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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洛知琴

  “小姐,您這是在做什麽呀?”雲兒放下手中的食盒,邊從盒中取出飯菜,邊好奇地看著楚星雨手中的小篩子和研缽問道。


  楚星雨將篩子中的細小花瓣輕輕篩入研缽後,輕輕地研壓著花瓣,頭也不抬地說道:“做一些桃粉膏。”


  “桃粉膏?”雲兒擺好碗筷後湊到楚星雨身邊來,不解地問道,“桃粉膏是做什麽用的?吃的嗎?可是……”


  “小姐,您什麽時候學的這個呀?”


  ……


  失誤!楚星雨暗暗在心中捶胸頓足——完全忘了,眼前這丫頭雖然原本隻是園中做灑掃的粗使丫鬟,心思不比一般的內院貼身大丫鬟靈光,但是好歹也是陪在洛淺予本尊身邊八年有餘,也不至於是個傻子,正是所謂的機靈不足忠心絕對有餘的類型。


  “你家小姐是何許人呀?!這點小事自然是一看就會!“楚星雨不慌不忙地反問道,眼瞅著雲兒似乎還有些疑慮,忙趁熱打鐵轉移話題道,”眼下,我們才剛回府,這府中情形不用我說,想必你也了解了一二。我雖說占了個嫡小姐的名頭,但說到底我並不是夫人親生的,更何況剛從家廟中回來,也未必會受她們待見。所以,眼下我們在這府中並不安全。”


  論忽悠人的功夫,楚星雨還是相當佩服自己的,畢竟當年在秦淮河畔馬家胡同,自己就是憑著一張嘴走遍半個胡同的。


  終於在楚星雨挖空心思把能想到的信息全都用上,再加上稍稍潤色後,雲兒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了。


  “小姐,您放心,雲兒一定會保護您的。”雲兒做出一副準備下油鍋的模樣說道。


  還是小丫頭片子好忽悠,楚星雨心中暗暗竊喜,可是麵上不露聲色,欣慰地點了點頭說道:“吃飯吧。”


  說罷楚星雨拿起筷子就要夾菜。


  “小姐,等等,”雲兒突然攔住了楚星雨,急忙從頭上取下那唯一一根細小的素銀簪子放在衣角用力的擦了擦,“我先驗驗有沒有毒。”


  “噗哧。”楚星雨笑出了聲,用筷子擋回了雲兒的簪子。


  望著雲兒一臉不解的樣子,楚星雨笑著說道:“不用驗了,肯定沒毒。”


  雲兒似是仍然有些不放心,小聲追問道:“為什麽肯定沒有毒呀?”


  “就這點清湯寡水,雞頭鴨脖子的,她們也好意思下毒?”楚星雨用筷子在湯碗中撈出一塊勉強能入口的肉放到了雲兒碗中,說道。


  聽到這裏雲兒小臉上的擔憂被氣憤完全取代,“這廚房的廚娘們真是太過分了,小姐還病著,她們每日就給您吃這些……”說道此處,雲兒的聲音又有些嗚咽。


  一幫廚娘能翻得了什麽天?!不過是狗仗人勢罷了。


  也罷!既然打狗還得看主人,那便現將這主人拿下便是。


  “那你想不想吃點好的?”為了防止雲兒又要哭的梨花帶雨,楚星雨急忙打斷道。


  “小姐,您有辦法?”


  楚星雨陰惻惻地笑了笑,“雲兒,你在這燕梁城中可有什麽親友?”


  雲兒想了想說道:“隻有一個表哥在城西的大金巷裏做些個打聽消息的小勾當。”


  “你去幫我傳個消息給你表哥,讓他務必在三天之內將這個消息傳遍燕梁的大街小巷。能做到嗎?”


  “我這表哥別的本事沒有,但是傳傳小道消息,可是他最拿手的。”雲兒點點頭道。


  “那就好。”楚星雨俯身到雲兒耳邊耳語一番。

  “這樣真的成嗎?”


  “本小姐何時誆騙過你?!放心吧,三天後好吃好喝的全都自動送上門來。”


  吃過幾口飯菜後,楚星雨放下碗筷走到桌前,取出一支小瓷瓶挑了些桃粉膏小心的敷在了額間傷口處,又拿出一根針紮破手指,鮮紅的血珠冒出指尖。


  “小姐,您這是做什麽?”雲兒滿是不解又滿是擔憂地問道。


  楚星雨笑著將指尖的鮮血均勻地抹在了額間的傷痕處,使得傷口看起來更加猙獰。


  楚星雨信手拿起桌子旁的一支青玉瓶,瓶身上還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雪蓮花,很是精巧,拔出瓶塞,淡淡的清香從瓶中傳了出來,沁人心脾。


  “這是夫人剛剛派人送來的雪肌膏,”楚星雨用玉勺撥出些許,乳白色的膏體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一層柔光,甚是漂亮,“你可這雪肌膏有何用處?”


  雲兒望著楚星雨不解地搖了搖頭。


  “這雪肌膏是用天冬、川穹、秋容、佩蘭、玉竹配上天山雪蓮所煉製,”楚星雨摩挲著瓶身徐徐說來,“旁地不說,單就是這天山雪蓮便是一味極為珍貴的藥草。所以這雪肌膏療傷功效極佳,若是我這傷口用了這雪肌膏,那傷痕基本可以淡化為無。”


  “那小姐,您趕快用呀!”雲兒激動地說道,旋即又像想到了什麽似的,“不對呀,這夫人怎麽會這麽好心。”


  楚星雨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能想到這裏,還不算太笨。這雪肌膏中多添了一味當歸。”


  “這當歸本也無毒,隻是有活血之效罷了!若是用在傷口上,便會使傷口久久不能痊愈……”


  “我去找老爺為您做主!”楚星雨話還未落音,雲兒便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要離去。


  “站住!”楚星雨喊住雲兒,說道,“我們在家廟之中一呆就是八年,你可見老爺為我們做過主?我剛回府便落了水傷了麵容,你可見老爺為我們做了主?所以啊,“楚星雨一個反手將玉瓶緊緊握在了手中,收起了臉上有些玩世不恭的笑意,認真地說道,“這主,無論什麽時候都得自己做!”


