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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晨間小鬧

  第6章:晨間小鬧

  ??翌日。


  ??晨光熹微,東方欲曉之時,官邸外傳來一陣打更人的敲鑼聲。


  ??哐——


  ??覃鶴生從夢境中一下驚醒,他的額頭沁出一層薄薄的汗,那是數不清第幾次夢見林慕昭在那場大火中離他而去的前一晚。


  ??在月色傾灑一地的晚上,同他一起對酒當歌,談人生理想,還說與他一起留洋東瀛……


  ??他揉了揉酸漲的眼睛,起身拿起靠椅上的一件軍裝棉襖披在肩上,鍍步到後院的一處拐角連廊。眺望遠處,一抹清瘦的身影站在一棵結了霜的流蘇下,舉著手,微微墊著腳,欲想把那株低垂的枝椏摘下。


  ??風吹樹擺,吹得那襲披在肩上的拽地薄衫在風中輕飄,覃鶴生隻覺那抹背影過於熟悉,隻怕是那人一回眸,便破了他那道藏在心裏的倩影。


  ??那枝椏“哢”地一聲,折在他的手裏,林適微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緩緩地轉頭過去,隻見那人軒昂雄偉地站在自己的身後,不由微微地一笑,引來他的側目。


  ??“我想這一株流蘇可是你要的,我便把它摘下來了,你這笑的又是何意?”覃鶴生把流蘇放在手裏,摸了摸吐出微綠的鼓包。


  ??林適微一愣,這人的觀察力也太強了,明明她隻是低頭抿笑,但很快掩去方才的尷尬。一時忘了禮數,隻好調笑道,“我笑副司令好端端的一株流蘇被你摘了下來,可是要在這裏親自種滿流蘇不可?”


  ??“你個丫頭片子,你父親在我麵前也沒你這麽能說會道的。”覃鶴生走到不遠處的六角亭台下,拂了拂木凳上的灰塵,“你過來這邊坐。”


  ??“看來你是知道我是誰了。”林適微的心沉了下去,坐在他為她拂去灰塵的木凳上,苦著小臉不看他,視線落在他的皮革質的軍靴上。


  ??小聲嘀咕道:“小時候,有一位阿哥也替我折下一枝紅杏。”


  ??覃鶴生見她不過是十八九歲的模樣,大抵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語重心長地道:“我不止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平日裏愛下河摸魚,不喜女紅,喜歡舞刀弄槍。沒發生前日那件事,我都不知道,林參謀長的女兒膽兒特別大,竟敢混進那場反抗運動裏麵,你知不知道若不是遇到我,你必死無疑。”


  ??她聽到他說的話,莫名地緊張了起來,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又呲牙笑道:“那我可真幸運,能遇到了你。我阿娘說我命裏富貴,去到哪都會有貴人相助,逢凶化吉!”


  ??這丫頭還真是不怕死,覃鶴生搖了搖頭,坐在她的對麵,“若是那人再往你胸膛開一槍,你的小命可就一命嗚呼了。”


  ??林適微覺得他可真像個七老八十的長輩,對她叨叨地。她嫌煩悶,起了身撿起地上的石子,往池塘裏擲石頭,水上漾起了幾輪微波。


  ??“你連這個也會,還有什麽你是會的。”覃鶴生看著石頭在她手裏飛出,劃出三道水上拋物線,極為驚歎。


  ??在他印象裏,傳統女子對這種娛樂玩耍甚是不懂,也不屑於玩小孩玩的遊戲,她倒是跟她姑姑的性格有三分相似。


  ??林適微轉過身,瞧見他佩腰上的一把短槍,是北地政權成立之初製造的勃朗寧M11902自動手槍,她挑眉說道:“我會的可多著呢,你腰上的那把勃朗寧手槍,看似還沒用過,不如我替你開第一把槍吧!”


  ??他把手放在勃朗寧這把槍械上,冰涼之意傳入手心,這把配槍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裝飾。


  ??“你是怎麽看得出來這把槍還沒開過火?”


  ??“槍口精亮無比,一點灰色的痕跡都沒有,是把新做的配槍。不知時隔幾年,這把配在副司令腰間的勃朗寧組件有沒有改進,讓我一試便知。”


  ??“勃朗寧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當是林參謀讓你用過,才會在我麵前說,你拿著他的槍杆子,一瞄一個準。”


  ??她往亭子的方向走了回來,湊近他,低柔婉轉,小聲說道:“我阿爹什麽都跟你說了,那他還有沒有跟你說些我其他的優點?譬如,女子應當要學的女紅,琴藝、書法、還有繪畫這些呢,他有沒有跟你講呀?”


  ??“你阿爹說你……”他不免哈哈大笑了起來,“男兒性格,怕是難找婆家了。”


  ??一時窘境,緋紅染上凝脂般的臉頰,林適微趁他分了心神之際,迅雷不及掩耳把勃朗寧拿在手中,嘻嘻一笑:“竟然你這般認為,就讓你見識一下,男兒性格的我是如何對著箭靶,一瞄一個準!”


  ??“當真胡鬧!”


  ??覃鶴生嗬斥,他著急忘了男女之間的授受不親,一手攔住不盈一握的腰肢,往自己的懷裏靠,一手握上她的小手。


  ??腰間傳來臂彎的力度,聽到他怦然有力的心跳聲,一時手快,扳開壓扳機上方的一個解脫機構。


  ??砰——


  ??一聲劃過耳際的槍響!

