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混亂
“我哥哥可是西涼的太子,將來要繼承我父皇的皇位,這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著要嫁給我哥哥!能看上你,可是你修了八輩子的福氣,你竟然說不行!?”聽了楚星雨的話,皇甫嫣然怒氣衝衝地搶先道。
“嫣然公主這話有些不妥,”皇甫嫣然話音剛落,楚星雨便不急不緩地邊答道,“以有風太子的才情相貌便不是這西涼太子,我相信天底下想嫁與他的人也很多。可是,感情這事講究的是個你情我願,有風太子雖好,隻是……”楚星雨想要學著那戲折子中唱的那般也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嬌羞模樣,可是難度似乎太大了,隻好微頓片刻,繼續說道,“我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白月光。”
楚星雨這番話一出,場麵頓時靜了下來。這楚星雨不僅拒接了皇甫有風,還說自己有了心上人!這消息真是太過震撼,眾人一時紛紛猜測楚星雨口中的白月光究竟是誰。
“聽說,她前些日子還在調戲七皇子,莫不是她的心上人就是七皇子?”
“對了!剛剛他兩不就是一前一後進來的嗎?”
“.…..”
“可是,七皇子比她小六歲呀!這……這也……”
某位眼尖膽大心細的小姐,無意間瞟到了顏景軒掛在腰間的玉佩。
“你們看,七皇子腰間的玉佩,可是剛剛莫星雨從有風太子那兒贏過來的?”
“果真是!”
“這麽看來……”
不知這群名門閨秀究竟存的什麽心思,看似是竊竊私語,可是這聲音卻又剛剛好能讓眾人聽到。
不過如此也好,就讓那皇甫有風聽到,也好叫他乘早打消了這個念頭,楚星雨見眾人說的差不多了,再說下去可就真的有失臉麵了,便再次佯裝嗓子不舒服,幹咳了兩聲。
原以為皇甫有風定會知難而退,打住這個話題,誰知能當太子的人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輩,竟然麵對那些或譏笑或揣度的言論,充耳不聞,從始至終,都是麵帶微笑。
“請問皇上,為何不行?”皇甫有風朝著皇上拱手作揖後,問道。
許是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皇上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方才道:“有風太子有所不知,這星兒不僅是朕的外甥,還是朕心中內定的兒媳。”
“哦!不知莫小姐心中的白月光可是哪位皇子嗎?”皇甫有風轉身看向楚星雨,做出好奇的模樣問道。
楚星雨一聽糟了,這皇上既然說了是想要自己給他做兒媳的,那麽君無戲言,自己怎能駁了皇上的臉麵,那白月光便不能是瞎謅之人了。
雖然皇上的幾位皇子確實容貌品行都非凡,隨便拎哪個出來配自己也是綽綽有餘的!不過,楚星雨自認也不是個隨便的人,這嫁娶之事還是要講究個眼緣,比如說那顏世南便是剛好入了自己眼的良人,隻可惜……唉!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算了,想了心痛,不提也罷!
更何況,平日裏與顏景瑞他們一幫皇子混得也太熟了,熟到都不好意思拿他們下手!再說了,他們眼下也都正值婚配的年齡,萬一自己說了他們,來個弄巧成拙,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楚星雨思索再三,目光悄悄掃視了一圈後,停在了顏景軒的身上。
雖然笨拙了些,可到底最為牢靠,畢竟你才十歲,隻一瞬間,楚星雨心中便有了一番計較。
打定主意後,楚星雨話鋒一轉故作煽情地說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所以,還望有風太子成全,便讓這白月光永遠地留在我心中吧!”
