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該來的總會來的

  就好像哭了很多次，終於起了一條溝壑一般。


  時俊亦內心一陣緊張，不知道為什麽他總之一種很難受的感覺，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腦海裏誕生。


  心裏有個聲音在呼喊不要，可是自己卻說不出口。說不出口的話，時俊亦隻能壓在心裏。隻是期待生活，不要那麽殘酷，殘酷到讓人生死離別都沒得選擇。


  “我的身體……我知道……早就不如以前了……為了……不讓你……擔心，我一直都在……假裝我很好。現在，總算是……裝不下去了。”


  時老爺子目光炯炯，即使已經油盡燈枯，可是他的目光始終如以前那般堅定。沒有人可以阻止他要做的決定，他已經選擇了最好的路。


  “不，爸，一定會好起來的。您要有信心，您要相信自己。爸，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和您一起渡過難關。爸，您一定要堅持住。”


  時俊亦一連說了好多安慰的話，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越發的強烈。他甚至不敢麵對接下來時老爺子要說的話，他對父親實在是太了解了。


  “俊亦……你和南瀟……要好好的……公司的事……盡力就好……我知道……你……一直都是……為了我……在活……所以現在，我希望你……可以為了……自己活一次……我不會……怪你。”


  時老爺子說話越發的艱難，他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自己現在不過是在強撐著睡意，手術怎麽樣他不清楚。他唯一可以感覺到的是，自己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


  原來人在要離開的時候，都是清楚的知道的。以至於很多人，會交代自己的身後事。時老爺子現在難受極了，可是他知道這樣的難受還會持續很長時間。


  “我知道，爸。這些我都知道，您別著急，您好好休息好好看病。這些我還需要您陪我一起經曆，爸，您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即使自己心裏都沒底，可是時俊亦還是得給父親加油打氣。如果自己都沒有希望，還怎麽期待病人會有希望呢？

  “一定要……聽你……時二叔的話……咳咳咳……”時老爺子在一旁猛烈的咳嗽著，生命在病魔麵前顯得那樣脆弱。


  “答應我……無論我做出……任何決定……你都要答應我。”時老爺子咳嗽後，莫名的說出這句話。


  時俊亦呆若木雞，該來的始終還是來了。


  時俊亦心頭一震，有些話已經呼之欲出了。他甚至想逃避，但是此時此刻他挪不動步。他的心裏早已有千軍萬馬在呼嘯，而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一場痛心的聊天。


  “俊亦……活著真是……痛苦，我想……安樂的離開。”時老爺子艱難的說出這話之後猛烈的咳嗽起來，疾病讓他痛苦。可是更痛苦的事情是，活著讓人同情。


  就像此刻，時俊亦心疼的眼神在時老爺子眼裏顯得那麽明顯。他寧願寂靜的死去，也不要周圍的人為自己痛苦。


  何況時老爺子的身體他自己知道，人之將死，他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第一次手術成功，他已經很感激生命的長度被延長了。


  可是這一次，一切都不再有那般順利。不是孤獨不是寂寞，而是被疾病纏繞，難以言說的痛苦。時老爺子每天都覺得很難熬，生遠遠比死艱難。


  “爸……”時俊亦的眼淚再次流出來，他最怕的事情還是來了，可是當他獨自麵對父親的時候他竟然不想反駁。他說過，不管父親做出怎樣的決定他都要接受。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別人隻能影響不能左右。時俊亦知道，父親這個決定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可是生的希望剛剛出現在眼前，死神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敲門了。最怕是離別近在眼前，而自己卻渾然不知。

  “俊亦……我知道這……很殘忍，但是，既然已經……沒有生的……希望，我不希望……再苟延殘喘……的忍受……疾病的……折磨。”


  時老爺子眼角宛然流下眼淚，看上去就像一條久久流動的溪流。古老而又滄桑，深刻而又自然。時老爺子的淚，緩緩流下，他最不想看到的結局也是這樣。


  可是，他已經沒有選擇了。與其被疾病折磨得要死不活，他寧願高傲的死去。他知道，這樣的請求有多難讓人接受。


  這也是他對醫生說出的請求，醫生略微震驚後告訴他需要家屬同意。其他人肯定不能理解，既然手術都已經成功了，為什麽還要選擇死亡。


  但是醫生明白，一個得了癌症的人每天到底有多痛苦。這種痛苦不是出自心裏感受，而是出自身體，是身體覺得難受。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所以醫生才會尊重時老爺子的選擇。而在時俊亦進門之前，醫生就有些神色異常的告訴時俊亦情況有些特殊了。


  這就是醫生嘴裏所謂的情況特殊……時俊亦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就像有人在拿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不停的刮一樣。


  可是，時俊亦聽著父親的話，幾乎不能拒絕。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違背過父親，他們在所有問題的選擇上幾乎具有驚人的一致性。


  “真的難以忍受，不得不選擇那個方法嗎？”時俊亦聲音在顫抖，以至於以後的每一天回想起來他都會覺得有太多的話還沒有對父親說。


  也許有些話，本來就是不必說的。即使不說，對方也懂。那麽這樣，時俊亦心裏反倒是想明白了。他理解父親的感受，他明白父親的痛苦。


  “俊亦……對不起……你要和南瀟……好好的。”時老爺子艱難的握著時俊亦的手，每一句話他都說得很艱難。


  如果以後病情越發惡化，自己連話也說不出來，生活不能自理，什麽都不能做，甚至連知覺也失去。那麽那樣的活著倒不如死去。


  這樣想來，現在的一切時老爺子倒是很感激。至少還有痛覺，還能和最親近的人說話。


  “告訴你……二叔，我得……先走一步了。”時老爺子咽了口口水，他的喉嚨裏就好像長了個炸彈似的，一說話就感受到爆炸般的疼痛。


  他的大腦昏沉，疼痛感卻越發的劇烈。他知道，自己不是逃避而是直麵結果。既然結局都一樣，那為何不果斷點呢。


  時俊亦雙手撐在床上緊緊的捏著父親的手，父親的手蒼涼衰老沒有熱度。時俊亦將臉靠在這隻手上，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老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那麽現在的時俊亦，已經傷心到極致了。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道別，就像是故意的一樣。


  時俊亦也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這樣讓人傷感的事，哪怕隻是聽聞也會心頭為之一震。但是人生往往無法選擇，時俊亦不知道究竟是他做出了選擇還是選擇造就了現在的局麵。


  總之，一種進退維穀，傷感絕望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時俊亦隻是靜靜的挨著父親的手，強忍著眼淚不往外流，可是忍不住。


  “別哭……我的孩子。”時老爺子一邊說一邊也哭了起來，並且爆發出哮喘患者的呼嘯聲音。也許，隻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自己還在深刻的活著。


  霍南瀟和時二叔透過玻璃門看到屋內的場景的時候，霍南瀟心裏滿是震驚。時俊亦哭得那麽傷心，整個畫麵緊緊隻是聽不到對方在講什麽而已。


  可是，霍南瀟隱約覺得出了什麽事。她從來沒有見過時俊亦的嚎啕大哭，以至於現在她心裏的震驚難以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