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內
燕與鶴急行出鎮。
望著墨沉的山,擠滿了視角的山,困著天際的山,生生停住了腳步。
山間翻滾著濃霧,黃昏的光透不過霧層,天色昏昏暗暗。
她不知爹爹到底去了何處。去查運山群麽,怕是會給爹爹添亂。
一時站在鎮前,茫茫然。
想起那日所感知的奇怪之地。行去。高大的樹木,茂盛的野草在暗淡的光裏,投射下爪牙舞爪的影子。
夏蟲鳴叫,尖利,低沉,幽暗。
站在那方地上,暮色沉沉。
方圓數裏,細細探去,隻有這處,草木情緒有恙。而此處,也隻有情緒不同。
木木然,沒有波動,如遭受巨大折磨痛苦後的心死入灰。
盯著草木下的泥土。或許此處不同。
拿出劍,以靈力控製劍身,使它極速旋轉著,向地下鑽去。
灰塵,泥沙,小石子,亂飛四濺。心緒煩雜,隻盯著高速旋轉的劍,一身變得灰撲撲的。
靈氣逐漸濃鬱,靈子的活躍性越來越高。
約一米深處時,其到了一個臨界點,亂飛著,碰撞著。帶起的氣流,使周圍的草叢彎下腰。
越往下,靈氣暴動得越厲害,她收起鑽出的泥土,裏麵到底有什麽成分竟可以遮掩或者壓製這麽亂的靈氣。
劍發出吱呀嘎吱聲,碰到岩石了,掃掉泥土。雙手持劍高高舉起,劈下去,吹去廢石,留下巴掌深的痕跡。
已是半夜,黏稠的夜色壓在心頭,停下動作,靜坐調息。
待靈力恢複時,月墜向西山,正是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候。
長吸一口氣,提氣躍向半空,借下衝之力再次劈向石頭,“嘣”,地顫了顫,虎口被反彈之力震紅。岩石碎了,露出黑乎乎的洞,如黑夜中偽裝著的巨獸,張開巨口,等獵物自投羅網。這山內竟是空的。
收不住身勢,燕與鶴與碎石嘩啦一起掉下去,左手掐出纏木訣,綠色藤蔓竄出洞外,纏上樹幹。另一端繞住左手腕,將她吊在半空,晃晃蕩蕩。
碎石嘩啦嘩啦掉下去,砸出沉悶的聲音。
山內潮濕陰森。黑暗中,水滴,水流,野獸,聲音混雜,滴答,嘩嘩,嘶鳴,凸顯著山內的寂靜,闖入者的莽撞。
意識探出,明晃晃看見自己身下的蛇群,那蛇碗口粗細,黑黝黝的蛇身。幾隻蛇正盤著尾巴,張開血口大盆,毒牙上掛著黏液,腥臭難聞,向她咬來。
燕與鶴控製著藤蔓,身體向上拉去,持劍掃過。
在半空中扭過身,轉而向邊緣的蛇斬去。空氣越發得腥臭,欲按原路返回,卻見,出口壁上也有蛇。隻得落於地上,散了藤蔓。
洞裏靈氣暴動得更加厲害,一向溫順的木靈氣也隱隱要脫出控製,生長於此的野獸,怕是不懼靈力傷害,更何況蛇皮本就防護力強。右手握劍,勉強為自己加上靈氣罩。
周圍都是蛇。粗的細的花的黑的,但蒙老天厚愛,不是蛇窩。
自上次遇險後,就準備了許多道符。
挑了火符扔出,在蛇群中炸開,也完全照亮了山內的情形。
暗河,石英石柱,當然還有蛇。
暗河流向蛇較少,思忖著,燕與鶴順流而走,
盡力躲避蛇的攻擊,不去斬殺。蛇太多了,若血腥味彌散,這裏的蛇被挑起欲望,今日必定葬身蛇腹。
沿暗河一路而下,靈氣已不受控製,體內的木靈氣炸裂著,衝擊著經脈,在丹田裏亂竄,疼痛難忍。散去木靈氣,換星力於全身運行,雖不知星力如何使用,但還可以溫養身體的。
行一段距離後,遠遠離開了落入之地。身後隻有幾隻蛇鍥而不舍地追咬著,回身,一劍斬向七寸,蛇身如煙蕩開,劍直直從中穿過,光滑的劍身汙暗了些。這竟不是蛇,乃某些汙穢之物化成。不是劍修,以她如今可憐的練氣四層修為,用劍傷不了。
當即立斷,扔出幾張火符,雷符,火焰蔓延,雷聲霹靂,幾息功夫後,蛇影不在,幾絲黑絮散在空中。
沿暗河流向緩步下行,打量周圍的環境。
暗河河岸很少為裸露的石頭,厚厚的青苔下皆是泥土。穹壁上卻布滿了石英石柱,豆大的水珠一串一串往下掉,在青苔上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按理說這河邊應該是石頭的,如穹壁一般。
這暗河形成的時間怕是早於這山。
以巫霧山群到居海的地勢,應會流入居海。
沿暗河一路往下走,空中的靈氣爆裂得可傷害發膚。
心中疑惑,這一路走來,靈氣都如此暴躁,為何隻有那一處的草木異常。這不像是泥土阻隔了靈氣,倒像某些陣法破損後的樣子。
想到此,停了腳步,尋找陣法的痕跡。取出一顆夜明珠,山內有了柔和的光,驅散黑暗,五彩繽紛的石英石柱炫人眼目。
走向山壁,壁上爬有薄薄的青苔,水珠滑下石柱,在柱端停留半刻,水珠折射出五彩的光,顫了顫,她伸出指尖,看水珠掉在上麵,啪地碎裂。臨近山壁的靈氣似乎沒有河邊暴烈。
掃開壁上的雜物,拿近夜明燈,細細搜尋著,沒有陣紋的痕跡,應說一切都是天然形成。
走回河邊,靈氣似乎又暴烈了幾分。來來回回走了幾圈,確信河邊的靈氣的確比山壁附近爆裂一些。
燕與鶴彎下身,用劍從岸邊挖向山壁。挖出的泥土夾雜著青苔,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耐心地挖下去,大概一隻手掌深度,河岸邊翻出的泥土中夾著白色的粉末,用手拈起,搓了搓,有些像石英灰。
用劍把廢泥掃開,挖向山壁,白色的粉末以河岸邊最多,到山壁逐漸減少。
盤坐於地,靜靜恢複體力,思索著什麽碎了成灰是那般質地。
山內寒冷潮濕,一股子涼意透過法衣拚命往骨子裏鑽,發絲被水汽浸濕,腦袋冰冰涼涼的,有些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