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麵上的訝異隻留了片刻,便恢複了那辨不出喜怒的模樣。
“人證物證都齊全了,你可認罪。”太後心裏覺著給陸涵汐定罪有了十成的把握,反倒不似先前那般急切了,語氣淡淡的向陸涵汐問道。
“不認。”陸涵汐也隻淡淡的回了兩個字。她已然曉得此番怕是難逃一劫,心頭不由湧上一股悲涼。問心無愧又如何?小人有意構陷,審問的再順水推舟,自己縱然是有千般道理也百口莫辯。
太後似早料到陸涵汐不會痛快認罪一般,不禁沒惱,反倒露出了些許笑意,說道:“還真是個脾氣強的!看來不讓你吃些苦頭是撬不開你的嘴了。莫怨哀家心狠,這可是你自個兒找的。”說著看向昭寧帝,用商量似的口吻問道:“哀家想給秦王妃上個杖刑,聖上以為如何?”
昭寧帝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頭,略頓了一下回道:“就依母後。”
“聖上。”一直立在昭寧帝身後的嚴晉忽地出聲,見昭寧帝麵帶疑惑的轉頭看向自己,才施施然的向殿中央挪了兩步,說道:“依微臣觀察,秦王妃似乎身有舊疾,貿然用杖刑,怕是熬不過六七杖。”
昭寧帝饒有興味的看著嚴晉,撐在頭上的手向下挪了挪,摩挲了兩下下巴,問道:“愛卿這是要給秦王妃求情?”
太後與皇後也都麵帶驚異的看著嚴晉。畢竟這嚴太醫雖深得昭寧帝寵信,但從來都謹言慎行,為了不招惹麻煩一向萬事不插手的。今日陸府的這樁案子擺明了是灘渾水,嚴晉這般愛惜羽毛的人竟然主動去趟……讓人不得不疑心。
陸涵汐也有些不解的看向嚴晉,似是感覺到了陸涵汐的目光,嚴晉也向陸涵汐這邊看了過來。
嚴晉臉上掛著公式化的微笑,目光意味不明的在陸涵汐身上留了片刻,便又轉向昭寧帝,恭謹的接著說道:“微臣隻是站在一個醫者的角度給些建議罷了。用刑的目的還是審清案子,若三兩下把人性命折騰丟了,也怪無趣的。微臣提議換個刑罰。”
這下連陸涵汐也看不透嚴晉是個什麽意思了。若說嚴晉是有心幫自己,可他臉上提及換個刑罰時的興奮又不似作偽;若說嚴晉是存心害人,他又確實免了自己受杖刑的性命之憂。
皇後一下捕捉到了嚴晉眼底的躍躍欲試,自以為找到了一個一同看大戲的好伴兒,插嘴問道:“嚴太醫可是有什麽好主意?”
嚴晉看向皇後,眼底極快的閃過一絲不屑,麵上還是那副恭謹的樣子,回道:“微臣不敢,這等刑訊大事還需太後與聖上定奪。”
太後聽了嚴晉這話心裏頭受用的很,樂嗬嗬的看向昭寧帝說道:“怨不得你疼這孩子,真是明事理會說話。”
昭寧帝卻似看出了嚴晉的心思一般,丟給嚴晉了一個帶著些許戲謔的眼神,複又正了正臉色對太後回道:“母後可有什麽主意?”
太後略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改成桚刑如何?”說罷看向嚴晉,溫聲問道:“嚴太醫看秦王妃可受得住桚刑?”
嚴晉略抬了下手,行了個跟他臉上那恭謹的神情極不匹配的、有些敷衍的揖禮,回道:“自然受得。桚刑雖看著駭人,但隻傷及手指碰不到根本,用在體弱帶病的人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抬高了些聲音吩咐道:“上拶夾。”
陸涵汐麵上不為所動,兩手卻在袖裏暗暗握緊了拳頭,心裏暗道不妙:連拶夾都用上了,他們當真是要嚴刑逼供,打定了注意讓她屈打成招啊。
兩個體壯的宮人把拶夾放在了陸涵汐膝前的地上。太後勾了下嘴角看向陸涵汐,像哄著自家不懂事的孩子似的開口:“秦王妃,這拶夾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哀家再給你次機會好好思量思量。痛快認了罪名,省的遭苦頭。”從太後那語氣裏,甚至能聽出幾分慈愛的意味。
陸涵汐挺直了脊背,垂著眼像是在盯著那拶夾發呆似的,沉默著沒有回話。
太後瞧著陸涵汐一直瞅著拶夾愣神,猜著陸涵汐想必是已然怕了,便接著勸道:“你痛快些認罪,哀家可做主保全你的體麵。”
陸涵汐心底冷笑:保全體麵?是要賞她杯毒酒賜死麽?還真是得謝謝太後肯開恩賞她陸涵汐一個全屍呢!
“臣女未曾做過的事,為何要認?!”陸涵汐見上上下下都打定了注意要斷了她的活路,便下了決心,大不了玉石俱焚,好歹落個幹淨。
太後聞言瞠愣著瞪了陸涵汐半晌,回神後怒極反笑:“好好好!還真是快硬骨頭。哀家就喜歡你這樣骨頭硬的孩子。”隨後陰沉著臉向那候在一旁的宮人吩咐道:“還不好好伺候伺候秦王妃!”
皇後沒料到太後竟然來真格的,原以為上拶夾不過是為了嚇唬陸涵汐一番,眼下竟真要動刑,不由帶了些慌亂的出聲:“母後,您真要……”
“皇後是要求情?”太後說著陰測測的瞥了皇後一眼。
皇後被那眼神激的後脊梁一冷,忙把後半句話吞了回去。心裏卻萬分不解,太後對陸涵汐這態度已經算不得簡單的不待見了罷,這般趕盡殺絕的架勢,怕是說有深仇大恨也有人信的。
宮人依照太後的吩咐,一人壓製著陸涵汐控製著她的行動,另一人把拶夾套到陸涵汐手上。接著鬆了對陸涵汐的控製,一人一邊,準備著拉動那拶夾。
陸涵汐感受著拶夾冰冷堅硬的觸感,脊背雖還跟方才一樣挺得筆直,但心裏已經隱隱有些放棄了。有些自嘲的想著:此次真是凶多吉少在劫難逃了。臨走時跟寒蒔約的收拾閣樓的事兒也隻好食言了罷。早知如此,還不如跟寒蒔討些痛苦小些的毒藥來,她自己幹淨的了斷了,省的被這般擺布。
“哀家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太後端坐著,笑的慈愛的看向陸涵汐說道:“快些認了便不用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