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漫無頭緒
耳邊是他帶了調笑意味的低語：“不要用力推我啊，後背的傷真的……很疼。”長歌才剛用了點力，他就誇張地拔高了聲音，臉皺成一團，目光卻清澈如孩童，頗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姬少重！”長歌不敢再用力推他，聲音卻有些著惱，“燕國那邊怎麽辦，你這個主君雖然是假扮的，但失蹤那麽久總不太好吧？”
雖然眼下這一刻實在太過溫馨，但她還是不得不狠心打破。他的懷抱固然溫暖，但營帳外仍是危機四伏，容不下這一方小小的平安天地。
“不過是一張麵皮而已，誰頂了不一樣，反正……”他輕鬆的語氣戛然而止，氣氛忽然變得冷峻起來。
李長歌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變化，迅速反問道：“反正什麽？”她的聲音冷了下來，雖然之前一再告誡自己現在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但質問的語氣還是不知不覺地帶了出來，“反正燕君很快就會被宣布死亡了，還是已經死了？”
姬少重沒有否認她的猜測：“雖然還沒有，但是也快了。”
長歌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拉開了和他之間的距離：“是你……”
看到她臉上的神情，他掙紮著起身，握住她微涼的手指：“為什麽總把我想的如此殘忍？”他輕輕在她的手指上印下淺淺的親|吻，然後才抬起漆黑的眼瞳，“還是……我曾經做過讓你傷心的事？”
他的神情如此真摯，長歌微微動容：“不是你做的？”
姬少重輕輕搖頭：“雖然我不記得他，但他對我很好，那種好並非是能作偽的，至少這一點我還能看得出來，”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隻是，他病了，沒有多少時候了。”
“所以……”李長歌不確定地問道，“你就冒充他來了這裏？”
看到他點頭，她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將縈繞心底已久的疑問問了出來：“那這件事，龐太師知道嗎？”雖然已經做了長久的心理準備，但真正要問出口時，聲音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姬少重對於龐太師的維護，究竟要到何種地步，她實在是沒有任何信心。
果然，他隻是再度點頭，“若沒有他的幫助，假冒一國君主談何容易？”
看到長歌臉上幾度變化的神情，他不禁握緊了她愈加冰冷的手，仿佛想要借助這樣的觸碰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
“你在想什麽？”他輕聲問道。
長歌眼底微有些紅，但目光卻淩厲似劍：“我在想，你為什麽要幫龐華？身為臣子，他挾製主上把持朝政，是為不忠，又蓄意挑起諸國紛爭，唯恐天下不亂，甚至還要拉攏我去謀害皇帝，你為什麽還要幫他？你知不知道……”
她正要說出他和皇帝的血緣關係，卻猛然想起他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
“知道什麽？”他低眉問道。
長歌略一思忖，便換了個問法：“你有沒有見過龐華的妹妹，龐府小姐龐素歆？”
那種出自血緣的相像，哪怕是外人也能一眼看出，倘若姬少重見過龐素歆，一定能夠察覺此間端倪的。而且，俗話說母子連心，他們應該會有感覺的，不是嗎？
“見過一次吧，怎麽了？”他毫不在意地問道，神情一派光明磊落，顯然與李長歌的想象有些出入。
“那你有沒有看到她的臉？”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又追問道，“難道你不覺得……”
“公主，您起來了嗎？”陸青的聲音在帳外響起，打斷了她想要說的話。李長歌猛然想起陸青還不知道姬少重在此處，於是匆匆起身迎了上去，待她將陸青勸回了自己的帳篷，再度折返的時候，卻發現毯子上已是空無一人了。
雪白的氈毯上還殘留著他的血，他的體溫和氣息，李長歌情不自禁地躺在上麵，靜靜閉上了眼睛。
還有兩天，她就必須向眾人說出燕國皇子遇害的真相了。從前，她不過是以此拖延時間，讓龐太師將注意力集中到這一點上，然後自己暗地籌謀除掉龐太師的計劃。畢竟她當初說了是三天的期限，龐太師怎麽也不會想到，她會在第一天就突然發動攻擊。
然而昨夜的計劃功虧一簣，打草驚蛇，想要再次下手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那麽兩天後，她究竟要怎麽說？
所謂真相，其實龐太師很久之前就已經告訴過她了，但其中的曲折荒謬之處，就算她說出來，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吧？況且想要將這件事說的明白，就勢必要牽扯出姬少重的身世，這一點她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給他惹麻煩的。
此間還牽扯到龐素歆和皇帝的私情，晉王也被籠在其中，就算姬少重是皇帝的兒子，但他出生時在皇室玉牒上記為晉王世子，就絕對不可能再改變。此刻若是將秘密抖出，恐怕大周上下會立時大亂。
想必龐太師也是拿準了這一點，所以才如此爽快地告訴了她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讓姬少重認清龐華的真麵目？其實李長歌最害怕的是另外一件事，她怕龐太師利用自己不成，就會利用姬少重去殺皇帝，將前世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重演，讓姬少重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犯下弑父之罪。
皇帝已然對龐太師動了殺心，昨夜的事，龐華隻需略微一查便可知道那些襲擊自己的人的來龍去脈，到時候勢必要對皇帝動手。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姬少重身負重傷，短時間之內不可能再行刺殺之事，龐華想要走這步的話還需要等。
到底要怎樣才能對姬少重說明他的身世？她需要強大的證據，才能讓他信服。設個局讓他聽到龐華自己承認？這在之前倒不是不可行，隻是龐華現在已經對她有了警惕心，恐怕不會再把說過的話重複一遍。
龐素歆那邊也行不通，雖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有什麽病症，但從表麵上也能看出來，龐素歆的心智就像是孩子一樣，恐怕連自己有個那麽大的兒子都不知道。
這件事還沒有想出個頭緒，平安帶來的消息更是讓長歌吃驚，姬少重竟然以晉王世子的身份回來了，而皇帝更是出格，竟然要在明天大設宴席為他接風，各國君王都在受邀之列。
想到明天的宴席，李長歌總有些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