  ??掛在連廊上的木板雕畫,中間陷入了一顆剛從勃朗寧射出的子彈,冒出飄渺的青煙。


  ??幸好這把勃朗寧經過特殊處理,消音方麵處理得極好,沒有驚擾到緊急聲響。


  ??隻是那僵在原地的兩人姿勢曖昧,一個麵如窘迫,一個尷尬無比。


  ??“副司令你何時鬆開我?我倆這樣子若是被人瞧見了,說你吃一妙齡女子的豆腐,傳出去落人口舌,怕是要被人架著要和我成婚呢。”林適微用極力緩和狂跳的心髒,調皮可愛的語氣說道。


  ??覃鶴生聽不得這被人調戲的話,一時耳染紅暈,鬆開她並把她手裏的倫朗寧搶了回來,退至亭角,“姑娘家的口出狂言,成何體統!”


  ??“好了好了,跟你打一玩笑而已,你卻當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點喜歡我來著。”


  ??“胡說八道,語無倫次、驕縱蠻橫、不顧法綱……”


  ??“停!”


  ??林適微皺眉,被他這般從嘴裏蹦出來的詞語給氣惱,怒目地看著他,“說不過你,要抓便抓,要罰便罰!”


  ??此刻約莫是早晨七八點的光景,太陽熠熠升起,光線從四麵亭台樓閣之上鋪滿一夜落滿的雪地,將他們兩個的半個身子,浸沒在陽光裏。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她已覺得地上的反光射入到她的眼裏,一陣眩暈,跌倒在雪地。額頭上幾股密密的汗珠,順著鬢角的發絲,一直滴下來,落到雪裏。


  ??覃鶴生連忙走了過去把她打橫抱起,抱在懷裏的人體溫微涼,不免讓他加重了幾分力道,“莫動,扯動傷口那就不好了,方才的小打小鬧就到此為止把。”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傷了我的自尊心,該罰!”


  ??“好好好,該罰,我該罰。”


  ??誰曾想,覃鶴生竟會有這麽一麵。


  ??此時的連廊角落裏頭,站著一名孤高冷傲的女子,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茶托的木縫裏,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她的心如被尖銳的利器刺著,透出窒息般的疼痛。


  ??回到廂房,覃鶴生把她放在床上,用枕頭墊在她的後背下,坐到床沿邊問道:“早餐可吃了沒?沒吃的話就不好吃藥了。”


  ??“我吃過桌上的鳳梨酥,這盒西點味道還不錯。”


  ??“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和點藥水。等會兒葉姑娘來了,她會好好照顧你的。她不是我,可沒這麽縱容你。”


  ??覃鶴生一邊說著一邊在桌子上研磨藥粉,把藥粒磨碎倒進溫水裏頭,再把杯子遞到她的唇邊,“小心點喝,會有點兒燙。”


  ??林適微把藥水喝下,喝完不忘用手擦了擦,說道:“你要是忙,你就去忙你的,我喝了這西藥等會兒便會困。還有,方才的事,我還沒想好怎麽罰你,當是你欠我一回。日後等我想起,我再來告訴你。”


  ??他聽了,會心一笑,“行,到時候你可別忘了。”


  ??“我怎會忘記,這是你欠我的,我可記仇了!”


  ??她與他對視幾眼,心中早已沒了當初第一次見麵的防備心態,咯咯笑道,“暫且讓你先快活一下,到時候要是落到我手裏,可有的是法子來罰你。”


  ??“小小年紀鬼機靈。”他用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快去休息,我有要事在身不能看著你,等會兒我讓葉姑娘給你熬點魚湯,對傷口恢複得快些。明後你便可回家,每隔三日去一回修道院,葉姑娘會替你換藥的。”


  ??覃鶴生又去桌麵上點燃暖爐,拿在手裏漸漸變得暖和,他把暖爐交到她的手裏,囑咐道:“拿著這個暖和些,若是裏麵冷了就讓葉姑娘替你換一換。還有,在這裏不可隨意走動,萬一觸及一些機關就不好了。”


  ??“好,我都聽你的。”


  ??她都聽他的,他的話在她心裏猶如金玉良言。


  ??要是別人問起,她最聽誰的話,那便是這個眼前隻認識了不到三天的人了。


  ??覃鶴生等她歇息下來才出的房門,關上門便看到樓梯間裏的葉淑真,他往她的方向走過去,停在她的麵前,下意識地說了句:


  ??“好好照顧她……”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葉淑真打斷,“你可知道萬一她不小心傷著你,你該怎麽辦?”


  ??“我會把控好的,你就少操這份心吧。”覃鶴生回了一句。


  ??他連一眼都沒看她正往樓梯間走,卻被她拉住手臂,“覃鶴生,我知道你有過人之處。可是,你包庇她,遲早有一天,她做過的事被人揭露和誤會,比現在處罰她後果更嚴重!”


  ??“你知道我有過人之處就行了,她的事我來負責,我不許你在這裏嚼舌根。你同我一起回來不是處理討論這些事情的,多一嘴不如少一嘴,這麽淺顯的道理你不會不懂。”


  ??“我當然懂,可是我也要提醒你,她不是你心裏想著的那個人!你救下她,不就是為了少點慚愧嗎?”


  ??“你小聲點!我分得很清楚,無須你在一旁點醒我。還有,她並不是什麽亂臣賊子,照顧她好一點。”覃鶴生走下樓梯,頭也不回出了去。


  ??葉淑真望著他堅挺肅冷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暗自握成了拳頭。


  ??你不就是想留住活口和線索才救的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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