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違心離開
長歌愕然回眸,已經被一雙有力的手拉到了附近的一座帳篷後麵。而麵前出現的那張臉,雖然略顯蒼白,但至少還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的,並沒有如她想象中那樣虛弱。
“你怎麽樣了,那毒解了沒有?”她急切問道,反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帶著失而複得的喜悅。
今天雖然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但壓在心頭最重的始終還是他。她無數次想要拋開身份和其他種種壓力的束縛,不顧一切地闖去見他,然而這種瘋狂的念頭,最終還是被她用理智硬生生地壓製住了。
雖然很不情願,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們之間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大。他身份成謎,而她諸事纏身,從前視相守相伴為奢望,而如今卻是連相見都要避人耳目。
長歌慌張地轉頭打量周圍:“被別人看到就麻煩了,說不定會讓周子侑他們懷疑起你的身份,他們從前一向是視你如仇敵的,現在沒找麻煩是因為把你當做了晉王世子,要是讓他們看到你我見麵,一定會……”
她急切地說了這許多話,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長歌不由得停住了話頭,略帶困惑地抬頭看向他。
姬少重隻是將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越發沉重起來:“我在問你,你究竟在期待什麽?”他遲疑了一下,眼神和聲音都帶了隱痛,“你在期待他為你做到怎樣的程度?”
“我並沒有……”長歌本能開口,卻遲疑著沒有說下去。
期待,還是不期待,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姬少重又怎麽能明白。她和南宮昀之間的恩怨,跨越了兩段人生,前一段是愛戀至深,後一段是恨之入骨,前生後世糾纏在一起,又怎能輕易說得清楚?
“你快回去吧,怎麽就這樣跑出來了,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她轉換了話題,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一些。
他卻猛然抓住她的手腕,製止了她想要離去的動作:“回答我,你對那個人,究竟抱有一種怎樣的感情?”
這個問題問得太過直接,李長歌本能地甩開他的手,聲音拔高了幾分,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人聽到了,“我對他什麽感情都沒有,如果有的話,那也隻有恨!”
姬少重注視著她,用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的動作點了點頭:“我會殺了他。”
他轉身要走,這次卻是長歌抓住了他的手臂:“不,我不要你來幫忙,而且,我也不要暗殺這樣的方式。”
“但這是最簡單的方式,”他答道,瞬間變得銳利起來的目光探詢地停留在她臉上,“你究竟是不喜歡這樣的方式,還是根本就不想殺他?如果真心去恨一個人的話,沒道理這麽久都找不到一個除掉他的機會!”
他臉上的神情裏有懷疑,有憤怒,還有些許失望。
長歌怔怔地望著他,半晌才道:“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沒有關係。”雖然說出這句話來很不容易,但她是真的不想在讓姬少重牽涉到這些事裏來了,她不想再因為自己給他帶來任何麻煩。
然而他卻理解錯了她的意思,眼底的光亮漸漸黯淡的同時,他堅定地拿開了她的手,後退了一步。
長歌的雙手在身側握成了拳頭,隻有這樣,她才能克製住自己不再度伸手去挽留他。看著他神情中的失望漸漸占了上風,心痛如絞的同時,卻有少許欣慰漸漸浮現。
就這樣吧,讓他對自己失望,不要再重蹈之前的覆轍,為了她樹立那樣多的仇敵,將自己一再陷於危險的境地中。或許,上天給了他另外一個身份,就是為了把他從危險中解救出來,所以她不能再自私地把他強留在自己身邊。
之前命運不是已經給過了她警告了嗎,她執意將那些往事都告訴他,想要把他拉回身邊,結果命運就安排他飲下了她手中的毒酒。如果她再繼續糾纏下去,還會有更多不幸的事情發生。
見她隻是靜靜佇立在原地,沒有作任何挽留,他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中。
胸腔中仿佛有幾股不同的氣流在來回絞殺,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甚至抑製不住地流出了血沫。而她仍然站在一步開外的距離,靜靜觀望,盡管彼此之間的距離伸出手就能碰得到,但她始終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如果你打算把我排除在你的事之外,那麽當初為什麽要告訴我那些事?”他不甘心地問道。
長歌稍微仰起了臉:“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說的太清楚比較好。”
“可是我想知道。”他固執地追問,英俊的眉眼帶了哀傷的弧度,在逐漸西沉的落日輝映下顯得溫柔又悲傷。
看了他片刻後,她忽然輕輕地笑了,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因為我那個時候想利用你,所以用往事來打動你,那些故事的效果還不錯,是嗎?我隻是摘取了從前一些比較美好的部分罷了,其實我們過去……”她停頓了一下,嘴角的笑渦略深了些,“也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若是在旁人看去,這一對男女相對而立,彼此的眉梢眼角處盡帶溫柔,大約會以為他們在互訴衷腸,然而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此刻彌漫在彼此之間的是怎樣哀傷而絕望的情緒。
“你在說謊。”沉默許久後,他忽然用力說出了這四個字。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再度開口,將他眼底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扼殺在冰冷的回應中:“或許這樣說出來太殘忍,但這是事實,你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晉王世子。”
她用如此疏遠的稱呼來叫他,而不再像從前那樣,固執地把他叫做姬少重。
“當初接近你,不過是為了對付你身邊的龐太師而已,相信這一點,在宴席上你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了,不過可惜,因為你從中作梗,讓我的計劃再次失敗了,你說,我還有什麽理由再對你和顏悅色呢?”
她說得很快,仿佛隻有用源源不斷的言辭占據自己的頭腦和思想,才能把心底那個否定的聲音掩蓋住。
忽然再也無法忍受看到他眼睛的折磨,長歌毅然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