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寧清荷也沒再提李玉英那些個告發之事,而是指尖吐焰,將那一枚金劍焚燒殆盡。


  而楚玉薇窺見,麵上感激涕零之色更濃幾分。


  打一大棒,寧清荷又給個糖棗,讓楚玉薇好好幹,現在楚玉薇是下基層,高層大佬們都記得她呢。如今楚玉薇缺的就是心性,一旦心性磨礪到位了,升值加薪妥妥的。


  當然最後一句話,寧清荷沒有明。和世上所有的上司一樣,寧清荷給的是暗示,既然是暗示,努力到什麽程度才升職加薪,那是莫得明文規定的。當人老大就是這麽回事兒,大餅要畫得美且含蓄。當然套路雖差不多,實際效果卻不一樣。至少寧清荷掌事時候,是管得住人的。


  楚玉薇喝過了雞湯,是懷著對未來的希望離開的。縱然如今她仍然隻是個東海弟,和來之前一樣,可是一個人心態已然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此刻她覺得人生明媚,充滿了希望。


  寧清荷確實是個藝術家。


  楚淩霜麵對家裏兩個女人,忽而有跟親媽親妹聊聊的衝動。隻不過他性格就跟木頭似的,想要來點溫情戲也不容易。


  寧清荷讓他下去,自己再和女兒話,楚淩霜如蒙大赦。


  楚婉瀅確實有些好奇,好奇寧清荷當真沒一絲懷疑?還是寧清荷縱然疑楚玉薇和寧子虛有私,卻含糊過去,一番敲打將一樁醜事掐死在童年。


  不過楚婉瀅也隻是想想猜猜,並沒有問。


  無論怎麽樣,寧清荷是個好領導,在她手底下做事應該很有安全感。


  楚玉薇目前,大約也隻是跟寧子虛曖昧,當然也更不可能有什麽證據。難道還能將這個時期的白花抓起來,打耳光啪啪啪,,狐媚子是不是勾引姑爺?這種炮灰反派行徑,當然也是不可以。


  就事論事,寧清荷這麽處置也是恰到好處。


  既然如此,何必陰謀論挖掘什麽深度。


  楚婉瀅試探自己的事:“母親,如今女兒得罪寧仙首,十分害怕見到他,想要如此避開,實在不大願意見他。”


  她隻怕自己這樁婚事,屬於聯姻,涉及點家族利益,門派外交什麽的。


  楚婉瀅不好一下子將話透了,旁敲側擊,試試寧清荷態度。也不知她那個變態老公,討不討丈母娘喜歡。


  寧清荷:“夫妻之間,終究是你們兩人之事,自然與旁人無涉。至於如何相處,自然也以自己舒適為主,不必太過勉強。”


  言下之意,楚婉瀅跟寧子虛是自由戀愛,沒有什麽利益捆綁。至於是離是和,她這個親娘也不會幹涉。


  這個親媽,就是大氣,善解人意,真是沒得。


  寧清荷歎息:“你曆劫歸來,心情有改,從前有些事情態度有變,那也無可勉強。隻不過當初,你與仙首,已然在合情璧前禮成。隻怕,有些妨礙。”


  看來從前楚婉瀅沒來的及洞房,禮卻已然成了。寧清荷言語間似有擔切,她卻不大明白。


  親媽善解人意,猜到如今楚婉瀅記憶有損,記得不大清楚。故而楚婉瀅還沒有問,寧清荷就已然開始給她科普。


  這個世界沒有民政局,領的“結婚證”也是五花八門,什麽都有,並沒什麽統一規定。

  各種合巹結契的法寶道具層出不窮,而合情璧無疑是這個世界結婚的最高規格。


  據聞這合情璧乃是上古一對癡情神仙魂魄所聚,咒力之強,強得變態。兩個人在合情璧前發誓,必定要一生一世做夫妻。若哪一方要背信棄誓,另擇別人,則必定會被誓言反噬,殺傷力巨大。縱然不死,隻怕也是身軀重傷,損及根基。故而但凡去合情璧麵前發誓的男女,差不多也是永久捆綁了。


  楚婉瀅:“若是兩人皆是不願意再過,莫非合情璧也不同意解契?”


  寧清荷解釋:“兩人同去是平分咒力,一人去就一人受之。不過寧仙首身係下安危,大約是不會行險。”


  言下之意,如果要離婚,估計隻有楚婉瀅自己去受咒術之力,深受違誓之苦。


  寧子虛當然不會行險,他求自由想個法子弄死楚婉瀅就是了,何必傷害他寶貝的身軀呢。等楚婉瀅一死,也不妨礙他跟楚玉薇和諧。


  寧清荷一副規矩就是這樣子,合情璧下許願,咒術就是如此霸道。要不為什麽去合情璧結道侶,是這個世界修士頂級規格呢。人家講究的就是癡情長情,一生一世一雙人,感情不到位的都不敢跑去合情璧。


  楚婉瀅:上古神仙真變態,離婚還要脫層皮。


  寧清荷輕歎了口氣:“當然人心易變,好聚好散也就是了,合情璧以咒為束,縱然勉強在一起,也不過彼此怨恨折磨就是了。”


