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輪椅
他不能讓人看見自己在哭,這樣會讓別人覺得自己假惺惺。這種悲痛,沒人能懂。內心悲傷卻不能表達。
劉助理的父親站在一旁,即使一直是冷靜的看著這一切,可是還是看到時俊亦抹淚的時候i,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任何悲愴都不及一個大男人的嚎啕大哭。時俊亦聽見這聲音,甚至不敢回頭。他害怕,還怕自己忍不住跟著劉助理的父親哭起來。畢竟沒有人知道,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麽。
木遙楓看著眼前的一切,默默無語。他隻是靜靜的站在時俊亦的身後,一切都在他的眼底,沒有絲毫的逃脫。既然安慰無濟於事,那麽不如默默承受。
生活就是這樣,你可以嚎啕大哭,可是哭了耶沒用,哭了也改變不了任何現狀。
時俊亦知道,自己即使今天拔了心裏這根刺,也拔不去劉助理父母心裏的這根次了。
賓客們被這肅穆的氣氛嚇了一跳,尤其是劉助理父親突然間突兀的嚎啕大哭,倒是劉助理的母親,已經恢複了鎮定一般。
自從兒子出事以來,她每天都心如刀割,終於流幹了眼淚。即使現在,親眼看見兒子的遺體,也隻是兩眼空洞,無法流淚。她已經無法繼續熱愛了。對這個世界。
有的人死了,可是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可是他已經死了。這大概就是對劉助理和劉助理母親的真實寫照。
木遙楓推著時俊亦圍著靈柩轉了一圈。時俊亦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劉助理。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卻仍舊會時時想起。
圍了一圈之後,木遙楓推著時俊亦來到嚎啕大哭的劉助理父親麵前,時俊亦遞上去一張紙,劉助理的父親看了一眼,沒有說話。接過了衛生紙。
本來想留在這裏,直到葬禮結束,可是時俊亦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不是想逃走,而是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從來沒有想過,參加葬禮是一件這麽悲傷的事情。以前也參加過一些人的葬禮,可是因為和自己關係不大,所以情緒牽扯不那麽大。
時俊亦抬眸注視著眼前的男人,他雖然沒有經曆失去過兒子的痛苦,可是一切都可以想象。
時俊亦看著眼前兩鬢斑白的老人,濕潤的眼角再度抑製不住的想流淚。
可是時俊亦不能哭,自己今天的表現,很有可能被狗仔或者不懷好意的人看到。
“伯父,對不起。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也知道語言在這時候顯得蒼白無力,但是我今天把話說在這裏。以後我就是您和阿姨的兒子,有什麽需要您給我說一聲,我一定隨時辦到,即使我不一定有劉助理做的好,但是,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時俊亦緩緩說著,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孩子,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你,可是你得體諒我們痛失孩子的心,我們已經60歲了,本來就是老來得子,可是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你阿姨說話難聽的地方你不要往心裏去,她心不壞,隻是受不了這個刺激。”劉助理的父親哽咽著,說話聲音都變得沙啞無比。
可是就是這樣的話,就像一把軟綿綿的刀一般,緩慢的插入時俊亦的心裏,多麽讓人心疼。
“伯父……”時俊亦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隻覺得如鯁在喉,喉嚨裏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咬自己一般,隻覺得難受無比。
“什麽都別說,你今天能來已經鼓足了巨大的勇氣了,雖然我也想過你要是來,我也想打死你,可是看得你的時候,我什麽狠心也下不去了,兒子說過你是好人。”劉助理父親眼神空洞的看著靈柩那個方向的黑白相片。仿佛神遊天際一般。
時俊亦頓了頓,木遙楓將時俊亦推到劉助理父親的旁邊,兩人並排著看著劉助理的遺像。有悲傷的音樂緩緩播放著,牽扯著人的情緒。
這個世界每一天都有很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也有很多人降生。可是一個人的人際,都隻是一個狹小的圈子,朋友、親人、愛人等都是固定的人數,一旦失去,隻會越來越少,不會越來越多。
人到了一定年紀,交友趣味已經固定,幾乎沒有再增加新朋友的興趣,再認識新的人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就像現在,劉助理還沒走多久,時俊亦總覺得新來的助理諸事都不如劉助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早上喜歡喝濃茶還是淡茶,他不了解自己的各種生活習慣和脾氣,這樣的情況數不勝數。
時俊亦在旁邊等著所有人瞻仰遺體之後,就到了該下葬的環節了。時俊亦抬眸看了一眼劉助理蒼老的父親母親,但願此舉是埋下了他們的痛苦,而不是埋下了他們的希望。
時俊亦跟著移動靈柩的人一行來到墓地。劉助理終究還是沒有火化,也許是來不及,也許是他父母想多看幾眼,也許還有其他。
靈柩裏已經發出一絲令人作嘔的味道,即使天氣不算燥熱,可是在冰棺裏放了這麽久,也該有味道了。
棺木緩緩的蓋上,時俊亦目不轉睛的盯著。旁邊劉助理的母親哭得都像是在喊了:“兒啊,你下輩子可不要再這麽累了。兒啊……”
在場的人無不覺得揪心,就像是吃了一口黴爛的花生米,可是卻不能吐出來的那種黴味,著實的讓人難受。
一個人隻有悲傷過,才知道自己的潛力是有限的。一個人隻有堅持過,才知道自己的潛力是無限的。
時俊亦暗暗垂下自己的眸子,也許今天永遠不會被提起,可是自己也將永遠不會忘記。忘記是可恥的。
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5點了。時俊亦原本應該覺得輕鬆,可是自己的身體卻像灌了鉛一樣重,若不是木遙楓推著自己餓的輪椅,時俊亦估計一步都走不出去。
腿腳灌鉛,而且雙手無力。時俊亦歎了口氣,仿佛這一切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一般。
劉助理的父母太過悲傷,無力送賓客。賓客們隻好自行緩緩離去。有的人談論著家長裏短,有的人惦記著自己的工作,總之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業。
真正的悲傷,除了劉助理父母和一些至親,其他人,紛紛表示得最多的是同情。
木遙楓推著時俊亦緩緩的走著。
“你說,人到底什麽時候會死?”時俊亦突兀的開口,就像是在等待空氣裏的回音一般。
“有人說人會死兩次,一次是在肉體死去的時候,一次,是被人遺忘的時候。”木遙楓原本想語氣輕鬆的說出口,想不到,更加沉重。
時俊亦緩緩點頭,不再說話。
到家的時候,時俊亦甚至來不及讓木遙楓留下來休息一下,他實在太累了,無力寒暄和做東道主。
木遙楓自然是能體諒時俊亦現在的心情,送時俊亦進了別墅,轉身就出門回家了,畢竟他也需要好好休息。
即使木遙楓不是當事人,可是今天也受到感染了。現在木遙楓隻想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把這一切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