  洛淺予,你五歲便被打發進入尼姑庵,一個五歲的孩童能犯多大的錯,想來不過是這深閨內閣爭鬥的犧牲品罷了。不過既然我楚星雨上了你的身,便幫你討回這公道,恢複了你這洛府嫡小姐的名聲,也權當做借你身體一用的本利吧,所以這主我便替你做了,而這公道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幫你討回來。


  雲兒怔怔地望著楚星雨,總覺得眼前這個眉眼如舊的小姐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可是卻又不清楚到底哪裏不一樣。


  “別想了,如今回到府中,自然不能再像從前在庵中那般了,凡事要多個心眼。不過你放心,隻要有我在,便不會叫這天失了公道。”楚星雨拍了拍雲兒說道。


  一瞬間,陽光從雲後又冒了出來,撲灑在那如畫的麵龐上,映出依舊熟悉的笑臉。


  “嗯。”雲兒笑著點點頭,“小姐,您懂得可真多啊!”


  楚星雨心頭一跳,正糾結著如何糊弄過去時,隻聽雲兒又說道:“看來您往日裏在庵堂中看的書真真兒是有大用處。”


  看書麽?楚星雨心中不由地苦笑一聲,往日誰人不知護國公府的朝霞公主是出了名的‘草包公主’——不喜讀書,不善歌賦,不通音律!簡而言之,凡事大家閨秀所應該具備的,自己都成功的避開了。


  不過也罷,你既然如此認為,倒也省得我多做解釋。如此想罷,楚星雨便隻是笑笑不再言語。

  午時剛過,明豔的日頭微微西移,金色的陽光透過廊庭處黃花梨木雕刻而成的朱窗灑了進來,映出一室輝煌。


  半人高的掐絲琺琅花瓶端擺在入門處,用整塊烏木雕刻的矮幾上正焚著檀香,香煙縷縷升起,沁得一室淡雅……


  此刻一身著華服的美貌夫人正坐在桌前,端著茶杯,桌上擺著四碟點心四碟蜜餞還有四盤時令水果。


  這美貌夫人正是當今的尚書府主母,韓淑清,而此刻偎依在她左側身旁的少女便是洛府四小姐,前日潑了楚星雨一臉茶水的洛知畫。


  而端坐在韓淑清右邊的少女模樣與洛知畫有著七分的相似,不過五官更加精致,舉止也更加的端莊,她便是尚書府的嫡出二小姐洛知琴。


  “娘親,”洛知畫扯著韓淑清的衣袖,滿是委屈地說道,“洛淺予她還是不肯將婚書歸還回來,這可如何是好?”


  “你呀!”韓淑清滿是慈愛地用指尖輕輕戳了戳洛知畫的鼻尖,正要說些什麽時,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


  “進來。”


  一穿碧綠色青光緞麵、梳著雙耳發髻的丫鬟走了進來,正是韓淑清身邊的一等丫鬟冬梅。


  冬梅俯身在韓淑清耳邊一陣耳語。


  “嗯,你下去吧!”韓淑清滿意地點了點頭後對冬梅說道。


  “娘親,冬梅剛剛和您說了什麽呀?”


  韓淑清收回了一臉的慈笑,不答反問:“畫兒,你可知這次的事情你做錯在何處?”


  洛知畫垂頭說道:“不該推洛淺予入水!”


  韓淑清輕歎了口氣,轉頭望向正在一旁安靜品茶的洛知琴道:“琴兒。你來說說。”


  “是,母親,”洛知琴聞言,放下手中的茶杯,淺笑慢語道。


  “眼下洛淺予不過就是我尚書府的一根草而已,想要除掉隨時都可以,可是畫兒卻選擇了最最愚蠢的方式,不僅沒有除掉,還落下一個欺負孤女的罵名,此便落了下乘。不過好在是在府內,一切自有母親打點。”


  “可是,婚書信物……”


  “什麽是信物?!”洛知琴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輕輕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繼續道,“先不論過了這麽多年,那信物是否還在她手中。就算她還死命護著那信物,那也得肅親王府認了才作數!她洛淺予不過是我尚書府中的一個孤女罷了,無權無勢,你若不喜歡,等風聲過了,自然多得是方法讓她銷聲匿跡。而你,洛知畫是我尚書府堂堂正正的嫡出四小姐,孰輕孰重,想來肅親王定會掂量。”


  茶杯落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一縷烏發從白皙的耳邊垂下,依舊是那副歲月靜好的大家閨秀模樣,仿佛剛剛那些話都隻是錯覺一般。


  “況且,大抵就是她拿了那信物,怕也是再無臉出來了。”洛知琴轉頭看向韓淑清,“對吧!母親。”語調依舊輕揚,可是卻莫名地帶著一絲詭譎的味道。


  “真的嗎?”洛知畫喜笑顏開地問道。


  “你什麽時候能像你姐姐這般,我便放心了。”韓淑清滿意地點點頭後,轉身對洛知畫說道。


  “我又不像姐姐一樣,是要去當德王妃的,我隻要能嫁給明陽哥哥就可以了。”洛知畫吐著舌頭笑道。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休要胡說。”洛知琴低頭頷首輕聲製止道,可是嘴角卻止不住地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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