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中
柔嘉公主得知賜婚消息時是當日的傍晚，她怒氣衝衝的就奔到了母後的坤寧宮。
她雖然隻有十三歲，但是宮中的女子早熟，她仰慕林振與許久，明裏暗裏的對林振與示好過多次，可惜林振與從來都是視而不見。驕縱的柔嘉公主是父皇母後的心頭寶，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在林振與身上栽了跟頭當然不甘，就求母後能為她做主。
範皇後心知這門親事絕無可能，先不說林振與早有婚約，對方還是平津候府的五小姐，在皇上麵前都很得臉的貴女。
就是皇上也不會同意讓懷昌王府世子做駙馬，本朝有規定，駙馬不得入朝堂為官，可是懷昌王位高權重，手握重兵，掌管著洛州二十萬大軍，和南疆的十五萬征南大軍。
林振與作為其世子，年紀輕輕就戰功卓著，現在懷昌王府的八萬懷昌軍就歸由他掌管。現在三國爭端不斷，皇上籠絡懷昌王府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讓他尚公主？
就算皇上答應了，懷昌王府也不會同意的，林振與可是林堂庚親自培養的未來王府繼承人。
可是女兒一向執拗，又被嬌慣的無法無天，範皇後苦口婆勸過幾次，柔嘉根本聽不進去，每次都鬧得雞飛狗跳，揚言此生非林振與不嫁。
範皇後也是百般無奈，罰也罰過，勸也勸過，看女兒始終冥頑不靈也就作罷。
心想反正女兒還小，十三歲的孩子哪懂什麽情情愛愛？不過是順遂慣了，遇到棘手攻克不下的事不甘心而已。反正她曆來喜新厭舊，等再過個一兩年，女兒大些，她再花心思為女兒挑個樣樣出眾的青年才俊，女兒也許就轉移了注意力。
範皇後心下打定了主意，以後凡是遇到女兒提起林振與，就用了緩兵之計，推托說她正在想辦法，她還小，不要急等等。
可是眼下皇上突然聖旨賜婚，範皇後之前也沒聽到風聲，並沒有想到應對女兒之策。
此時麵對女兒突如其來的質問也是一懵，柔嘉還在連哭帶吼的鬧，“你既然想不出辦法也就算了，我去找父皇，讓她收回聖旨，父皇要是不同意，我就殺了顧煙綺，讓她到地府做她的世子妃去”……
範皇後忙攔住了要衝去找父皇的柔嘉，君無戲言，聖旨已下哪有收回的道理？女兒若真是去了，隆安帝固然疼寵她，小打小鬧也就算了，可是這等前朝之事，又涉及帝王威嚴，怕也要怪柔嘉不成體統，任性無狀，怪她教女無方，遷怒到她的兒子三皇子可就後果不堪設想了。
她雖然疼愛女兒，可是兒子才是她的希望，是她未來的依靠啊！
範皇後隻得攔住女兒，輕言安撫，“林、顧兩家本就有婚約，你父皇先時也未理會，此時顧煙綺都快及笄了，卻突然頒旨，恐怕是有他的打算。
也許是為了示好這兩家，你萬不可壞了你父皇的大事，再說就算你去找了你父皇，你覺得皇上有可能收回成命？恐怕更要責怪你不懂事，不知分寸了。”
道理柔嘉其實也懂，但是她一腔怒火與嫉恨交織，怎麽顧得上思考。聽到顧煙綺的名字，更是怒上加怒，一張小臉滿是狠戾，麵容都扭曲了：“都是那個狐狸精，她肯定用了什麽狐媚手段勾引了父皇，否則怎麽她昨天去禦書房見了父皇，父皇今天就下了賜婚聖旨，她長得妖裏妖氣的不待在家裏，成日往宮裏跑，在父皇麵前轉悠，誰知道圖的是什麽！這樣的不知廉恥，不定在外麵勾引了多少男人，這樣下作的賤女人怎麽配得上我的振與哥哥？我非要殺了她不可……”
後麵的話被範皇後捂住嘴擋回去了，範皇後不知道顧煙綺去了禦書房的事，她最近一直心神都放在兒子身上。
三皇子今年六歲了，剛到上書房和其他幾位皇子一起讀書，現下已是十二月，再過十幾日就是年終考核，她每天都要考教兒子功課，真的是疏忽了其他事……
不過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範皇後知道女兒嬌縱跋扈，可是沒想到她沒有一點身為公主該有的儀態與風華不說，還愚蠢衝動，出口的話竟如此不堪，和市井潑婦無二。
