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恍若隔世
時二叔並沒有露出喜悅的麵容，相反，這些事都讓他無比沉重。如果不是大哥支撐著自己活下去，恐怕他早就在當時跳海了。
“她死後，我去過一次海邊。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了酒，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過，最後我終於去了海邊，大吼大叫的。不知道站在海邊多久，最後我心生死意，想直接跳下去。”
時二叔想起那天，若不是突然衝出來兩個不知名的壯漢，也許自己就真的死了。
“可是我不知道，怎麽突然就被誰打了一下，然後暈過去了。等我醒過來，我在醫院，大哥坐在我病床前，我永遠記得大哥說的話，那是我活到今天的動力。”
時二叔微眯著眼睛，這一生自己敬佩的人其實並不多，但是大哥確實是其中的一個。
“大哥說我這算是死了一次了，這條命是他救得，所以以後生死有他過問。我不得擅自做主，自行了斷。現在看來，確實是大哥救了我，雖然我活下來仍舊感受到了無盡的寂寞，但是我也感受到了人生的很多樂趣。”
時二叔感慨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像以前一樣過舔著刀尖的生活了，這倒是輕鬆了很多。所以，時二叔自己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他進入了大哥的公司，以空降的身份，隻有自己知道自己有幾分實力。但是即便是這樣，時二叔也甘願從底層做起，他確實需要換一種身份活著。
從此，無論身邊出現怎樣優秀條件良好的女孩，無論對方怎樣有意無意的暗示，時二叔都裝作視而不見。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打時二叔的主意了。
在他心裏，心愛的人已經逝去，他已經不可能愛上別人了。
“我後來進了集團，從最低的位置做起，慢慢升到了副總裁的位置。有時候大哥都調侃我，也許總裁的位置應該給我做，我可沒用那樣的用心，我好好工作不過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而已。”
時二叔自嘲道，大哥那麽聰明的人，自然是知道這些事的。所以，即便是把大哥的位置給自己坐，時二叔大概也不會接受。
他爭強好勝的心，早已經得到了教訓，何況他後來對這個世界的名和利都看淡了。以前總覺得自己看不淡，直到心愛的人死了，時二叔才明白看不淡的是自己的心。
長舒了一口氣，好像幾十年的時間，匆匆幾句就可以輕描淡寫的描述了。可是自己的心，卻始終是不能複原了。
心跳眉繼續跳一天，時二叔都覺得自己難受了一天，直到現在已經麻木了。他再也不知什麽是疼，什麽是愛了，他終於麻木了。
“到現在，我回想起曾經的事情，我都覺得像做夢一樣。尤其昨天大哥的死，我覺得說黃粱一夢也不過如此。想不到大哥竟然走到了我前麵，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想我以後會如何死，但是我從來沒有實現。”
時二叔不怕死，他怕的是死後的世界沒有心愛的人，他怕自己死後仍舊是孤身一人。
這就像是個魔咒，時二叔覺得自己逃脫不了。如果不是自己當初的一意孤行，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六親無靠。
現在唯一的大哥也走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時二叔的難過並不比時俊亦的少，隻是他不想說而已。說出來，不過是落了別人的笑柄。
當然，時俊亦自然不可能因為這個事情笑話他，可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這個世界上，善良都是相對的。
時二叔明白這個到底，以至於現在，他的喜怒哀樂，他從來不說。無論內心有多麽洶湧澎湃，他都會安心的把這些情緒斂起來。
沒有人會同情不知道珍惜的人，所以時二叔認為自己現在的一切都是罪有應得。
“昨天大哥走後，我想了很多很多。大哥的一生雖然短暫，但是我覺得比我有意義。至少在擁有的時候，他一直都知道珍惜。不像是我，本來擁有的東西就少，我還以為自己可以隨便揮霍。”
時二叔苦笑著，但是情緒沒有明顯的流露出來。以後的日子，他將會擔起大哥的重任，繼續扶持著時俊亦前行。
他的人生已經定型了，無論怎麽樣的努力，都隻是為了自己開心而已，但是時俊亦的人生不一樣，他還有很多可能。
貴人相助，時二叔即使當不了時俊亦的貴人，他也要盡自己的全力去替時俊亦當一塊墊腳石。隻為了感謝大哥的救命之恩，或者說大哥的陪伴之情吧。
相依為命，是大哥給時二叔的唯一的安慰。至少，在難過心灰意冷的時候，身邊還是有一個親人在幫著自己。哪怕這個親人與自己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是至少對方並沒有放棄自己。
時俊亦聽完，並沒有說話。他終於理解時二叔的種種心情了，這些事說出來似乎是不太光彩。尤其在現在這個社會，可能還會被別人認為是壞人。
好人和壞人，本來就沒有明確的界限之分，所以，時俊亦並沒有覺得時二叔到底是哪裏不好。相反，他不過是一直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至少比很多人，已經強了太多了，很多人都是一直被迫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但是卻沒有說出來。連不喜歡都不敢承認，還敢說自己活得正直。
當然，生活所迫，如果句句都講出來，那麽又不會有人聽了。
“二叔，這麽多年，你一直在後悔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嗎？”時俊亦抬頭，他可以想象時二叔心裏的難過，如果自己遇到那樣的事，他不敢保證自己會比二叔做得好。
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而且這樣的過錯，也許本來就是無法避免的。
“算是吧，但是漸漸的我也想通了。人各有命，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所以現在，我隻能向前看。昨天大哥那樣選擇的時候，我內心有過一絲想阻止的想法，但是後來我想，隻要大哥開心就行了。”
時二叔知道，即使大哥那樣做了也不一定會開心，但是那一定是大哥的真實迫切的想法。安樂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別病魔折磨得不像人樣，還要看著周圍的人擔心自己。
時二叔了解大哥的心情，所以他沒有阻止大哥。他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事需要替大哥完成，以至於大哥想一一交代的時候，他都替大哥說出了口。
現在想來時二叔竟然有些後悔，自己應該假裝不知道，就可以拖延一點大哥的時間，可以讓大哥說出更多的話了，但是他不想看到大哥痛苦。
以至於他毫不猶豫的就說出了那些話，現在想來，也許自己是對的。
時俊亦喝了一口水，好像心裏的感受更加沉重了一些。每個人都是不容易的，沒有人比自己容易，時二叔心裏不好受，時俊亦很清楚。
窗外的天色，已經明亮不已了。時二叔輕輕歎了口氣，“春天來了。”
時俊亦感慨不已，一直希望冬天快點過去，可是這個冬天發貨時能的很多事，就像是做夢一樣。
不光是做夢，時俊亦還覺得恍若隔世。如果不是發生了這麽多事，自己對這個冬天可能都沒什麽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