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一碗紅花
望著玉璿璣謹慎防備的模樣,沈輕羽抿唇一笑,側眸淡淡的喚了一聲:“進來吧。”
言落,便隻見一個垂著頭的青衣婢女端著一碗尚且熱氣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
也不知是什麽藥,那味道卻是極重,有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以玉璿璣的敏感,她還隱隱嗅出著湯藥中摻雜了藏紅花。
以前為了避子,她特意從阿寒哪裏拿了紅花,每每與穆涼雪纏綿過後,便會服用,一來二去便對紅花的味道產生了極為敏銳的感覺。
“你想幹什麽?”隱約感覺到沈輕羽想幹什麽,她下意識的護著肚子慢慢縮到了床榻內側。
一向臨危不懼的她 ,此刻的眼底竟是前所未有的多了幾分慌亂。
“玉姐姐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想做什麽?”沈輕羽不緊不慢的端起了湯藥,眸光一轉,笑意漸濃。
“你敢!”玉璿璣冷冷的瞪著笑吟吟的沈輕羽,端足了氣勢桀驁的低吼道。
“嗬嗬……”沈輕羽垂眸輕笑了一聲,幾分妖冶至極的幽幽抬眸重新望向玉璿璣,神色驟然一冷,寒極幾分。
“忘了跟玉姐姐說了,我是奉侯爺的令前來的。”
此言一出,玉璿璣當是錯愕的怔在了當場!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的模樣。
不會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況且她不信穆涼雪會是沈天澤那般的人,一定是沈輕羽故意胡謅來哄騙她的。
“怎麽?玉姐姐不信?”似看出了她在想什麽,沈輕羽的嘴角微微一提,噙著一抹極為譏諷的冷笑:“侯爺說輕羽為妻,自當生長子,至於你,區區侍妾,自是不配的。”
區區侍妾?不配!玉璿璣恍若被一道雷劈中了頭頂一般,耳畔便嗡嗡作響,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她呆呆的望著儼然一副優勝者姿態的沈輕羽,緊要著牙根,閉眼緩了緩,轉瞬便睜眼冰冷的盯著沈輕羽,咬了咬唇瓣,淡淡的吐出三個字來。
“我不信。”
她不信穆涼雪會絕情到這個地步。
“不信?”似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沈輕羽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順勢便將端在手中的湯藥遞給了一旁伺候著的婢女。
“可事實便是如此。”沈輕羽突然如猛虎一般進攻,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下顎,臉上笑意盡斂,徒留幾分既是可笑又是譏諷的陰沉。
她逼視著玉璿璣那雙深邃若寒譚一般的杏眸,沉吟半晌便笑得妖冶無匹。
“醒醒吧,你真以為侯爺非你不可嗎?你簡直天真的可以……哦不……或許可以說蠢得可以。”
玉璿璣眼底含著淚光冷冷的望著沈輕羽那嘲諷至極的模樣,聽著那刺耳的笑聲,此刻的她真的像極了一個笑話,她想掙脫沈輕羽的控製,奈何如今的她就像易碎的花瓶一般,抬不起絲毫的驕傲來。
她感覺自己的心冷到了極致,近乎於麻木,那似乎是絕望的感覺。
說來何其可笑,她玉璿璣活了兩輩子都犯了同樣的蠢事,那些所謂的情——愛都是假的,她傾心所付卻換來永遠都是如此結果。
“哈哈……”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她掙開沈輕羽的手,癡癡的揚起頭,突然狂笑了起來,連同著眼淚。
她玉璿璣這一生何其的可悲可歎?
她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為他落淚,從今往後她不會再要所謂的情——愛。
望著此番場景,沈輕羽都不禁被嚇了一跳,可想著主子跟自己的交代,便隻得默默地掐了掐大腿,硬著頭皮冷笑道:“你若識相,便乖乖喝了這紅花。”
“不可能!”她眸光一淩,萬千寒意猶如野草般瘋狂滋長。
這腹中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底線,誰都動不得。
也不知是否腹中的孩子感受到了她的絕望,竟是也“反抗起來”。她皺眉悶哼一聲,捂著肚子,隱忍著陣陣衝擊而來的疼痛感。
該死,這個時候肚子……肚子竟然痛了起來。
沈輕羽冷眼望著她滿頭冷汗的隱忍著,噙著一抹輕蔑笑道:“你若喝下著紅花,侯爺看在舊情的份上,你自然尚且有活命的機會,可若是你執意留下著孩子,你們母子二人都必死無疑。”
玉璿璣望著沈輕羽,腦中不斷浮現出蘇越曾說過的話,若是她執意生下這孩子,以如今體內蠱毒擴散的速度來看,她自是必死無疑。
可她若是放棄一樣是死。
“除非你現在殺了我,否則我絕不會喝的。”她態度冷硬的道,一副絕不妥協的姿態,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她的孩子,曾經的安兒,讓她痛怕了。