範皇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與無力，她也不想繼續和女兒這樣胡攪蠻纏下去了，冷了眉眼，低斥：“柔嘉，你背後如此非議你父皇，可想過後果？
我教養你十餘年，你的禮儀規訓竟是一絲全無，你的內心除了嫉妒與抱怨可有一絲清明？你如此任性妄為，再不改改你的性子，以後恐會釀成大禍，連我也護不住你。
你回去吧，禁足一個月在長樂宮，想想自己的愚蠢，每天抄寫佛經和女戒，修身養性。我讓蘇嬤嬤跟著你，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就多請教她，我不求你的風度與談吐多麽出眾，但是至少要符合一個公主的標準，柔嘉，適可而止吧。”
說罷疲累的揮了揮手，柔嘉公主聽了母後的話一時怔住，眼淚也不流了。這是範皇後第一次用這麽沉痛的口氣和她說話……
想想自己對父皇的詆毀，和母後眼裏的失望，她也感到了一絲心虛與不安。
雖是仍不甘心林振與成了旁人的夫君，可也知道在母後這裏是鬧不出結果的，確實該適可而止好好思量一番了……給母後行了禮，領著蘇嬤嬤回了自己的長樂宮。
範皇後待女兒走後心中卻是起了波瀾，女兒雖是氣怒之下的無心之言，可是她仔細回想這兩年皇上對待顧煙綺的態度，那眼裏隱藏的分明是欲望與渴望……
她之前沒有察覺是因為顧煙綺是她和皇上看著長大的，皇上大她十七歲，與他們的兒女年齡相仿。她實在是沒往男女之事上想過，可是現下經柔嘉無意點醒，她將往事串聯回憶，愈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她已經三十歲，從太子妃到皇後，一直掌管著隆安帝的後宮。
看著後宮陸陸續續進來的各色美人，範皇後早已波瀾不驚，她甚至記不清自己是否曾為了這個身為帝王的男人爭風吃醋過，也許有過吧，但早已消弭於這座深宮中……
她的兒女也都這麽大了，範皇後現下根本不關心皇上在寵愛誰，每月翻看侍寢記錄也隻是麻木的例行公事罷了。她現在追求的是權力，是兒子未來的帝王之路。
範皇後出身廬州範氏，範氏也是流傳了幾百年的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女兒當然不會是目光短淺沒有謀略之輩，尤其是作為個中翹楚被當時的家主送進大皇子府成為皇子妃進而成了東宮太子妃的範皇後。
她閉目在靠臥榻上細細思量，若皇上真是傾慕顧煙綺，那昨日在禦書房一定發生了什麽皇上才會毫無征兆的突然下旨賜婚……
不過既然下了旨，那皇上勢必是沒有得手的，夫妻多年，她深知皇上的性子，越是得不到越是惦記，這一點柔嘉就隨了她的父皇……
顧煙綺與林振與青梅竹馬感情甚篤，林家若是得知皇上心思必有心結，也許已經起了罅隙。可林家素來忠心，指望他們有什麽大的動作不太可能，畢竟皇上也沒有真正做下不可挽回之事。
而皇上雖下了旨，可顧煙綺天姿國色，身為男人和帝王的霸道肯定不容許他就這麽放棄。屆時皇上再有所行動，懷昌王府和隆安帝的關係就會更加疏遠甚至對立，利用得當，那就是她們範家複起的最好時機。
範氏不缺人才，也有良將，更不缺謀略，隻是欠缺個機會。
範皇後深知隆安帝是個疑心極重的人，他現在重用懷昌王府，可伴隨著倚重的同時恐怕還有深深的忌憚，林家在軍中的權利和威信實在是太盛了。
現在有了顧煙綺作為引子，皇上隻怕對林振與心中也是嫉妒的。不滿的種子已經埋下，她現在需要做得就是和範家盯住懷昌王府和皇上，一旦有了可趁之機，她在暗中加以挑撥，這顆不滿的種子就會迎風而長……
屆時皇上勢必會想辦法削懷昌王府的權，另擇旁人以代之，那時便是她們廬州範氏的機會。範氏蟄伏了這麽多年，一旦得勢，必呈虎狼之勢占據朝野，這將會成為三皇子奪嫡的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