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質疑
秦川聽著她斬釘截鐵的語聲,心下不由得一震,竟記起了那夜血戰之時,姬少重堅定的目光和神情。
原來,心意堅定不可轉移的並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已,他曾發誓要效忠的家主,對那個人也是同樣牽掛,那是連死亡都無法抹殺的堅決。秦川終於在黑暗中發出一聲歎息,然而下一刻,頭頂忽然漏下了光亮。
秦川大吃一驚,忙屏息退入地道,然而,不過片刻之後,地道和密室相隔的那扇門就被打開了。
李長歌就站在對麵,蒼白的臉上似乎隻剩下一雙漆黑的眼睛,而此刻,裏麵正充盈著毫不掩飾的怒火。
“秦統領,我讓你準備這間密室和地道,並不是讓你來偷窺我的,”她冷然道,掌心緩緩攤開來,“我想,入口的鑰匙最好還是全由我來保管比較好。”
秦川沒有動,目光始終低垂,無法從中窺得他的想法。
短暫的靜默後,李長歌再度出聲:“這是……命令。”她並不想用這種語氣和秦川說話,事實上,一直以來她都是以平等的態度和他相處的,雖然他已經用言語和行動表示過,她才是家主,而他隻是聽命於她的族人。
然而這幾次的事情,已經讓長歌對他一再失望,所以,麵對他的靜默,她終於加重了語氣。
秦川緩緩拿出了身上的鑰匙,卻並沒有立刻遞過來,而是開口問道:“假如真的如你所願,姬少重還活在這個世上,甚至於你找到了他,那麽你……陛下,”他改換了稱呼,似乎是在提醒她她現在的身份,“陛下你又要怎麽做呢?”
長歌愣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答。
秦川眼底的光亮卻越來越盛,無論是神情和語氣都多了步步相逼之勢,“陛下,我在問你,如果你找到了姬少重,接下來會怎麽做呢?”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我想,陛下應該知道,隻要你還是唐國的女皇,你和他之間就絕無可能。”
“是,我當然知道。”李長歌平靜地回答道。
“那麽,為什麽還要找他,難道你真的打算放棄這得來不易的皇位嗎?”秦川的聲音開始激動起來,眉間也多了深重的折痕。這和平常的他有些不同,自從認識他以來,李長歌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流露出如此執拗的神情。
“我不明白,”她緩緩開口,“難道你來幫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成為女皇嗎?”
假如不是秦川主動出現在她麵前,她或許永遠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支秦氏族人,在深山老林中守護著一座沒有鑰匙的寶庫。
對於秦氏來說,她自己大概是這世上的最後一個傳人了,所以對於秦川的效忠,她一開始是能夠理解的。但是,她無法理解他對於皇位的偏執,更不明白這有什麽意義。
秦川咬緊了牙關,似乎在極力忍耐心中翻騰的情緒。
他的神情讓李長歌越發懷疑,之前姬少重也提醒過她這一點,隻不過當時的她覺得沒有必要去刨根問底,但是這一刻,她幾乎可以篤定,秦川這種態度的背後,肯定有著極大的隱秘。
“秦川,我命令你說。”她的聲音並不大,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秦川終於緩緩抬眸,用幾近於咬牙切齒的態度一字字道:“因為那是唐國皇族欠秦氏的,這個皇位,充其量隻能算作是補償,我恨不能燒了李氏皇族的宗祠,把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都踩在腳下!”
他的雙拳不自覺地握緊了,又道:“不過,現在終究是秦氏的後人坐在這皇位上,所以我才不能那樣做……如果這皇位上的人不是你,我就算拚盡最後一滴血,也要毀了李氏,就算是死後永墮地獄遭受烈火煎熬也在所不惜!”
秦川古怪地笑了一聲:“你恐怕沒有看過那麽那樣的情景吧?昔日繁華昌盛的大族,如花似錦的宅院,一夕之間就變作了人間地獄,血流成河……”他的語聲漸漸凝重,眼底也泛起了紅意,“而這一切,都是拜你父皇所賜!”
“什麽?”聽了這麽久,至此,李長歌終於忍不住出聲,滿臉驚疑,“這和父皇有什麽關係,就算……”
她想起了自己和姬少重曾經討論過的猜測,語聲不免低了幾分,“就算……此事和皇族有關,當時父皇不過是被流放在外的皇子,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無能為力,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要遷怒於李家的所有人。”
“無能為力?遷怒?”秦川臉上的古怪笑意越發明顯,聲音中也充滿了諷刺。
李長歌看著他的臉,心裏陡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是立在深淵的邊緣,明知再繼續追問下去就可能是萬劫不複,卻無法收手。
她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和內心的起伏恰好相反:“秦川,到底是什麽回事,有話就說清楚。”
事到如今,秦川隻稍作猶豫,便開口和盤托出:“你那位好父皇,就是秦氏慘案的始作俑者,不然你以為他憑什麽登上皇位?”
“不可能!”隻聽了這充滿嘲諷意味的第一句,李長歌就出聲反駁道,聲音一下子激動起來。
秦川嘴角勾起嘲諷的微笑:“為什麽不相信?”
李長歌想要毫不猶豫地找出理由去反駁他,然而張開嘴後卻忽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到能站得住的理由。
為什麽不相信這樣的話?
因為父皇的慈愛,他對母親的深情,還是……其他的什麽?到了這個時候,李長歌才驚恐地發現,她竟然連一點實實在在的理由都沒有,完全隻是因為感覺。但是,無論是前世和今生,她對於父皇的過去……都沒有太多的了解,因為她的注意力從來都沒有放在這上麵過。
但是,不能僅僅因為不了解,就去懷疑父皇的過去,甚至是他的疼愛。
所以,李長歌堅定了自己的心神,一字字道:“因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是嗎?”秦川揚起了眉毛,“那麽就讓證據來說話吧。”
他拉起她的手向外麵走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如此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