“一輩子很長,莫小姐既然知道與那人絕無可能,不若隨我回西涼,異國風光,也好重新開始。”原以為皇甫有風聽了這話定不會再做糾纏,誰知竟是自己想多了。
雖然不知道皇甫有風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可是楚星雨一時半會兒還真接不上這話。
就在楚星雨心中轉了幾個彎後,打算來個破釜沉舟,表明自己才疏學薄真的高攀不上時,隻聽皇上的聲音突然響起。
“七皇子接旨。”
“兒臣在。”顏景軒神色不變,起身,上前,俯身跪下,動作雅正端莊,完美到無可挑剔。
“莫府小姐,莫星雨,端莊賢淑,秀外慧中,堪稱良配……待你弱冠之年,擇一良辰完婚。”
皇上一席話畢,殿內眾人皆震撼無比,便是楚星雨也愣住了。
隻有一人始終清醒無比。
“兒臣遵旨。”皇上話音剛落,顏景軒便領旨叩謝,沒有半分遲疑,當然也沒有半分欣喜,神情冷漠如初。
也是,誰願意娶一個比自己長六歲的人做妻子呢?!眾人看著顏景軒的神情,皆在心中默默地替他哀悼了片刻。
今年的桃宴果然比往年的精彩,往年是楚星雨在台下看戲,人家在台上唱戲!今年竟然完全調了個個兒,楚星雨變成了那唱戲的人,隻可惜唱的盡是鬧戲。
接下來的時間,眾人的心思早就不在了這桃宴上了,在一眾的灼灼目光中,楚星雨再次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挨到了宴會結束,為了不再聽那些聒噪的耳語,楚星雨溜的那叫一個快,可是一想到在宮門外還會碰到他們,便索性轉了幾個圈,爬到一個最大的桃樹枝杈上,坐了下來。
桃花開的正是茂盛,層層疊疊,將楚星雨的身影完全掩蓋住了。
楚星雨從懷中取出一支隻有手掌大小的玉瓶,拔出瓶塞淡淡的酒香便溢了出來。
“還是古人說的好,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楚星雨橫躺在粗大的橫枝上,一隻胳膊枕在頸下,一隻手搖晃著手中的玉瓶,玉瓶在月色下發出淡淡的熒光,晶瑩剔透。
這宮中窖藏的陳釀果然後勁大,楚星雨不過方才將一小瓶喝完,便已然覺得頭有些暈乎乎的了。
“表哥,你為何要接旨?”就在楚星雨感覺自己坐在雲端之時,突然身下響起了一個稚嫩的女娃娃聲音,聲音中滿是委屈。
楚星雨悄悄撥開一個小枝杈,朝下望去,正看見兩個妙人。
先前說話的是個穿著粉紅色對襟羅裙的小女娃,柳眉杏眼,唇紅齒白,梳著雙髻,模樣甚是可愛;而另一個神情冷漠,一襲黑衫的便正是七皇子顏景軒。
“聖命難違。”顏景軒麵無表情,脆生生地答道。
這小女娃既叫著顏景軒表哥,而且現在還沒有出宮,那想必便是錦貴妃母家的千金,薑如雪了,果然人如其名,容貌賽雪。看著模樣,倒真是對兒金童玉女,般配之極。
“這麽說來,表哥其實也是不願意娶那老太婆的,對嗎?”聽了顏景軒的話,薑如雪麵露喜色的追問道。
老太婆?!楚星雨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不過,雖非自己本意,但橫豎做了這打鴛鴦的棒槌,所以便是被喚了這聲老太婆,那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顏景軒神色不變,隻是轉過身來,背對著薑如雪道:“你先回去,否則母妃又要擔心了!”
“嗯嗯,那我先走了,表哥也快點回來。”薑如雪滿心歡喜地道。
“嗯。”顏景軒輕輕點頭,道。
“出來。”薑如雪的身影剛一離去,顏景軒便抬頭朝桃樹上方望去。
畢竟偷聽了人家小兒女間的情話,如今被捉了個現行,楚星雨還是老臉一紅,撥開樹枝,探出頭來,訕訕地笑著道:“沒看出,你小小年紀便這般受歡迎。”
楚星雨話音落下,四周又恢複了寂靜。
望著顏景軒那冷如月色的眸子,楚星雨愈發覺得心虛,便一邊尋思著再說些什麽,一邊用手撐著橫枝想要坐起來,結果酒勁上頭,竟一個頭暈手滑沒有扶住樹枝,迎麵撲了下來。
更尷尬的是,直接將那直挺挺地站在樹下的顏景軒撲倒在地。
束發的紅繩被樹枝掛落了下來,原本綁在頭頂的秀發完全垂落下來,楚星雨兩手撐在顏景軒身側。
月色之下,活脫脫一副調戲良家少年的輕浮模樣。
楚星雨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極力佯裝出一副灑脫超然的模樣,爬了起來,瀟灑地一轉身頭也不回地道:“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等那西涼太子離開後,便去求了皇上,取消賜婚。”
雖然沒有看到顏景軒的神情,也一如既往地沒有聽到顏景軒的回答,但是楚星雨心想,自己此刻在顏景軒心中的形象定然是高大而偉岸的。
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楚星雨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這顏世南迎娶顏幼瑤回豫州的日子竟然與皇甫有風等人打道回西涼的日子是在同一天,更沒有料到的是,自己竟從城牆上摔了下來,迷迷糊糊了大半年……
燕梁城內到處都是一片花團錦簇的欣喜熱鬧景象,街道兩旁張燈結彩,百姓們都簇擁在道路兩旁,翹首以盼著公主的鑾駕。
因著太後與皇上的憐惜寵愛,顏幼瑤的婚嫁陣仗比尋常公主還要氣派許多,便是這嫁妝太後就私添了整整三十車。
顏幼瑤的鑾駕在宮門外拜別了太後,便一路吹鑼打鼓,浩浩蕩蕩駛向南門。
平常公主遠嫁,文武百官隻需在奉天門恭送便可,可是此次,皇上竟領著文武百官親自登上南城門。
楚星雨站在莫盈川的身旁,朝下望著那坐在馬上一襲紅裝逐漸遠去的身影,心中突然覺得很是失落。
不過這失落並沒有來得及好好發酵,楚星雨便又跟在莫盈川身後,隨文武百官一起再赴西城門,恭送西涼使者離去。
其實,這迎來送往之事,原本與楚星雨並沒有多大的幹係,可是因著皇甫有風的一句“中原有句古話叫做‘一片冰心在玉壺’,此來陳國獲益良多,希望走前能與莫小姐話個別!”,那皇甫有風話語真誠,皇上也不好太拂他的麵子,便將楚星雨也捎了過來。
不過楚星雨心中卻納罕的緊,皇甫有風獲益良多與和自己話個別有什麽關係嗎?再說了,楚星雨覺得按照交情也好,地位也罷,這皇甫有風能與自己話什麽呢?難不成話自己當眾拒親,拂了他的臉麵!可是這滿殿的美嬌娥,他找誰不好,偏要找自己,便是自己最後拒絕了,他也可以再尋她人嘛!
