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最後機會
之後的行程很是平靜,她不再主動去找姬少重,而他,也一次都沒有來找過她。就這樣走了十天,他們終於來到了洛城。過了洛城,再有兩天路程就會抵達京城。
在看到洛城的城門時,李長歌終於放下了一直撩著車簾的手,因為長時間吹風的緣故,手背已經出現了輕微的皸裂,一活動便有刺痛之感。她茫然地注視著自己的手背,平安看到了忙張羅著為她上藥,卻被她阻止了。
她想要留著這樣的疼痛來提醒自己保持清醒,這次一定要做出正確的選擇,不能再因為盲目的感情而一再拖延。
其實在之前的半個月中,她有許多次機會可以讓姬少重脫離這支隊伍,但她總是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機會,想要再等一等。越是拖延越是不舍,哪怕隻能每天從車窗中遠遠地看一眼他,她也沉溺其中舍不得放手。
但是洛城,真的是最後一個機會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前路變得越來越危險,她不能為了自己的這點私心,再拖著他繼續走下去。
所以,當馬車終於停在了下榻的驛館前,在南宮昀準備扶她下車時,麵對他無聲的探詢目光,她重重點了點頭。
他不忘嘲諷道:“怎麽,終於下定決心了?”他若有若無的目光掠過她的雙眸,“還是終於舍得了?”
她沒心情和他打嘴仗,隻提醒他道:“別忘記你我之間的約定,我要的是他平安,若他有事,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南宮昀刻意忽略了她語氣中的狠厲,隻若有所思道:“你有沒有發現,對我總是比旁人苛刻?”看到她眼底浮起的疑惑,他無奈地笑笑,進一步解釋道,“許多人都曾做過傷害你的事,但你卻可以選擇原諒,或者根本就不去尋找真相,但這種寬容卻從來不會用在我身上。”
長歌雙眉一緊,忍下了想要反唇相譏的話。確然,就算是她如今千方百計想要去救的姬少重,從前手上也曾沾染了她親人的血。她至今仍能時時見到芸兒入夢來,美好的回憶和那一夜血色殘骸糾纏在一起,反複煎熬。
但是,他和南宮昀還是不一樣,因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她。哪怕是最狠辣的決定,也是想要讓她可以毫無掛礙地走下去,而麵對她的指責時,他選擇的是隱忍。
但是南宮昀設計殺害她父皇時,為的卻是他自己的利益,前世今生皆是如此,雖然這一次不曾利用她,但從根本上說來卻沒有任何分別。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差別,所以對於姬少重,她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原諒,但對於南宮昀,積累了兩世的怨恨,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沒有其他結局在等待著彼此。
“這和你我之間的約定並沒有關係,你隻需要按照之前說好的,替他化解身上的毒,並且讓他平安離開唐國就好,隻要你做到這一點,我便可以同你共享這唐國江山,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她最後如是說道。
“我想要的不僅僅是權力而已。”他言簡意賅地說道,目光最後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便用力將她抱下了馬車,這樣失禮的舉動登時引來了眾人側目。
長歌眸底暗惱,想要站直身子,卻被他箍住不放。
就在眾多或灼熱或尷尬的目光注視中,他輕輕俯身在她耳畔道:“既然想要我履行諾言,那麽你也應該做好自己的本份。”
她掙紮著抬起頭,卻恰好越過他的肩膀看到剛在驛館門口下馬的姬少重。目光交匯的瞬間,她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聽天由命般地閉上眼睛,將前額抵在了南宮昀的肩頭。
是否隻要閉上眼睛,就可以當做看不到?那麽為何心口,卻有持續不斷的疼痛在蔓延,他那一瞬間的眼神,如此冷漠,像是出鞘利劍瞬間貫穿了她的心房。
“好。”她輕聲道。
“世子今天怎麽如此落後,我可在這裏等你許久了。”南宮昀揚聲道,顯然是在對姬少重說話。
李長歌可以閉上眼睛,但卻無法捂住耳朵,那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心上。她忽然間有些後悔,或許應該早些行動的,長痛不如短痛,哪怕是做好了自以為充足的心理準備,但在那個人麵前,一切都坍塌無痕。
“南宮兄有美在懷,何必站在風口上等我?”姬少重輕鬆反問,暗藏譏諷。
南宮昀這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鬆開手,並後退了一小步與她保持距離,嘴上卻是笑道:“讓世子見笑了,雖然再過數日便會正式舉行婚典,但如今就這般親密還是有些不妥當,是我思慮不周。”
他的話語中別有深意,明擺著是要讓李長歌也跟著附和。
自然,他剛才說過,要讓她也好好履行自己的承諾。他這樣的人,怎麽會隻說說而已,自然是要她現在就立刻擺明態度,用事實來證明自己的諾言。
長歌深吸了一口氣,才猛然睜開雙眼,嘴角隨即掛上了笑容:“婚事勢在必行,又有什麽不妥,橫豎都是自家之事,隻要我覺得妥當不就成了?”
說話時,她的目光一直從眼角注視著南宮昀,大約在別人看來,這更近乎於媚態,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心中濃濃恨意幾乎已經要化為刀刃。如果目光也可以殺人的話,那麽她早已殺了南宮昀千次百次了!
但是,她卻必須站在這裏對他巧笑嫣然,竭力控製住自己的眼神,不要轉向另外一個人。
南宮昀亦微笑回應:“遵命,我的女皇陛下。”他著重在“我的”二字上加重了語氣,雖然話是對著李長歌說的,眼神卻有意無意地瞥向了姬少重,暗藏挑釁。
片刻的沉默中,蔓延著無盡的尷尬。隔了半晌,還是姬少重先開了口:“既然如此,我就不站在這裏打擾二位了。”
他略一拱手,便越過他們,率先向驛館內走去。在他身後,李長歌收回了一直注視著南宮昀的目光,卻也不敢抬頭看他,隻略帶木然地盯著地麵。
在他走後,南宮昀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瓷瓶來。
李長歌眼神一驚,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接。仿佛是看透了她內心的想法,他輕聲道:“放心,這不是毒藥,隻是一種會讓他陷入沉睡中的藥物,不信的話,你大可以先找人驗看過再用。”
說罷,他便將藥瓶放入她手中,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隨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