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帳前對質
阿斯瑪部落。
青鸞已率狼騎回歸，部落上下也都知道了木圖哈北返、巴魯全軍覆沒的消息，此前盲目樂觀的情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擔憂和對青鸞的期望。
那仁高娃、寶音以及塔拉三名長老早早地等候在青鸞帳外，等待著阿斯瑪大人的召見。那仁高娃看上去又蒼老了許多，寶音和塔拉則是惴惴不安，心裏後悔當初沒有聽從阿斯瑪大人的安排。
青鸞有意將三人晾在帳外，過了許久，才吩咐他們進帳。帳外三人心情忐忑地走進帳篷，向青鸞行禮。
青鸞見到他們，絲毫不提東遷之事，隻是不停地詢問各盟牧民這段時間過得如何，以及張家長李家短的一些小事。
“阿斯瑪大人此番回到部落，可是要率領部落繼續東遷？”寶音長老終於沉不住氣，率先打開僵局，進入主題。
“東遷？”青鸞故作驚奇地問道：“你們不是不準備再往東去了麽？”
寶音一時語塞，那仁高娃隻好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巴魯鐵騎已全軍覆沒，僅憑我們一己之力已無法與木圖哈或是代欽抗衡，如此一來，自然得繼續東遷。”
“嗬嗬。”青鸞笑道：“長老無需向我解釋，三盟之事，三盟自行決定，我無意幹預。”
青鸞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道：“我率狼騎來此，隻是暫歇一晚，明早便繼續啟程前與拉克申和阿拉格匯合。至於三盟是否繼續東遷，乃是你們的自由，我無力幹涉。”
“這……”寶音和塔拉聽得麵麵相覷，這分明是想撂挑子的意思。
“阿斯瑪大人何出此言？”那仁高娃問道：“三盟皆是阿斯瑪部落的牧民，大人怎可厚此薄彼，棄三盟於不顧？”
“我給過三盟機會。”青鸞說道：“願意繼續追隨我的牧民，此刻正在拉克申和阿拉格的率領下東遷，而此處的三盟，皆已是背棄了阿斯爾神的人。”
那仁高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塔拉顧不得麵子，向青鸞告罪道：“此前思慮不周，還請阿斯瑪大人見諒。請大人看在阿斯瑪部落是您一手建立起來的份上，繼續帶領我們東遷。”
“大人這是嫌我們這些老弱病殘礙事了嗎？”那仁高娃突然說道：“也對，隻有騎兵和戰馬才是您要的，其他人對您來說都是累贅。”
“阿斯瑪部落是我建立的，三盟也是，但是你們背棄了我，背棄了阿斯爾神。”青鸞毫不退讓：“我不介意老弱婦孺，拉克申的隊伍裏照樣有老弱婦孺，我隻是不想讓戰士們的血為了背棄部落的人白流。”
“赤盟願重新效忠於您，從此惟命是從！”寶音長老急忙表態。
“鐵盟願重新效忠阿斯瑪大人，從此惟命是從！”塔拉長老也跟著表態道。
青鸞意味深長地看著那仁高娃，那仁高娃哆嗦了一下嘴唇，無奈說道：“那就如您所願，青盟從此也將聽命與您。”
“這還不夠。”青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搖了搖頭：“赤盟和鐵盟，我可以重新考慮一下，但是對於您，尊敬的那仁高娃長老，我心裏還有一個結，需要您解開後才能釋懷。寶音長老，塔拉長老，你們先退下吧，我還有些話要和那仁高娃長老聊聊。”
寶音和塔拉如蒙大赦，先後告退。那仁高娃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青鸞。
青鸞側過頭，向著身後的屏風說道：“色勒莫，出來吧。”
那仁高娃大驚失色，看著從屏風後走出來的淩風：“王子殿下？”
淩風一直盯著那仁高娃，緩緩走到她近前：“久違了，那仁高娃長老。”
“看到您安然無恙站在這裏，我真是太高興了！”那仁高娃激動地說道：“聽說巴魯全軍覆沒，我還以為……”
“是嗎？我還以為，你看到我會很失望呢。”淩風冷冷說道。
“您這是什麽話？”那仁高娃愣了一會兒，眼珠轉了轉，急忙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殿下無需因為戰敗而氣餒。”
“是嗎？”淩風將隨身的匕首拿出來，伸到那仁高娃麵前：“你認得這把匕首嗎？”
那仁高娃掃了一眼，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認得，這是祁支單於的匕首。”
“這樣的匕首，一共有幾把？”淩風追問道。
那仁高娃瞳孔迅速縮小，眼神閃爍道：“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隻見過祁支單於用過，所以認得。”
“為何木圖哈身上也有這樣一把匕首？”淩風不依不饒問道。
“殿下，我確實不知其中詳情。”那仁高娃不緊不慢答道：“或許，是他從祁支單於的遺物裏搶來的呢？”
“當年蒙克殺盡祁支一族，你是怎麽逃出的？六年前紹穆爾又因何要前往雁棲山？”淩風聲音變得急促起來。
那仁高娃顫顫巍巍地走到火堆前，拿了張馬紮坐下，雙眼看著躍動的火苗，陷入了回憶：“祁支單於是我一手帶大的，我看著他一步一步學會走路，一字一字學會說話，我扶著他學會騎馬，看著他學會射箭，他長大成人後，我這老婆子便沒了用處，隻能遠遠地看著他出征和凱旋……”
“直到他的兒子出世，他才又想起了我，於是我又開始幫他帶兒子，一個、兩個、三個……他的兒子逐漸長大，而我也越來越老，老得走不動路……”那仁高娃說著說著，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原本以為，我可以看著他的兒子們長大成人，可沒曾想到，災難說來就來。”
那仁高娃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不見：“那一天，祁支最小的兒子剛剛出生，我抱著他去往湖邊接受聖水的洗禮，可當我剛走到湖邊，就聽得身後傳來喊殺之聲，回頭看時，隻見得王庭火光衝天……”
“於是我便抱著你一路南逃，逃了三天三夜，才遇到好心的牧民給了我一匹馬還有一些幹糧，這才得以一路撐到雁棲山。”那仁高娃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至於紹穆爾為什麽前往雁棲山，應該是蒙克知道了你的下落，想要斬草除根。”
那仁高娃說完，帳篷裏一時陷入了沉默，隻餘下火苗在那劈啪作響。
淩風沉默了一會兒，心情平緩了許多，繼續問道：“我見到蒙克的時候，為什麽他神情有異？而且，為什麽我心裏也湧起了一種異樣的感受？”
青鸞向後靠坐著，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