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劍奴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地走著,侯嫮便在車上想著今後的打算。今日見了天子,雖說小小年紀便有幾分威嚴,可終究還是個八歲的孩子,擔不起大任。如此一來,她便要多費些心思了,也不知道那世子宮銘是不是個好相處的。賢王可親是不錯,可世子如何,便難說了。
??還在想著,馬車已經慢慢停下了。侯嫮緊了緊身上的鬥篷,下了馬車。侯府門口站著一個老婦人,一身藏藍色的長衫,下麵是米白的馬麵裙,頭發挽著一個髻,每一根發絲都貼的緊緊的,看著就嚴肅幹練。
??“這麽冷的天氣,阿姥何必在門外等著。”說著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老婦的手,“手都涼了。”
??“今日進宮可好?皇宮重地,劍奴不能進去,小姐可有受了委屈?”老婦一個問題接一個的拋出,生怕自家小姐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受了欺負。
??侯嫮抿嘴一笑:“阿姥就會說笑,我可是太師呢,誰敢欺負我?”說著扶著劍奴進了侯府,“再說了,我要是受了欺負,阿姥第一個不饒那人呢!”
??劍奴拍了拍侯嫮的手:“話是這樣說,可朝廷上那些人精,明裏暗裏可指不定會鬧些什麽幺蛾子來。真要受了委屈,還不是苦水自己吞。”
??“阿姥,”侯嫮轉頭看著劍奴,“我有分寸的。”
??“是是是,小姐長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了。”劍奴笑著應道。
??兩人便這樣說說笑笑的進了屋子。侯府的丫鬟不多,侍衛倒是不少,也正值這動蕩的時期,每家每戶都添了不少侍衛。
??是夜,天已完全黑了,聽雨閣裏還有一絲微光。書桌上,點著兩盞煤油燈,鋪著一張極大的紙,侯嫮坐在椅子上,手執著沾了墨的筆,良久,才落筆。細細看去,紙上是一個個人名,卻也看不出什麽蹊蹺。待到寫完這些人名,侯嫮忽地勾唇一笑,也不說些什麽,放下筆,也不管會不會被人看到紙上的內容,就去休息了。
??冬日的天總是很晚才亮,侯嫮起身的時候,天還是昏暗的,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下了一夜的雪,院裏青鬆都裹上了一聲銀裝。推開門,哈了一口氣,可以明顯看到一團白霧。
??徑直去了前廳,劍奴已經在了,看到她便迎了上來:“早膳已經備好了,用過之後還是去宮裏?”
??“嗯。”侯嫮應了一聲,坐在椅子上,“昨日給陛下布置了功課,今天該去看看。”有頓了片刻,“世子今日回京,也該找個時間商討一番。”
??劍奴打粥的手一頓,“是賢王家的世子?那孩子我倒是見過,小小年紀就上了戰場,也是個不得了的。”
??“戰場?”侯嫮有些不解。
??“可不是。”劍奴一邊幫侯嫮布菜一邊說著:“賢王在時,那世子就一天到晚往軍營裏鑽,後來賢王去了,他就跟著手下的副將一路攻打北漠。也不愧是賢王的兒子,武功謀略都是一等一的好,雲商一戰大獲全勝,北漠能退兵,可有不少他的功勞。”
??侯嫮吃了一口菜:“這般說來,近期倒是不用擔心北漠會再起兵了。”
??“是也不是。”
??“阿姥這是何意?”侯嫮放下筷子,有些不解。
??“小姐可看過侯爺留下的信?”劍奴不答反問。
??“阿姥是說——”侯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眉眼低垂,苦笑一聲,“難怪……”
??難怪父親要她監國,要給她太師一職,原先她還奇怪,朝中不乏元老,扶持新帝綽綽有餘,何必再來一個她?又聽劍奴講了世子宮銘的豐功偉績,心裏更是疑惑,原來,都在這裏等著她。封世子宮銘為攝政王是為了震懾北漠,而讓她監國,明麵上是扶持新帝,暗地裏卻是堤防世子謀逆。父親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許久,侯嫮才重新坐在椅子上,右手揉了揉眉心:“是我大意了。”
??“小姐尚且年幼,一時想不到也是正常的。再說了,賢王一生忠君,世子也是英豪,侯爺隻是多留了個心眼罷了。”劍奴暗暗歎了口氣,侯爺何曾忍心讓幼女背負一切,隻是命有終時,唯一能信的,也隻有她了。
??“既然知道了,我日後自然會多些心思。”侯嫮回身擁住劍奴,“阿姥,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麽?”
??“劍奴會一直陪著小姐。”劍奴輕輕拍打侯嫮的背,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如何擔得起這份沉甸甸的責任……
??等到侯嫮坐上了馬車,搖搖晃晃駛向皇宮時,她的心情已經平複的差不多了。
??過了一晚,宮內的積雪已經被宮人打掃幹淨,青石板上還有些許水漬,不過已經不妨礙走了。
??她照例進了殿門,卻沒有自己推開房門,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便有個小太監走過來:“太師,陛下有請。”
??侯嫮點點頭,進了屋,行了跪拜禮,“給陛下請安。”
??“免。”坐在上座的少年帝王抬抬手,一言一行中已經有幾分威嚴。
??“是。”侯嫮行了禮,便抬起頭來,“陛下,不知《六國論》讀的如何?”
??姬辛一聽,原本笑眯眯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走下來,“太師親自布置的課業,朕自然是完成了。”語氣中不乏驕傲自滿。說著便將整篇文章默背了一遍。“太師,我背的如何?”
??侯嫮看著他,不免覺得好笑,“陛下背的無一錯處。”果然還是個八歲的孩子,得了認可,尾巴都要翹上天去了。“陛下可從中悟到了什麽?”
??“這……”姬辛顯然沒想到侯嫮還有後招,一下子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看來陛下昨日並未好好研習。”侯嫮有些失望的搖搖頭,一邊的姬辛漲紅了臉。
??“先帝將江山交於陛下手中,陛下卻無所為,無所謂。可對得起列祖列宗?”侯嫮一甩衣袖,走了出去,臨近門口,“若是陛下不要這江山,臣想,北漠一定樂瘋了吧!”說完,也不看身後人什麽反應,直接出了殿門。
??希望今日這個下馬威有幾分用處,就算他隻有八歲,可這天越終究要他擔負,他也是時候明白了。
??侯嫮一路思索一路走著,路上也沒有宮人攔她,等回過神來,已經身不知何處。
??風吹過,天又隱隱下起了小雪,侯嫮正要轉身離開,身後就傳來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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