玉璿璣以為沈輕羽是不知道她體內有蠱毒的,然而並非如此。當然沈輕羽自然也不會跟她說這湯藥中,有穆涼雪拚了命從迷霧沼澤取來救她的聖果。
“那便怪不得我了。”沈輕羽也毫不示弱的冷冷一笑,言罷,神色驟然陰沉起來。
玉璿璣心知不好,眸光不動聲色的四下一掃,欲尋脫身之法,然而屋中都是沈輕羽的人。
看來為今之計,她隻能劍走偏鋒,拚死一搏了。思及此,她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嘴角,掩在被褥之下的手慢慢伸向藏在枕頭之下的短刃。
“來人,給我抓住她的手腳。”
沈輕羽陰沉無匹的道,那眼神似乎在說敬酒不吃吃罰酒。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一時間,玉璿璣忍著劇痛以迅雷不可掩耳之勢,攥著短刃死死的抵在了沈輕羽脖頸之上。
沈輕羽瞄了一眼抵在脖頸之上的短刃,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這麽短的時間內,玉璿璣怎麽做到的?然而沈輕羽不知道玉璿璣是抱著什麽心態先發製人的。
“不想她血濺三尺,你們最好乖乖的別動。”眼看著占據了上風,她穩穩的鬆了口氣,其實剛剛她也沒把握,不過是運氣罷了,因為她的肚子真的仿佛疼到要破裂一般。
三個婢女你看我我看你麵麵相覷,最後終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沒想到玉姐姐終歸是有點本事的。”沈輕羽的餘光瞟了一眼三個婢女,似笑非笑的道。
言落,不待玉璿璣反應過來,她的手猛然拍掉玉璿璣手中的斷刃,眸光一閃,趁玉璿璣疼的分神之際,便以極快速度的反扣住了玉璿璣的脖頸。
“不過我也不是吃素的。”沈輕羽笑顏如花的道,笑意卻未達眼底。
若不是玉璿璣體內的蠱毒作祟,她尚且有勝沈輕羽的把握,然而事實往往是殘忍的。
玉璿璣心中咯噔一下,麵色越發的慘白起來,眼底滿是灰敗與不安。
最後她被按住了手腳,任由沈輕掐住下顎,無能為力的望著沈輕羽將那碗紅花灌入自己的嘴裏。
直視著玉璿璣那幾乎能殺了她的眼神,沈輕羽不禁頭皮發麻,手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卻也將那藥悉數灌入了她的口中。
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主子是怎麽想的,折磨自己也就罷了,還讓夫人如此的痛苦。
隻是主子的命令,她除了服從,別無選擇。況且主子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夫人。
她睜著一雙空洞飄忽的眸子趴在床榻上,手緊緊地攥著被褥,眼淚驟然落下,她感覺得到身體中那個小生命在漸漸地逝去,伴隨著難以言喻的疼痛。
可她卻似感覺不到痛一般,就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沈輕羽望著麵色慘白的可怕的玉璿璣,不動聲色的別開了眸光。
隨即便拂袖而去,無人窺探到她眼底的晦暗。
“小姐。”沈輕羽方才走,如意便哭著跑了進來,望著眼前的一幕,她端在手中的托盤落地,撒了一地的食物。
“小姐,你怎麽樣了?”如意跪在床榻邊,望著瞪著眼睛死氣沉沉的玉璿璣,哭得撕心裂肺的。
剛剛她就瞧著不對勁,想要去找人來救小姐,可恍然才發現如今的小姐早已無依無靠,老國公去了,而表少爺至今未歸,玉府自是靠不住的。
玉璿璣動了動眼珠子,眼淚順著眼角便落了下來。
“小姐,你撐著,奴婢去請蘇越過來。”如意吸了吸鼻子,一抹眼淚,慌忙的站起身來便要往外跑。
然而她卻突然拉住了如意的手。如意下意識的回頭,眼淚止不住的掉。
她家小姐真是太命苦了…………
“不必了。”她頹然的搖了搖頭,氣若遊絲的道。
“你說什麽啊!在這樣下去,小姐你會死的!”如意泣不成聲的道。
死?對啊,不管誰來都沒用了,她體內還有蠱毒,也活不了多久了,如今沒了孩子,她更是萬念俱灰。
她忽然笑了起來,她白活了兩輩子,本以為這輩子的自己不會再犯上輩子的蠢事,可她終究高估了自己。
她忽然覺得身子就像被什麽抽離了一般,眼皮也沉得可怕,漸漸地便失去了知覺。
她沒有重來的機會了吧?
沈輕羽揮退了伺候的婢女,腦中回想起玉璿璣那萬念俱灰的模樣,不知不覺便心神不寧的走到了穆涼雪的書房。
聽到推門的動靜,原本木然的穆涼雪忽來了幾分神采。
“她喝了嗎?”
“嗯。”沈輕羽眉頭一皺,兀自歎了一口氣。
蘇越望了二人一眼,便垂下了眸子,不知想些什麽。
其實他懂主子為什麽要這麽做,隻是為了玉璿璣那女人值得嗎?
“蘇越。”
突然被點名,蘇越心中一動,望向了麵色幾分憔悴的穆涼雪。
以前他死都不信主子也有今日這番不修邊幅,青絲散亂的模樣,與往日的清貴高冷不止是差上了十萬八千裏。
“主子?”
“你去看看她。”他容色清冷,眸光淡淡,看不出喜怒。
“是。”蘇越眸光一閃,應了一聲便兀自起身,信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