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以血換血
轉過身的瞬間,李長歌終於鬆了一口氣。秦川負傷而歸,眉宇之間隱約有無奈之色,便是可以證明他並未得手。
那麽,姬少重現在還是平安的。
半夜苦候終於算是有了個結果,長歌這才覺出雙腿都已因為長久的站立而變得酸軟,隻好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寢宮的方向走去。
她素來習慣於清靜,偌大一個寢殿中除了繡曇之外,別人不得傳召是不能進來的。因此,桌上之前點著的那根蠟燭燃到盡頭後,就再也無人更換了,借著月光隻能看到燭台上的那一灘蠟淚,乍看上去像極了血的顏色。
她茫然地伸出手,卻覺出指端沾染了少許溫熱。
看到指尖上的血跡,李長歌陡然明白了,秦川既然都已經回來了,那麽繡曇和姬少重也有可能已經回到這裏來了。她猛然抬頭環顧著空蕩的寢殿,卻沒有發現一個人影。
長歌心中一動,忙趕到床榻邊,扳動機關,便從活板門下到了密室裏。
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四壁熊熊的火光,眼前已是一花,耳邊傳來了繡曇帶著哭腔的聲音:“公主,要怎麽辦才好?”
李長歌這才看到靠在對麵牆壁上的姬少重,他臉色蒼白的像是宣紙一樣,連火光也不能在那張臉上投下任何色彩。而他周身的黑衣已經被鮮血浸透,撕裂的衣衫裂口中可以看到翻卷起的皮肉。
從流血的狀況看來,他周身上下怕是已經沒有幾處完好的地方了。
“怎麽辦,公主,”繡曇兀自悲泣,“我已經給他上了金瘡藥了,血是止住了,實際上,在來這兒之前,已經流的沒有那麽多了,但是公子他……我怎麽叫他也不醒……”
“不許說,”長歌陡然出聲,連自己也被自己粗啞的嗓音嚇了一跳,“他不會有事的。”
說著,她已經走上前去輕輕蹲在了他身前,看到他靜止不動的臉容和胸口,眼淚就在眼底打轉,幸好她及時咬住了嘴唇才沒有立刻落下來。
隔著朦朧的淚簾,他的臉容變得模糊起來,長歌伸出手去,卻遲遲不敢觸碰他的臉頰。
她生怕自己會連他的鼻息都感覺不到,生怕就在她還在上麵遲疑的當兒,他就已經斷絕了氣息。密室內已經充滿了血腥氣,聯想到這一路上他所流的血,李長歌就不寒而栗。
“為什麽,”她啞聲道,“為什麽不立刻去找大夫,為什麽要就這麽來這裏。”
繡曇哭著在旁邊跪了下來:“我有勸過他的,但公子……公子他堅持要來這裏,我也沒辦法……”
“我是叫你去找他,去救他,不是讓你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麽——”長歌的語聲戛然而止,不忍也不敢去說那個字。
一旁的繡曇已然是泣不成聲,長歌發泄了那兩句之後,也周身脫力般地癱軟在地,強忍已久的眼淚終於落下。
繡曇膝行著過來,顫聲道:“我去叫太醫好不好,公子他一定有救的。”
李長歌已然無法思考,隻茫然地點了點頭,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卻在角落裏響了起來:“不。”
長歌周身一凜,霍然抬眸時,隻見角落裏的那個人影並沒有動,但眼睛卻微微睜開一線,露出了裏麵的光亮來。而他剛才還靜止著的胸膛,現在也有了微微的起伏,隻不過弱得就像是秋風中枝頭的枯葉,支撐不了多久的樣子。
“快,快去叫太醫。”長歌語無倫次道。
然而姬少重卻無力地抬了抬手臂,聲音更加虛弱,語氣卻是急迫了幾分:“不準去!”
繡曇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局麵,臉上淚痕未幹,眼神卻惶急地在那兩人身上來回打轉,不知道該聽誰的好。
“我……沒事,”姬少重顫動著蒼白幹枯的嘴唇,“隻不過……是……觸動了舊傷罷了,休息……就會好的。”
“胡說!”長歌眼中的淚水簌簌落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已經是強弩之末,硬撐著才說出這一番話來的。
剛說了這一句,她又猛然醒悟過來,撲過去抓住他的衣袖,帶了淚抬眸道:“就聽我一次,好不好,如果再不想辦法,你真的會……真的會……”
她說不下去了,隻覺手心裏黏膩一片,所握住的簡直不像是布料,而都是他的血化成的。
“我……真的沒事,”不知為什麽,他的聲音竟似有了幾分力道,比剛才清晰了許多,“我已經服下了龍血丹,性命無憂,隻不過……氣血有些虛弱罷了。”
“龍血丹?”長歌眼底迸出一線光亮,像是看到了希望。
龍血丹是天下至陽至剛之藥,據說哪怕是病入膏肓之人,服下他也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李長歌略通醫理,知道所謂起死回生不過是誇大之詞,但要說起保命的功效,卻沒有任何藥物能比它更好。
隻是,姬少重身上的傷看上去是不會致命,但血流的太多,豈止是氣血虛弱就能形容得了的?如果不想想辦法的話,就算是有龍血丹保住元氣根本,恐怕他也會一睡不醒的。
短短一瞬間,長歌心底已轉過千百個念頭,種種思緒最後都化作了眼底堅定的光芒。
姬少重察覺出了她的異樣,卻沒來得及阻止,或者說是已經沒有力氣去阻止她了。刀光一閃,室內的血腥氣頓時又更重一分。
長歌以迅捷的動作揮刀劃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後將流血的手湊近了他的唇邊。
姬少重滿眼驚愕,卻本能地抿緊了嘴唇,抗拒著這鮮|血的饋贈。
長歌眉尖一挑,沉聲道:“就算你不喝,我也會讓血就這樣流下去,一道傷口可以愈合,我就會再劃一道新的。”
她語聲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然,姬少重的眸光閃動了幾下,終於垂下了眼簾。
見他抗拒的姿態已經不再明顯,長歌便將手腕又向前湊了湊,讓鮮|血更順利地灌入他的喉中。
殷紅的血大量湧入,姬少重的目光黯淡了少許,終於閉上眼睛大口飲下。
忍受著手腕傷處的疼痛,以及血液流逝而帶來的寒冷感覺,李長歌嘴角輕輕上揚,挑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現在,我們也算是流著一樣的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