪起來,忙幫他把裏衣也脫下來,一壁急急地朝外頭喊:“來人,快傳禦醫……”
他卻猛地捂住我的口,忍著疼道:“別喊,這裏就咱們兩個,外人來了豈非不美。不過是燙到了,你去八寶閣的上數第二個櫃子裏拿一個赭色的瓶子,裏頭有藥。”
我急急地跑過去取藥,又打了一盆子冷水擰了毛巾一同端進來。回來時他已經把上身的衣裳全撩起來了,我看到上頭是刺目的大片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