楚星雨抓破腦袋也沒有想到,那皇甫有風皇甫有風竟俯在自己耳邊低語了此番話:“哪日你若回心轉意,隨時可來西涼找我,我等你十年!”
隨著皇甫有風等人的車架離去,皇上也打道回宮了,眾百官也都原地解散,楚星雨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有些煩躁,便沒有與莫盈川回府,獨自在街上遊蕩。
不知不覺間竟又走回了南城。
爬上城樓,城外官道上早已沒了人影,就連馬車走過揚起的塵囂也早已落定。
楚星雨望著空無一人的遠方,微微有些出神。
太陽已經快要落下了,隻剩些許餘輝落下。
罷了罷了,多想無益,楚星雨收拾了心情,朝著遠方揚了揚手,正打算轉身離去時,突然眼前一黑,接著便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從十幾米高的城牆上掉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等到再次醒來時,似乎已經睡了好些天了,渾身酸痛。
“星兒,你總算是醒了。”一睜開眼便看到守在床前的哭紅了雙眼的沈月茹。
緊接著房間內便像是炸開了鍋一般,進進出出許多人,楚星雨暈乎乎地又沉睡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時,守在床前的人已經換成了莫南桑。
瞧著楚星雨醒了,莫南桑激動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衝出房外,將一大白長衫的老頭拉了進來。
那老頭邊走邊道:“二公子,您慢點,慢點。”
待那老頭坐定在床前,楚星雨方才瞧清楚,竟是太醫院的王太醫。
王太醫望聞問切了一番後,又開了一大堆藥方,方才出去。
很快就有丫鬟端著熬好的小米粥進來,要喂楚星雨喝,結果莫南桑接過碗,擺手讓丫鬟出去了,自己親自上陣。
楚星雨瞧著莫南桑的架勢,心想他什麽時候做過這伺候人的活!?又是感動,又是想笑,結果扯動了傷口,疼得咬牙咧嘴。
“我去叫那王太醫!”莫南桑見狀,就要放下手中的碗出去。
“不用,不過是扯著了口子,沒那麽嬌氣。”楚星雨道。
“那就先喝點粥吧!父親母親守了整整七天,今兒你醒了,他們方才回去休息,”莫南桑將楚星雨扶著半靠在床上,邊喂了口粥邊道,“你怎麽那麽傻呀!”聲音有些嗚咽,眼眶也紅了。
將粥吞下後,楚星雨打趣道:“這還是我那英勇神武,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哥哥麽?”許是太久沒有進食,楚星雨隻覺得這粥太好吃了,忙又道,“再喂我吃一口!”
瞅著莫南桑吹粥的空隙,楚星雨繼續道:“再說了,我怎麽傻呢?”
莫南桑將一勺粥小心翼翼地送入楚星雨嘴中,道:“你還不傻呀!你若是喜歡那譽王,大可以告訴哥哥,哥哥幫你搶回來,便是!可你倒好,好端端地卻跑到那南城尋死覓活。”
“先前隻是瞧著你對那譽王確實有些不同,可是卻沒想到你竟情根深種到如此地步!雖說那譽王確實不便沾惹,可是你若真是喜歡,告訴父親,父親定會替你想辦法,你現如今鬧這一出又是為了什麽?”
“你若是真的有個好歹,可叫我們如何是好?”
“.……”
從前可當真沒瞧出自己的這個二哥哥竟有如此好的口才,滔滔不絕之下比那茶樓裏的說書先生也不差半分。
隻是,楚星雨眉頭微蹙,人們常說‘拿得起放得下’,自己還沒拿起,怎得就放不下了?難道真的是不知不覺間竟對顏世南情根深種到如此地步?
那天自己好像確實去過城樓,也好像望著南方瞧了許久,心中也卻有失落,可是自己真的跳樓了嗎?楚星雨想要回憶當時的場景,頭卻痛的厲害。
而這頭一痛便是大半年,從春暖花開持續到了大雪紛飛,生生的將莫北楊迎娶長公主顏幼漁的婚禮都錯過了。
對於這段時間的記憶,楚星雨也格外的模糊。
等到楚星雨覺得完全恢複如初時,便已是來年的春暖花開之時了。
隻可惜,入眼處便是那血淋淋的匕首刺穿了皇上的胸膛。
“你竟為了她,一個亂臣賊子的女兒,刺殺朕!”皇上一把將莫盈川推開,拔出刺入胸膛的匕首,指著楚星雨,嘶聲竭力地質問莫盈川。
亂臣賊子之女?
直到死前,楚星雨都沒有弄懂自己究竟是哪家的亂臣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