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凶船
不一會兒,河麵上擋道的舢板,便被漕幫的人陸續鑿穿沉入水中。
??舢板上的通河幫眾,紛紛跌入水中。
??在水裏,這些人又怎會是漕幫子弟的對手?
??一時間,通河幫眾落水而逃,成鳥獸散般紛紛遊向岸邊。
??晁天保他們控製住河麵之後,讓漕幫子弟開始疏通河道,引導商船陸續進港。
??不到半個時辰,第一艘商船便通過河口,緩緩駛入了北門碼頭。
??……
??岸上。
??水裏的通河幫眾,渾身濕漉漉地遊上岸,一個個狼狽不堪。
??晉虎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忍不住罵道:“一群廢物,喬元山手底下全是一群酒囊飯袋!”
??他現在除了惡罵之外,已經想不出回去之後該如何向金萬錢交差了。
??“不好啦,死…死人了!”
??正當這時,河麵上遙遙傳來一聲驚喊,將晉虎和沈寬等人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沈寬心裏一愣,搞出人命來了?
??晉虎聽見後,卻是臉色一鬆,竊喜道:“沈寬,這下死人了,我看你怎麽向金班頭交代?”
??“我跟他有什麽交代的?江湖幫派爭搶地盤,死個把人不是很正常嗎?”
??沈寬雖然不知道死的是通河幫的人還是漕幫的人,但金萬錢不是他的上司,所以他根本就無需懼他。
??片刻後,晁天保和胡萊乘船回到岸上,急匆匆來到沈寬跟前。
??沈寬急問道:“死的是我們的人?”
??晁天保搖頭道:“不是。”
??沈寬微微一鬆,道:“那就是通河幫的人了,死了幾個?”
??晁天保還是搖頭:“不是,都不是。”
??“還是我來說吧……”
??胡萊搶過話,伸手指著河麵上一艘緩緩靠岸的舟船,回稟道:“沈頭,我們在疏通河道的時候,發現了一艘泊著的舟船,怎麽喊話都沒人回應。晁大當家便派弟子上船一看,發現船上的人全死了……”
??“啊?”
??沈寬一聽,兩幫相鬥居然還另外出了一樁命案?
??就連一旁的晉虎等快班步快,都聽得瞠目結舌。
??沈寬見著河麵上那艘死了人的舟船,正被漕幫的人拉回岸邊,於是讓鐵塔去把假彌勒、老泥鰍他們從巡攔點叫過來。
??等人到齊之後,沈寬讓胡萊和晁天保帶路,直奔那艘舟船。
??“走,我們也跟著看看去。”
??晉虎揮揮手,帶著手下步快一並跟了上去。
??明朝的舟船, 並不是指一葉輕舟中的江舟,而是泛指船身長十米,寬三米的大船。
??這種舟船通常分四個船艙,中間的船艙可容納六人,一般是作為主人居室所用。
??前艙則供給仆人居住,兩個後艙則用來作為廚房和衛生間。這樣的配置,可供船主長時間在水上生活。畢竟在在明朝,這種水上出行,比起陸路出行會更加舒適,也更加便捷。
??明朝的文人,皆以乘坐這樣的舟船出行為高雅,所以很多家資不菲的文人和商人,都喜歡置辦這樣一艘舟船作為出行之用。
??這會兒,舟船靠岸。
??聽說舟船之上死了人,頓時引來岸邊不少漁戶和船夫圍觀。
??沈寬讓鐵塔帶著漕幫的人在舟船下邊維持秩序,然後帶著老泥鰍他們登上了這艘“凶船”。
??一上船,眾人就聞到了一股刺鼻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此時船上的前艙門已經打開了,裏頭有兩男一女倒在血泊之中,這三人穿著粗布衣衫,仆從打扮。
??其中女死者衣衫半解,赤身幾乎暴露在外,臉上還殘存著痛苦扭曲的表情。
??沈寬一言未發,微微皺起眉頭,衝老泥鰍示意了一下。
??老泥鰍立即會意,主動上前查看三名死掉的仆從。
??查看完之後,老泥鰍才將女仆從的衣物掩好,避免她繼續赤身暴露著。
??隨後緩緩起身,回到沈寬身邊,報道:“沈頭,三名仆從都是被人割了喉。三處刀口的深度和寬度都不同,應該是出自三把不同的短刃,但這三人都是下刀的老手,全都是一刀斃命,幹淨利落。”
??“嗯,知道了。”沈寬深吸一口氣,帶人繼續往中倉那邊走。
??眾人來到中艙。
??中艙的門也是打開的,他們一到中艙門口,就看見一個穿著藍色綢緞直裰,戴著同色四方平定巾的男人,正俯臥在中艙的桌上。
??也死了。
??中艙的地上,灑滿瓷器的碎片和雜物,艙板上都是沾著血的腳印,腳印雜亂呈不規則狀,看著應該是發生過激烈的搏鬥。
??“這裏是中艙,看著死者的衣著打扮,應該就是這艘舟船的主人了。”沈寬說道。
??“是的,此人應該就是船主。”老泥鰍輕輕點頭。
??沈寬說道:“老泥鰍,你和麻杆勘察一下現場。”
??老泥鰍和麻杆應了一聲是,開始對中艙進行勘察。
??“沈頭,快來看這裏!”
