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臨泊島上的秘密(13)
“我小的時候家裏窮,窮到什麽程度呢?我爸媽生了七個姑娘隻養活了三個,四個都是餓死的。就這樣,他們還是要生個兒子出來,為什麽?格雷迪你不懂,他們都明白為什麽。”
“我不想多說我爸媽的事兒,都死好多年了.……就說說我小時候有多餓吧。實在沒有吃的了,我就跑去山上田裏抓蟲子,串成一串烤著吃。還去地裏捉蛇、去找老鼠洞,啥都往嘴裏塞。”
“我沒辦法啊!我餓啊!知道天天吃紅薯和老玉米棒子是什麽滋味嗎?一兩天、一兩周那叫養生,一兩年呢?整整八年呢?我能跑能跳的時候腦子裏唯一想的就是吃!”
石胖子捂著傷口停頓了一會兒,歎了口氣。
“我小時候的理想是去鋼鐵廠當廚子,可誰知道我恰好是個讀書的料,嗬嗬,看不出來吧?其實上大學的時候我家已經不窮了,去了首都,每個月還有生活費,吃得挺好的。”
“可是說不上為什麽我心裏始終有股勁,對食物有股說不出的狠勁。別人都把吃飯當成維持生命的手段,頂多算是個愛好。而我對食物是一種貪戀。”
“我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後就不再壓抑了。這有什麽好壓抑的呢?我就是好一口吃的,又不打擾誰,又不違法犯罪。嗬嗬,至少當時的我是這麽想的。”
石胖子喘著粗氣,臉色一陣泛紅一陣泛白,輕輕閉上眼,緩了好一陣子才睜開。
“大學時我聽說美國有種比誰吃的多的大賽,當時我渾身都在發顫,真的,不騙你們,差點兒就要哭出來了。我不覺得好笑,一想起那種顫栗,我至今都能感受到同樣的驚喜和震撼。”
“那時候我們國家不流行這個,為了能夠參加比賽,為了能去痛快吃一場,我求我爸媽砸鍋賣鐵,是真的砸鍋賣鐵不是比喻,賣完鐵鍋賣鐵鋤,再賣地、賣祖屋,供我出國留學。”
石胖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臉上並無多少感動。
“我如願出了國,見了世麵,吃到了許許多多從來沒想象過的食物,從一個精瘦小夥漸漸變成了大胖子。可是我還是覺得不滿足,總覺得那裏沒有我所追求的東西。”
“我所追求的是一種極致的東西,不僅能給我帶來味覺上的快感,還應該是一陣能夠震撼人心的東西!”
石胖子雙眼冒光,這時候他臉色又恢複了紅潤,神情中有著對往事的無盡懷念。
“我學的是國際貿易,當然沒去當廚子,畢業後去了一家外貿公司幹了幾年,認識了不少人,臭味相投的也有那麽一兩個。為了吃到更多更好的食物,我辭職下了海,奧運期間確實狠賺了一把。”
“那時候我就不滿足於普通食物了。吃壽司要女體盛,吃羊肉串要活剮羊肉,嘿嘿嘿……”
石胖子見包路瞪著他,他也反瞪回去,冷哼一聲接著講述起來。
“後來一個哥們兒請我去了一趟東南亞,嚐了第一回猴腦,我看到油滋滋的淋進去,聽見它們吱吱叫,嘿嘿,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才是我一直想尋找的東西。”
石胖子又恢複了一臉饞相,這回不管在場的幾人怎麽瞪他,他都沒有再收斂。
“還有燙驢,嘖嘖嘖,你們根本不知道新鮮的跟死的有多大的區別!將就的吃跟講究的吃能一樣嗎?我不偷不搶正經賺錢,就喜歡用在自己愛好上,我有錯嗎?”
“我是人,那些玩意兒不過是畜生,為了幾頭畜生居然還對同類抱有惡意?我看你們才是傻逼!”
石胖子太過激動,傷口又在往外滲血,他咳了好幾聲,由於一直沒有喝水,聲音都有些嘶啞。
“可惜啊,好景不長,國家很快就禁止食用猴腦,我攏共才吃過五次,五次啊!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就像對一個沙漠旅人說前麵有片湖,但你隻能小小地喝五口!”
“唉,年複一年,世界各國都開始呼籲熱愛動物,嗬嗬,我以為我這輩子都吃不上這道讓我戰栗的菜了。可是去年,突然就來了一場轉機。”
石胖子說到這裏突然皺了皺眉頭,眼神渾濁而無光。
“我想,應該就是這場轉機導致我現在躺在這裏,被個連自己情緒都控製不住的傻逼開槍打死。”
石胖子恨恨地看了包路一眼,這一回他的眼神太過陰狠,裏麵充滿了怨恨與不甘,包路沒敢抬起眼與他對視。
“我強迫自己遺忘了那道菜,偶爾吃吃生挖羊肉串、燙驢解解饞,雖說心裏一直欠著點兒事兒,可好歹能夠壓製住欲望。正在我以為可以就這樣一直堅持下去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越南佬。”
“他跟我有點兒生意上的來往,說白了就是需要討好我。聽說我對猴腦感興趣,他立馬承諾每半年為我搞來一隻,隻要我們長期合作,猴腦就不會斷。”
石胖子的臉色已經無法再恢複紅潤,看上去有種青灰色,可是哪怕在這種時候,他還是不斷咽著口水,看樣子是饞得不行。
“為了方便見他,也為了避免貨物在內陸城市輾轉,我獨自一人搬到了這個距離海邊很近的城市。”
“越南佬挺靠譜,給我保證後的第二個月就把貨給我帶了過來,再次嚐到做夢都想嚐的東西,我忘乎所以了,催促越南佬盡快再給我找一隻。他為難歸為難,但還是在三個月之後給我找到了。”
“結果他供貨的程序出了點兒岔子,我們在訂好的地方打算吃飯的時候,海關、公安全衝進來了,媽的,那傻逼走私的居然是保護品種,你說他是不是傻逼?”
沒有人回答,石胖子也不需要人回答。
“我在臨海路分局關了七天,找了關係,說清楚走私跟我沒關係,我就是個吃,所以繳了罰款就放出來了。從這件事之後,我感覺我一直在走黴運,說不出為什麽,我就感覺有人盯著我整。”
“臨海路分局?”包路低聲嘟囔道,“我也進過臨海路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