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太和
待在賀城,幾日過後,看到燕紅衣從賀家出來,神色鄭重,帶著燕七,急駕飛舟向南方而去。燕與鶴便知燕離已被帶走。隨後急匆匆地用陣台趕往燕家,親眼見到燕紅衣進入賀家,才放下心來。
前幾日從他人口中得知太和宗近幾日將開山門招徒,若不再前往,怕是會錯過。況且太和宗離燕家也有數十萬裏遠,即使用陣台,也要幾日功夫。
日夜兼程,於最後一日趕到。
此時太和宗門前,稀稀疏疏,大多是太和宗身著青袍的弟子了,餘下之人皆是風塵仆仆,大人帶著小孩,或是凡人坐著牛車,一臉疲倦之色。
入太和宗,分兩步。
第一步測有無靈根,燕與鶴自然輕輕鬆鬆過了。
第二步測心資,過問心橋。一步踏出,場景天翻地覆,隻見自身在一狹小的房屋中,燈光極為昏暗,有黑色的陰影攀附在地板上,定睛看去,那黑乎乎的影子扭曲著,一點一點向房中沙發上癱著的女子爬去。那女子麵色蒼白,唇色及淡,皮膚下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雙頰深深凹下,閉著雙眼,眼睫極力顫抖著,似乎是在掙脫噩夢。脖頸往後仰著,宛若垂死的鶴鳥。
黑影竟是魍魎,以生靈的負麵情緒為食,害人,但多在山川中。但卻在此纏住了這女子,女子身上浮著一層死氣,雖淡不可見,但也時日無多了。而這場景有一股莫名的來自神魂上的熟悉感,她卻不知在何處見過。
再一步踏出,眨眼間又換了一個場景。水上荷葉層層鋪開,水麵上細碎的熒光以玄奧、晦澀的方式流轉,細眼看去,大道轟鳴,眼前是數不清的亮點,呼地向她湧來,隻覺神魂承受不住,勉強收了目光。荷葉上有一女童,小臉肉嘟嘟的,麵色嚴肅,穿著不合身的衣物,抓著花杆,在水裏亂劃著。腳下突然一滑,跌入水中。移步上前把她拉起,小孩緊緊抓住了她的手,陰森森地裂開嘴,露出白白的、小小的牙齒。正準備將她放下,女童嘴裏突然冒出獠牙,狠狠向她手上咬去。燕與鶴倒吸一口氣,大力把她甩開,手上明晃晃的留下兩個血洞,汩汩向外冒著血。女童被甩到了水中,也不哭,直接遁水逃走。
擰起眉,知道自己在幻境裏,熄了追她的心思。轉而踏出一步。場景轉變,是爹爹收養自己的時候,梨花未落,桌上有一壺梨花酒被小火苗舔著壺底。她怔怔看著溫和笑著的爹爹,歎了口氣,又一步踏出,之後場景皆是她所經曆之事,燕與鶴恍然未覺,步步向前。
走出問心橋後,手上兩個血洞尚未愈合。她尋思著,問心橋上的場景應都是個人曾經曆的,第一個女子可能是她前世吧,女童是她神魂封印前的自己,女童攻擊她,更有可能是她的心魔。那般小,何來的心魔。
等了一會,得到測試結果,便向道峰走去。
前兩步均過,便可為太和宗的外門弟子,若想進峰,需到所進之峰再去測試。道峰便是道石所在的峰。
太和宗在修星上也曾是一流的勢力,但如今,越少有人能從道石上悟出天等的功法,勢力慢慢衰弱。而今,道石之於太和宗如雞肋。
北原賀家。
昏迷多日的賀流觴眼睫微顫,慢慢睜開雙眼,轉了轉幹澀的眼珠,看到房間熟悉華麗的擺設,自己應是被賀家救回了,他想起賀曲水的模樣,僵硬的嘴角勾起一道笑,好久不見,不知他如何了。
侍候其旁的人見他醒了,立即傳信於家主。
賀曲水知曉賀流觴醒了,一向冰冷的眉眼如浸透了三月春水,慌亂收拾了下自己,心急如焚地向那邊趕去。
大步跨入門中,見賀流觴好生生坐在床上,心中如三月百花盛開。但突然想起上次的賀流觴的不告而別,眼底閃過一絲陰翳,仍眼眸彎彎地撲入他懷中,埋怨道;“哥哥,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我好擔心啊。”
賀流觴的視線自從他進來便黏到上麵了,他身量長高了不少,從笑臉如花的少年到如今與他同肩的英俊青年,期間卻沒有他的參與,心中有些酸澀。見曲水伸出雙手抱住自己,臉緊緊貼在自己胸前,若是以前,早就阻攔了,經這生死一遭,至少明白了人好好的都好。
但仍不住感歎,少年時他鮮衣怒馬,呼朋喚友,好不快活。自從見到這個被叔叔托孤給父母的糯米團子,扯著他衣角,怯生生地喊著哥哥的粉嫩可愛團子,從此,一汪心思全部撲在團子身上了。其所用之物,所食之物皆經他手。
如此精心付出,其碩果也累累,未經察覺時,他把自己給賠進去了,瞧自己弟弟這副樣子,怕是把這一輩子都賠進去了。但賀流觴卻不想像往日那般躲避了,生死之間走一遭,未大徹大悟,卻也放開了許多。“是哥哥讓你擔心了。日後,哥哥去哪裏,定會告訴你。”
“真的嘛?”賀曲水猛地瞪大眼睛,嘴因驚訝而微微張開,眼角因激動帶上了一絲紅。自從哥哥知道了他的心思,就時常躲著他,上次更是不告而別,卻未想過如今哥哥會說這般話。
“真的。”賀流觴笑道,手放在曲水背上,一下沒一下撫摸著,整個人顯得很是釋然,丹鳳眼含滿了笑意。
“哥哥,”曲水將頭埋在哥哥懷中,嗅著好聞的氣息,紅了臉,一聲又一聲喊著哥哥,他以為哥哥還像往常一般,已經做好了施展苦肉計的打算,哥哥心生憐意,定會允他,但那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哥哥這是答應他了麽,曲水突然哽咽起來,眼前一切宛如鏡中月水中花,不敢相信,怕碎了。
“怎麽就哭起來了呢?”賀流觴連忙把曲水的頭從懷中捧起,直視他因哭泣而濕漉漉、紅紅的眸子,“哭了就不理你了哦。”
“哥哥。”賀曲水破涕為笑,頭在他懷中蹭著,“哥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