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將軍，已經八日了，南葵的援軍還沒有到。”
葉昭與副將一同站在城牆上，望著遠處。他們現在隻有三千兵馬，還是殘的殘，傷的傷。
“都城那邊也沒有回音，難道他們沒有收到我們的救援信嗎？”
葉昭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疲憊：“不會來了。
“不會來了？怎麽會？南葵不是說好了要出兵的嗎？就算南葵的兵馬不回來，我們西闕的援軍總會到吧？”
葉昭不知道，也不想去想了。她站在城牆最高處，寒風刺骨的吹著。明日東原大軍還會攻城，她隻能帶著這三千弱兵與城池共存亡。
那一夜，葉昭都沒有睡著，她站在城牆上看了一夜的大雪。看著雪很快便把滿目瘡痍的大地鋪得雪白，她笑了。西闕都城毫無音訊，這是國要棄她。罷了罷了，反正她孑然一身還記掛著這些作何。
第二日，城破了，葉昭沒有等到楚修的大軍趕來。她的身體被一根長槍穿過，倒在了聖潔的雪地之上。
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楚修，他含著笑又帶著認真的同她說“我的歸處便是你的歸處”。多溫柔的聲音，葉昭笑了，眼角劃出一行清淚。
昭昭大地，漫漫飛雪，將軍入眠。
……
此刻坐在馬上的楚修心猛地抽痛一下，他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心中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他已經不眠不休的趕了三日的路，周遭的人勸他休息整頓一下，但他卻充耳不聞。將士們都說他太不要命了，但他們不知，他是緊著去救心上最緊要的人。
他看著前路，努力將那種不妙之感強壓下去。
“葉昭，你一定要等到我，南葵的公主我一眼都沒看過，那個讓我願意掀開蓋頭的人，一定是你。”
……
感受到身體有劇烈的灼痛感，葉昭無力的睜開雙眼。她的身旁是萬千具血淋淋的屍體，被熊熊的大火包裹著。
自己還沒有死？葉昭來不及慶幸，她的身體正在火中，全身都是刺痛無比的灼傷感。艱難的從死人坑裏爬出，幸好他們把她堆在了坑的旁邊。
雪敷著她的痛處，她這才無力的喘起大氣，連同著臉上也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她活了下來，身體被嚴重燒傷，連帶著半邊臉也毀了。
她在林中山洞中躲了一日，第二日楚修率領著大軍將東原剩下的殘軍殺了個精光。葉昭聽見聲音從林中走了出來，她遠遠望去，看到了那熟悉無比的身影。
她看著他在死人坑裏瘋了一樣的找著什麽，但那坑裏除了一具具白骨殘肉就是滿坑的白灰。
許久許久，她見著他跪坐在地上，抬頭看天。
葉昭身體太過於虛弱，此時西闕大軍就在那裏，楚修就在那裏，但她卻絲毫不想過去。
如今她是一個沒有歸宿的人，國已棄她，尼姑庵已毀，楚修已娶，她不知要去向何處。她如今這副模樣，還是就當她死了吧！
脖頸處掛著的的那個紅袋子不知何時露了出來，那是阿姑給她求的錦囊。老姑姑的話言由在耳，“若是有難，便打開它”。
葉昭扯下那個袋子，一打開裏麵隻有一張金黃色的紙條，上麵寫著三個大字“去玄木”。
她最後看了一眼坐在雪中的楚修，轉身決然而去。
…………
“桃夭之地，萬物靈聚。玄木之地，婆娑地獄。”
我平日裏起得早，不是我勤快，而是要乘我船的人，他們大多都很焦急，一大早便敲我的船門。
今日我醒了，打開船門便看見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她穿著一身破舊的衣裳，包裹著頭部，隻露出一雙眼睛。
“請問，可是去玄木的船？”她小聲的問我，聽這聲音是個女子。
我點了點頭：“是的。”
“我要去玄木，您能載我過去嗎？”
“當然。”這是我的差事。
她上了船，在我的船頭坐下便沒有說話。我在船上擺弄了一會，便劃著槳要往那邊去。
“這是雲上？”她幾乎驚呼出來，看著下麵沒有水，但和水上行舟一般無二。整艘船在一片雲霧之上行駛，上我船的人都會這樣不可思議。
我沒有說話，盡管我一天隻載一個客人，且行駛路途漫長要晚上才能到，但我絕對不會多話，因為上我船的人，他們也不願意多說。
靜默了大半日，我這位船客安靜得很，她的手一直摸向船外的雜草上，似乎很是喜歡。
“這花真好看。”她讚美道。
“這是草，不是花。”我糾正。
“哦，原來是草。真好看，軟絨絨的，像雪一般。”
我點頭，讚同她的話。
“玄木，很恐怖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我。
“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桃夭和玄木大地我都沒有踏足過，隻有這無荼雲海才是我的一方天地。
她沉默了，和往常從桃夭去往玄木的人一樣，沉默中帶著憂鬱。
到了晚上，整個雲海亮著藍瑩瑩的光，是荼草的光。她見著了，高興得站了起來。
“這草，太漂亮了！”這是她的第二次感歎，我知道她是真喜歡荼草。
“若是喜歡，你可以采的。”我大方直言。
她搖了搖頭：“這麽美好的東西，還是留給有需要的人吧！”
三年後，我渡了一個人，是個將軍。他說他有一個朋友也渡過我的船，他還說這麽好看的白草他那個朋友一定很喜歡，因為它像雪一般好看。
後來他向我要了一把荼草，說要送給他的朋友。
那時，我想起了這位女船客的話，她說，留給有需要的人吧！我想了想，他或許就是有需要的人吧，於是我便扯了一把荼草送給了他。
後來，他下了船，踏上了玄木大地。
他說，如今桃夭大地一派和諧再無戰事，此行，是來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