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曲入夢，庸俗劇情
“陰陽有序，幽冥有主！敕令！夜來香！空門難斷紅塵恨，忘川河渡忘情人……”到了這裏，張平的眉頭似乎皺了皺，“契約禁令！解！”
紙頁燃起，在火光中依稀可見那一隻手撐著油紙傘，婀娜的身影背對世間隻留下一個側臉的旗袍女子，另一隻手上撚著一隻夜來香。腳下是一個竹筏，浩浩蕩蕩的河麵上彼岸遙遠。
“那南風吹來清涼……”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黑暗中，藺玫戳了戳華裳的大腿，但是不見回應，她有些慌。
“……那夜鶯啼聲細唱，月下的花兒都入夢……”藺玫豎起耳朵，仔細傾聽，黑暗中的寂靜下，那奇怪的歌聲有種老唱片的錯覺。
“這是……”藺玫聽著似乎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來哪裏聽過了。
“夜來香，李香蘭原名山口淑子，於前朝33年在瀚海所作，曾紅遍大江南北。當真是靡靡之音……”張平的話很清冷，就像昏昏欲睡之時被潑了一盆涼水，讓藺玫從腦門涼到了尾椎骨。
“……我愛這夜色茫茫，也愛這夜鶯歌唱，更愛那花一般的夢，擁抱著夜來香……”歌聲還是顯得很渺茫，但是清晰了許多。
恍然間，她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那熟悉的感覺……但是那影子瞬間消失了。她急了，有些迫不及待地追去。
突然間，她來到了一個昏暗的閣樓，歌聲突然變大了。她嚇得轉身看去，原來是一個已經打開的留聲機，上麵的唱片旋轉著，歌聲中那燈紅酒綠的紅塵之感撲麵而來。
這似乎是一間辦公室，辦公桌上滿滿當當，筆墨紙硯還有厚厚的文件，但幹淨整潔。桌前還有一份報紙，似乎是……
藺玫拿起報紙，日期是1949年4月23日？那這裏是哪裏？
“哢——！”歌聲突然斷了，藺玫一驚，轉身過去卻沒有任何異常。
她內心很慌，這隻鬼居然被嚇住了！
她苟著身子嚐試著靠近唱片，有些緊張地看了眼留聲機，似乎沒有什麽問題。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到了這裏，明明自己是看到……
她搖了搖頭，似乎沒什麽事，就是後腰有點疼……
“嗯，怎麽會！”她下意識扭頭，頭頂的房梁上掛著一個帶圈兒的繩索，這……明顯是上吊用的啊！
藺玫腦袋都要炸開了，那剛才……她比了比高度，再看看倒在地上的椅子。
她眼神有些絕望，似乎依稀間看到了一個人影在飄蕩！
“行了！別做夢了，笨蛋！”一個聲音炸響，藺玫發現眼前的景物都潰散消失了，又回到了那個幽暗的房間。
她一陣後怕，實在是太可怕了，這個過程中她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一曲入夢，不愧是你，夜來香，看來你這兩年實力依然有所精進。”華裳緊繃著身子，不複之前的慵懶，對張平的怨氣也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華裳說的入夢，那可是真的入夢！連藺玫這種已經有些實力，而且資質不俗的鬼都著了道了，可見夜來香的實力，如果不是張平那一聲喝，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藺玫就要被掛在繩子上再死一次了。
當然這是夜來香無意識的影響，這些年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夢中，突然被張平召喚出來，那強大的靈場直接就把藺玫給拖入自己的夢中了。
司佳已經掛在了張平背後，小女鬼雙手按著張平的肩膀，蓄勢待發，暗紅色的眸子和張平一道有些讓人發寒。
清醒過來的藺玫毛都快炸開了，她發現似乎其他人都在看著什麽，但她在房間裏什麽也看不到。但她有著強烈的感覺，這個房間裏還有東西！
危險！危險！危險！
