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杯記
想來想去總不得意,陸覺隻覺得這心口處似是霎時橫生了許些亂糟糟的草一樣要他糟心,等他三姐走了之後他在家中呆不住了,悶在家中胡思亂想也沒個頭兒,再看時間離陳卿言的演出時間也沒有多久了,索性出門去了三不管。 今日慶園茶館真是火爆。 陳卿言已經說完了一場活,這會兒正是返場的時候。觀眾格外的熱情,好些在台下喊著要聽他唱一個。人多聲雜,陳卿言沒聽見別的,唯聽見一位大漢的粗嗓門高聲道: “唱段兒二人轉!” 謔,還是關東口音。陳卿言心裏頭笑了,想著這人準是頭一回聽相聲,哪兒有要相聲演員唱二人轉的?隻是這要求說來也並不過分,這本算是學唱裏的一樣。於是陳卿言說道: “成,那就唱段回杯記。” 陸覺從門口晃了進來的時候,正巧聽見的就是這句“我悶坐繡樓盼著情郎”。若是相聲,陸四少爺聽得多了還能說上些名頭來,二人轉他倒是聽別人唱過幾次,但是不熟,說不上名字來,這是頭一次聽陳卿言唱,無外乎隻覺得新鮮好聽,沒有旁的。他哪知道陳卿言唱的並不是原詞呢。 本來應是“我悶坐繡樓眼望京城”才對的。 陳卿言自然不是唱錯了,而是特意改了唱給陸覺聽的。陸四少爺打門口的身形一閃,陳卿言就瞧見他了。也是怪了,這人往那人堆裏一紮,就自帶與旁人隔開的氣場來,單單的引著自己的目光往他身上瞧。 陳卿言歡喜於自己的這處小心思,他不像陸覺,陸四少爺約莫是在美國留學的那些年受西式教育影響,說起那露骨的情話來一點兒都不含糊,陳卿言是做不到的,單是這樣偷偷的袒露著自己的心意也覺得危險——自然是臉紅心跳的趕緊歸了正題。 “……思想起二哥哥張相公。二哥他進京趕考一去六年整,人沒回來信也沒通。莫非說二哥你得中招為駙馬,你有了新情忘了舊情。莫非說二哥你身遭不幸下世了,你也該托夢對我告訴。趙囊姐夫得官回家轉,他言說二哥你命喪京城。二姐我三番兩次把他問,趙囊他吞吞吐吐說不清。我的父信了趙囊的話,將我又許配蘇大相公。明天已是黃道日,蘇家就來娶我王蘭英,。我的主意已拿定,誓死我也不應從。蘇家的彩禮我不要,撇的撇來扔的扔……” 陳卿言一邊唱著,陸覺就走得近了。直至走到台下最近的那處坐下來,端端的眼也不眨的瞧著台上的人,陸四少爺出門時蒙在心上的那處久久不散的霧靄這會兒自己就知趣的消了—— 也不知這一下午自己在矯情些什麽。 怎麽單是忘了一樣。 無論那處慘白有多要人命,總是有一樣陸眠之是能拍了胸脯的肯定的:他不會放手。縱是前頭等著他的是刀山火海,也不會放手。 他也不必向陳卿言去詢問。隻要這人此時看著自己的眼神——這無聲的,確是肯定的答案。 這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