  千年萬年,本境修士自然也有去合情璧結婚又後悔的。甚至,還出了幾樁醜聞。昔日愛侶變心,又被合情璧誓言所苦,私下竟唆使別人殺夫殺妻,醜陋如斯。


  故而姻緣之事,本不可勉強。


  寧清荷:“若然你想與寧仙首合離,此事雖然為難,也容母親為你想一想。”


  楚婉瀅本來含蓄的試探,沒想到寧清荷居然如此的通情達理,心裏也好一陣子感動。她點點頭,也算是承認了。


  寧清荷點點頭,也沒多問緣由。


  不得不,寧清荷的支持,也不覺令楚婉瀅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她還有一樁疑慮,不覺困惑,故而向寧清荷求證。


  那就是合情璧對於結契道侶,有何約束力,想來也不大可能會管夫妻共同財產?


  寧清荷淡然回答麵不改色:“結契二人,斷不能親手傷害彼此。並且絕不能和道侶以外之人,嗯,行房事。除此以外,倒也並無別的拘束。”


  楚婉瀅麵色頓時極古怪,嗯,寧子虛要是很想跟女主啪啪啪,豈不是一定要搞死自己。


  花園裏,今日碎雪已經歇了,空碧藍如洗,氣竟是極好。


  這幾日無妄城的氣,不是雨就是雪,總是陰綿綿的令人不痛快。這大半個月來,終於迎來幹爽溫柔的陽光。


  陽光落在了楚玉薇的身上,楚玉薇這段日子的壞心情卻不由得煙消雲散。


  她在走廊時候,聽到了無妄城弟子議論。楚玉薇有大運勢,生來就是福氣,她一回來,東海就陽光燦爛了。


  她原本會因為楚婉瀅的歸來而心情抑鬱,不知怎的,此刻卻已然沒有了不平的情緒。

  寧清荷的話,化解了她的憂鬱,讓她一顆心頓時變得明澄通透。乃至於,她對寧子虛苦澀的暗戀,也已然淡去了不少,失去了過去那種驚心動魄的吸引力。


  也許,她應該學會忘記寧子虛了?


  然而忽而間,一隻手攥緊了楚玉薇的手臂,狠狠一扯。


  男人宛如狩獵一樣,早等待此處,他的手好似鐵箍一樣,死死的攥緊了楚玉薇的手臂。


  等級壓製,強大的壓迫力使得楚玉薇心尖一顫。她愕然抬頭之際,入目則是寧子虛流淌奇異憤怒的俊美麵容。這張麵容本來總是溫文爾雅的,此刻一雙眸子卻黑得深不見底。


  今,寧子虛被楚婉瀅羞辱耍弄了,甚至被楚婉瀅踢斷腿骨。種種憤恨,使得寧子虛顯得更加危險。


  眼前的楚玉薇,卻溫馴如羔羊,清新而明媚。


  玉薇,楚家人居然連玉薇也要奪走!他以通心鏡抽了楚玉薇的心思,臉上肌肉不易察覺輕輕一顫。


  楚玉薇被他逼在了牆角,男人沙啞的道:“玉薇,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明明是以極強勢的姿勢,卻著哀求的話。仿佛,隻要楚玉薇輕輕一句話,他便墜入深淵萬劫不複。


  堂堂仙首的喜怒哀樂似掌控在自己這個弟子的手中。


  楚玉薇極怕,可忽而又生出憐憫,心裏亂成一團。


  原來沒見到寧子虛時候,她才會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可以抵禦寧子虛的魅力。


  楚玉薇隻覺得自己好似喘不過起來:“我——”


  話語未落,寧子虛已然將她掐在牆上的親。


  他給楚玉薇來了個霸道總裁式的壁咚,就好像剛才楚婉瀅嫌惡拒絕的那種。


  瞬間,楚玉薇腦子一片空白,。


  此時此刻,她自然已然記不得寧清荷方才的話,也不記得自己方才解開枷鎖的輕鬆心情。


  十三歲,寧清荷一眼就瞧中了她,然後楚淩霜收她為徒。


  身為無妄城城主唯一的徒兒,楚玉薇也得到楚淩霜的悉心教導,精心栽培。


  楚淩霜這個師尊欣賞她,在意她,在她身上耗費了許多心血。


  無妄城在這個女弟子的身上,也耗費了許多資源,對她有很大的期待。


  寧清荷給她畫了個餅,可這個餅本來也真備著。楚玉薇心性有所欠缺,倘若她得以磨礪,那麽餅終究是她的。


  這個無妄城才女弟子身上,有著無妄城大佬的殷切期待。


  楚玉薇也感受到這份期待,似因如此,她也觸碰到了下午的陽光,鬱悶的心得以釋懷。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無妄城這麽多年對她耗費的資源、感情、教導。


  這一切,也抵不過這一個霸道的吻,抵不過這哀婉淒涼的強烈感情。


  楚玉薇的手指本來緊緊的抓著她的劍,也許有那麽一刻,她是想要反抗寧子虛的。


  然而如今,她手指無力一鬆,手中劍再也拿不穩了。


  劍墜於地,發出哐當的輕響。


  花開是美麗的,然而若開得太繁盛,被雨水一澆,卻似有了一股子腐爛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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