這種來自心底的警告簡直要冰凍她的靈魂，似乎是剛剛心底的警兆被屏蔽了，現在蘇醒才接踵而來。
能夠阻隔危險感應，這種能力簡直變態！依照之前所知道的消息，這種變態還有四個，這一家都是怪物嗎？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平之……”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聲調末尾有些上揚，讓她差點沒嚇得跳起來。
主要還是腿軟，她沒想到這唱歌的大佬就在自己旁邊。也難怪了，對她影響那麽大。
“我是張平，不是張庶！”張平語氣裏似乎有些惱怒。
那聲音沉默了，似乎在理清思緒，斟酌用詞。
藺玫決定閉嘴，說是半個母親，但無論怎麽看這兩個的關係都有點奇怪啊？還有，張庶是誰？他爹？
張平長出一口氣，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此次請你出來，是想請你幫我，最近似乎有人把主意打在了我的紅塵異事錄上，我有些人手不足。”
黑暗中，夜來香歎了口氣：“紅塵異事錄嗎？是我的錯，我會幫你的。”
她在黑暗中逐漸顯出身形，或者說在黑暗中的存在感變強了，她的表情有些嚴肅：“但是，平兒，我讓你與司佳保持距離確實是為你好。你的身體……”
“行了！我知道我該做什麽！”張平起身，似乎是因為多了一個厲鬼，藺玫感覺周圍環境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你知道就好。”雖然夜來香的語氣很平靜，但藺玫分明能感到一絲深深的無奈。
兩年前，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她被張平囚禁在了古書裏直到現在，這個家夥還真是鐵石心腸。
“蠢鬼，你把現在的局勢給她介紹一下。”張平看著藺玫，話裏是一點也不客氣。
“喂！你說誰蠢！”藺玫一拍桌子一下子就炸毛了，畢竟又是被嚇又是挑釁，她又不是趙蓧熠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
“你聽不懂漢語我可以讓人教你。”張平說的很平靜，但是那伴隨著的四道目光就有些可怕了。
她果斷把頭縮了回去，悻悻的坐下，嘴裏不服輸的嘟囔著：“人多了不起啊……”
不僅僅是“人”多，還個個都比她厲害，簡直就是狼群中混了隻哈士奇一樣。如果不是看她資質還不錯，而且這個家夥已經有些心急了，他是不會要藺玫這個弱雞的。一般的凶靈，也就是個“原料”罷了。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夜來香，一時間竟有些怔住了。
而女鬼夜來香看著轉身離去的張平和掛在他身上回眸與她深深對視的司佳，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
“司佳本名叫什麽我也不能告訴你，否則臭小子要跟我拚命的，”老人笑嗬嗬道，“其實具體我也不清楚，隻是夜來香那小女娃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沒事兒，您說！”趙蓧熠很乖巧的坐在老鬼身邊，也不害怕他了，看得老鬼笑嗬嗬的。
果然，八卦的力量很強大。
“司佳的父親其實說不準你見過，他如今是久歌的市長。”老爺子先放了一記重磅炸彈，讓趙蓧熠暈乎乎的。
“市長？那……”趙蓧熠悄悄看了眼，房門，沒想到那個怪讓人害怕的少女居然是市長之女。
雖然確實長得很可愛。
不過她不太關心誰當市長，反倒是當紅明星能說出一堆。
“她和臭小子兩人從小青梅竹馬，兩個人感情深厚，這孩子又懂事，所以說我們家人其實很喜歡她的。那時的臭小子和小丫頭就是兩家的混世魔王，仗著聰明成績好到處惹事生非，接連挨揍都是兩家一起揍。這臭小子還是個護犢子的主！但是大概是四年前的初冬，前任市長因貪汙下台。”說完老爺子還砸吧砸吧嘴，對他這種曆經三朝的老鬼來說，所謂貪汙必然是某些深層次的政治運動造成的，隻是跟這種小姑娘肯定沒法說的。