??一直默不作聲的假彌勒突然驚叫一聲。
??沈寬循聲一看,就見假彌勒站在中艙的榻前,而榻上,躺著一個的小小身影。
??沈寬渾身一震……
??死的是個孩子。
??一個約莫三四歲的男童。
??男童被人一刀貫入胸口,胸前噴湧而出的血,已經將男童身上穿著的白色直裰,還有榻上的被褥染了個通紅。
??一張本該粉雕玉琢的小臉,此時已經臉上已呈暗青色,小臉蛋上冰冰涼涼,一點溫度都沒有了。
??“這幫畜生,連個孩子都不放過!”假彌勒哆嗦著嘴唇。
??饒是胡萊和晁天保這種江湖人,也心有不忍地別過頭去。
??沈寬的心中,豈止不忍?
??一個站起來還沒擀麵杖高的孩子,竟然被人一刀貫胸,屍體就擺在沈寬的麵前。
??這凶手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他滿腔的憤怒,跟著氣血在胸中翻湧著。
??“沈頭,船主人身中三刀,致命一刀在左胸。”
??此時,老泥鰍指了指俯臥在中艙桌上的中年男子,然後又指了指艙板上淩亂的血腳印,分析道:“船主人和凶手應該有過小小的搏鬥,最後不敵凶手,死於其刀下。凶手擊殺完船主人後,榻上的娃娃估計還在酣睡,所以一刀貫胸斃命,但卻還保持著睡覺的姿勢。”
??“知道了。”
??沈寬知道老泥鰍對勘案辦案的經驗相當豐富,繼續問道:“還有其他發現嗎?”
??老泥鰍點點頭,回道:“依著中艙的擺設,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還有櫃子裏的女人衣物,這艘船上應該還住著女眷。但是前艙我們隻看到三個仆從的屍體,中艙也隻有男主人和孩童的屍體。剛才我去後艙看了一眼,並未發現有女性屍體。這舟船上的女主人,應該是被擄走了。”
??“沈頭,我剛才也認真檢查了一遍前艙、中艙和後艙,並沒有發現有任何金銀細軟。”
??麻杆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說道:“我估計凶手殺完人之後,將船上的錢財都洗劫一空了!”
??“殺人,劫財,擄女人……”
??沈寬沉吟道:“這等大手筆,怕不是普通小毛賊能幹的了。老泥鰍……”
??沈寬直接問向經驗豐富的老泥鰍:“以你對金縣及周邊的了解,可知是什麽人敢犯下這等滔天大案?”
??老泥鰍皺著眉頭一番思量,開口道:“在河麵上殺人劫財,應該是附近的水匪所為吧?”
??“未必是水匪!”
??假彌勒搖搖頭,持不同意見道:“你我衙門老人都知道,這金縣附近的水匪向來隻求財,從未犯過潑天命案。這船主人既能置辦舟船,顯然身家頗豐,在水匪眼中典型的肥羊羔子。他們怎麽會選擇殺人,而不擄走船主人和孩子,向主家索要贖金呢?”
??“是這個道理,這些年來,金縣最凶的從不是水匪,而是興隆山的山匪和馬匪震天響。”麻杆也同意假彌勒的看法。
??漕幫大當家晁天保也附和道:“其實這兩年,河裏的水匪都被通河幫和黑水幫收編得差不多了,沒剩幾個走單幫幹私活的了。”
??晁天保帶著船戶們常年在碼頭這邊混飯,對於河麵上的事情,知道的其他幾人要多。
??沈寬皺眉苦思一番,喃喃道:“看來,這個被擄走的女眷,才是本案唯一的突破口啊!”
??“頭,剛才晉虎帶著手下一幫步快上了船,又匆匆下船走了。”
??鐵塔突然來到中艙門口喊道。
??當他看到中艙慘烈的情形,忍不住一陣擰眉。
??“不用管他,估計是跑回去知會金萬錢了。”沈寬道。
??老泥鰍道:“碼頭出現命案,快班很快就要介入了,畢竟凡涉及命案凶案大案,都歸快班職轄。”
??“你這麽說,倒是提醒我了,”沈寬輕輕扶額,對麻杆道, “你也回一趟縣衙,就碼頭這邊的情況趕緊知會郭班頭一聲。出這麽大的案子,估計很快,孫縣令和段典史也會找他問話了。”
??“明白。”
??麻杆轉身離艙下了船。
??沈寬看著鐵塔還杵在中艙門處,便說道:“不是讓你在舟船外邊維持秩序嗎?”
??“啪!”
??鐵塔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憨笑道:“瞧俺這記性,差點忘了正事。岸邊有個漁戶,說是認識這艘舟船的主人!”
??“喔?”
??沈寬眼睛頓時一亮,趕緊催道:“那還愣著幹甚?快去將他請上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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