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走到最後
曾經的時二叔是個想把天都捅破的人，好在自己捅下的簍子，還有大哥幫自己解決。可是現在，大哥已經不再像當年那般精神抖擻了。
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紅酥手，綠藤酒，總是沒有人走到最後。
時二叔看著天色微亮，轉頭對著時俊亦說：“要不去休息會？”
時俊亦搖搖頭，“您去休息吧，二叔。這裏有我。”一句有我，將一切都攬在了肩上。
不管怎麽悲傷，時俊亦還是會堅強。事情並沒有發展成最壞的，至少手術成功了。即使今後將是漫長的等待，也不至於讓人絕望。
可是現在，時老爺子還是沒有醒過來。都說生病後，生命力頑強的人會醒過來，那麽時俊亦相信父親一定會醒過來的。
隻是等待的過程總是讓人揪心，讓人迷茫，讓人悵惘。也許，跌宕起伏才是人生。
“我就在這靠著休息一會兒，我已經讓吳姐做飯送來了，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時二叔無比的沉著冷靜，他都有些驚訝於自己的冷靜，可是困意襲來，他倒在醫院的椅子上小憩了。硬撐得太久，時二叔也是累極了。
霍南瀟睜開眼睛，時俊亦眼裏布滿的血絲把她嚇了一跳。霍南瀟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努力的想要打起精神。一晚上，睡得並不好，隻是勉強閉上眼睛而已。
霍南瀟迷迷糊糊的做了很多夢，甚至還夢到時老爺子了，霍南瀟一直在夢裏呼喚著時老爺子和時俊亦。可是，無人回答。
即使無人回答，霍南瀟也一直在呼喊。以至於醒過來的時候，霍南瀟都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現實的世界，遠遠比夢境殘酷了許多。
此刻，時老爺子哪裏也沒有去，隻是躺在重症監護室在觀察而已。可是這樣，也絲毫沒有讓人感到一絲輕鬆。反倒是有種這麽近，卻那麽遠的感覺。
“醒了嗎？要不要回去睡？”時俊亦輕聲問道，卻再也沒有了往日裏那份淡定從容。
時俊亦就像是大海裏的一葉扁舟，搖搖欲墜，但是他努力的揚起自己的帆讓自己看起來穩定。
沒有經曆過風雨怎麽迎接暴風雨？這句話就是時俊亦現在最真實的寫照了。生活不會仁慈，它隻會時不時的轉幾個彎，隨後又開始逼迫著人挺到最後。
很多人，最後終於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磨掉了個性，終於變成了人海裏碌碌無為最普通的那一個。
不得不城承認，時俊亦也有這樣的感覺。感覺自己就像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暴風雨打翻。
“不用，我在這陪著你。”霍南瀟眼裏是從未有過的深情，以前她將這些深情掩藏得很好，現在她再也不必掩藏了。
因為深情，所以陪伴，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從今往後，她會和時俊亦一起麵對所有的難關，無論刮風下雨，他們都要風雨一起。
時俊亦伸手揉了揉霍南瀟的頭發，隻是一晚上的時間而已，時俊亦的嘴唇已經皸裂了。如果時間長一點，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可怕的事情在後麵。
時老爺子仍舊一動不動的躺在病床上，時俊亦透過重症室的門看到了時老爺子的心電圖。還好，一切正常，至少心跳還是正常的。
不管時老爺子多久醒來，時俊亦都可以一直在這等。無論怎樣的事，這一次都不能阻止他盡孝的心，他已經錯過了父親的大半輩子，他不能在最後還不醒悟。
如果時老爺子醒過來，時俊亦會把大量的時間花在陪伴時老爺子身上。因為，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可是，心裏這樣的期待也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醒過來談何容易。不過是一場繁華的夢，大夢初醒才發現自己一無所有罷了。
吳姨送來了早飯，霍南瀟勉強的吃了幾口。時俊亦吃不下，可是霍南瀟送到嘴邊的粥他還是吃了。他不想讓霍南瀟擔心，即使他心裏很不好受。
直到第二天下午，時老爺子終於醒過來了。醒過來之後的時老爺子，說話艱難。醫生通知病人情況特殊，隻能進去一個家屬探視。
一開始時俊亦還覺得奇怪，到底是什麽特殊情況，隻能進去一個人呢？直到時俊亦進去，時俊亦才明白什麽叫情況特殊。
時老爺子說話很艱難，看得出來他很痛苦。
“俊亦……南瀟來了嗎？”時老爺子緩慢的說出了這句話，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
時俊亦皺著眉頭，臉上帶著笑意。他隻是為了讓時老爺子安心，所以極力壓製著內心的悲痛。
“來了，爸，我們已經和好了。您要快點好起來，才能抱孫子。”時俊亦臉上的笑，看起來讓人心疼。原本笑不出來的他，硬生生擠出了一個笑臉。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時老爺子說話越發的艱難，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次醒過來可以撐多久，他隻是覺得自己現在頭痛欲裂。
甚至，他已經快要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可是他的意識還是很清楚，不至於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許生老病死，他早已習慣。
可是現在看起來，還是好心酸。時俊亦上前握住時老爺子的手，這雙手已經冰涼刺骨了。曾經這雙手握著自己的手長大，現在這雙手已經蒼老隻剩一層幹皺的皮了。
時俊亦心裏一陣難過，可是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
“爸，答應我，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時俊亦的頭靠在時老爺子冰涼的手上，一個大男人眼睛裏竟然落下了熱淚。
父親從小教育他不能哭要堅強，最後長到這麽大，在父親麵前時俊亦又像是變回了小孩。
每個人在父母麵前都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時俊亦現在這樣的狀態，倒不是不能理解。
“俊……亦……你聽我……說。”時老爺子艱難的說著話，現在她所說的沒一個字都可能成為遺言。他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所以他要盡快把自己關心的話題說出來。
“爸，您說，我一直都在聽著。不著急，您慢慢說。”時俊亦抬起頭，擦幹了眼角的淚。現在，他不能哭。不能在父親麵前哭得這麽傷心，父親一定會好起來的。
也許是安慰自己奏效了，也許是時俊亦終於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時俊亦看起來平靜了不少。
“生老……病死，都是人生的必經之路。你，不要沉溺其中。”時老爺子眼角已經起了淚痕，那樣的淚痕是時俊亦一生中見到最厚重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