“所以那個時候司佳父親成了新的久歌市長，那個時候他就把司佳母女接到了市長官邸去住了，從那個時候張平這個臭小子就有點沉悶了。”老爺子感慨道。
“司佳的爸爸為什麽要讓司佳母女生活在鄉下？”趙蓧熠有些納悶。
“這個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久歌的政治波動劇烈……”老家夥看了眼迷茫的少女，歎了口氣，解釋道，“可能是她老爸的政敵比較多，怕被下黑手吧。”
“哇！這麽可怕嗎？”趙蓧熠似懂非懂的，信以為真。
老家夥其實是按照前兩朝的經驗來看的，但他所在的時期國內局勢動蕩，戰亂頻發。那政敵別說下黑手了，直接真刀真槍的沒在少數。所以，他估摸著這個本朝國內時局還不錯，可能也沒那麽壞。不過，壞話已經說了，那就隻好將錯就錯了。
“那我們繼續說，這個後來呢，臭小子考上了久歌一中，不聲不響的去了久歌市，據說還成了什麽學生會的副會長。”老頭回憶著摸著胡子。
“哇！”趙蓧熠眼睛裏簡直要冒星星了，“學長這麽厲害的嗎？”
“哦？很厲害的嗎？我覺得還行吧，畢竟是最好的高中之一……”這話是赤果果的裝逼了。
還以為老爺子不識貨，但看著老爺子歡快的摸著胡子，趙蓧熠額頭冒汗。
“但是這個時候呢，據說司佳得了什麽病讓張平去看望她。後來司佳直接病死，然後就不知道這個臭小子發了什麽瘋，大好前途不要，從高二就開始輟學，一段時間內更是直接消失無蹤，一直到今天。而他老子也是個混蛋，孩子不見了也不見他著急，燈紅酒綠，還真是快活！”老頭子氣的吹胡子瞪眼睛，老張家好不容易遇到個優秀的孩子，結果就這麽走入歧路了，他心痛啊！
“他父親怎麽回事？聽起來好像……好像有點不負責任？”趙蓧熠想委婉點，結果奈何詞匯量低，隻能這麽說。
“應隆那小子，讓人頭疼，都老大不小了，還喜歡沾花惹草，也不知道他在外麵幹什麽的，這些年心也沒定下來。這父子倆，其實都是不錯的苗兒，但是一個個的不知怎麽就長歪嘍，太可惜了……”老頭子歎息道。
“沒事的，老爺爺，學長他這麽聰明，還很穩重，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趙蓧熠甜甜的笑了笑，她隻是普通的女孩子，不能幫到什麽，隻能用語言給老人家安慰了。
“我現在就希望啊，張平這臭小子別在跟一堆女鬼混在一起了，找個女孩子，好好給老張家開枝散葉！”說著，老家夥還抓起趙蓧熠的小手，搞得趙蓧熠麵紅耳赤。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這個女孩子是她？
她微微掙開小手，有些歉意，雖然張平學長很優秀，但是趙蓧熠有自己的堅持，她從來不想插手別人的感情。
張學長那麽喜歡司佳學姐，她怎麽能因為一個老人，哦不，隻是一個老鬼的心願就去破壞呢？
這無論從理論還是道德上，都是不可行的。
“老爺爺，我要去洗澡了，以後再來和您聊吧，晚安，打擾了。”她很得體的打了招呼離開。
“沒事，沒事！跟你們年輕人聊聊挺好的，我感覺自己都變年輕了，你去吧！”老鬼笑嗬嗬的把自己隱沒在黑夜中。
趙蓧熠這才心底一涼，意識到這是一個鬼。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房門打開。
“你跟這個老家夥聊什麽呢？”張平關上門，在黑暗中隨意問道。
“啊？沒什麽……”趙蓧熠似乎有些心虛，“那個，我要去洗澡了，晚安，學長！”
她拿著盆趕緊離開。
張平看著少女行色匆匆，有些狐疑的對藤椅上的身影道：“老家夥，你是不是又說了什麽奇怪的話？”
“沒有啊，我隻是問問她家裏情況，看看能不能門當戶對。”老家夥的扯謊功底和臉皮厚度根本不是趙蓧熠那個小女生能比的，簡直毫無破綻。
“行了，以後少扯這些！我是不可能喜歡別人的，我也不管你說了什麽，反正我管不了你，但是你也管不了我。”張平留下一句話離開。
隻有司佳趴在張平背上，她扭頭看著衛生間裏的趙蓧熠，暗紅的眸子在黑暗中略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