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鬧劇
周煥跟盛海棠在房間裏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小蟲子在外麵等的都無聊了,靠著牆縮在牆角無聊的看著高台上蒙著麵的曲小娘子的表演。
琴聲確實好聽,但在像小蟲子這樣對曲子啥的沒什麽想法的人來說,聽著跟別的曲子也沒什麽區別。
小蟲子一邊聽還一邊在心裏嘀咕:這紅綃樓花裏胡哨的點子還挺多的,怪不得公子老喜歡來……
正嘀咕著,房間的門忽然嘩啦一聲從裏麵拉開!
嚇得小蟲子趕緊從地上站了起來,愣愣的拍了拍屁股後麵的灰,看著走出來的周煥,
“公……公、公子,你……你出來了,沒事吧?”
周煥沒應聲,臉上的神情有點異常,自顧自的從房間往外走。
小蟲子看著周煥的模樣,有點害怕,準備走上前安慰安慰。
這模樣看著定是又挨揍了……也不知道揍哪了……
但是腳剛抬,小蟲子忽然頓住。
因為他看見了周煥身後跟著出來的盛海棠……
這個……
小蟲子收回腳,往後退了幾步,連周煥身邊也不敢走近了,怯生生的看著這兩人。
周煥沒搭理小蟲子,從房間走出來之後,往旁邊讓了讓,好讓盛海棠走出來。
等到盛海棠垂著頭走出來,周煥扭頭看向盛海棠。
看著人家盛海棠的時候,周煥臉上的神情很奇怪。
表麵上看著一臉無所謂,不關自己的事。
但看向盛海棠的目光中深深淺淺的夾雜著些生分,嘴角也總是有些尷尬的抿著。
周煥看了盛海棠好幾眼都沒出聲。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小蟲子縮著腦袋站在一邊,一雙升騰著好奇小火苗的綠豆眼在周煥跟盛海棠兩人之間看來看去。
這景象跟他腦中的不一樣啊……
這是打上了,還是……好上了?
……
“我走了。”垂著頭的盛海棠忽然出聲,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僵持和安靜。
周煥的眼睛不自在的往別處瞄了幾眼,
“……哦,你走吧。”
小蟲子不解的蹙了蹙眉,眼中的好奇小火苗瞬間轉換成燃燒的八卦之火。
這……什麽情況!
聽完周煥的話之後,盛海棠也沒再磨嘰,掉頭就走。
在這之前的整個過程,她始終垂著頭,周煥跟小蟲子都沒看見她臉上的神情。
盛海棠剛轉過身,沒走幾步……撞見了有點喝懵了的南柳,和拎著南柳衣領子的袁士欽。
南柳有點懵,但好在意識還沒完全糊塗,自己能走路,也認得人。
她正別著頭一臉認真的跟袁士欽爭辯走路究竟應不應該被拎衣領子,時不時還夾雜著幾句讓袁士欽帶她去喝酒的暈乎乎的話。
正說著,南柳忽然感覺到一股熟悉感迎麵撲來。
南柳眯著眼睛抬頭往前麵看了一眼。
一見是盛海棠,南柳雙眼一睜,掙開袁士欽的手,踮著小腳就往盛海棠身上撲,
“海棠啊,你去哪了啊,我都一直在找你呢……”喝多了吐字不清的狀態和故意放軟了的語調混合在一起造就的撒嬌聲聽得人心都化了。
袁士欽本來準備不管南柳,打算讓袁皓在後麵將南柳帶回去。
但是一聽南柳跟盛海棠說的話,袁士欽頓住了腳步,看著南柳。
南柳抱著盛海棠的腰,哼哼唧唧的抬頭看著盛海棠,等著她回答自己的話。
盛海棠這個時候仍舊垂著頭,不願意抬起,
“南柳,我有事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玩。”匆忙的說完這幾句話,盛海棠拿開南柳的手,就要走。
袁士欽看見盛海棠這個動作,順手再次拽住南柳的衣領子,臉上沒什麽神情的將她拽到自己身邊。
南柳使勁的掙紮著要去追盛海棠,
“海棠……你……怎麽哭了!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正說著,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頭一扭,像頭暴怒的小獸似的瞪向周煥,
“你欺負我們家海棠了?!信不信我揍你!”
周煥挑了挑眉,不服氣的朝著南柳瞪回去,
“誰欺負她了,我可是君子!”
氣鼓鼓的反駁完,周煥沒有再看南柳,有些不自在的將視線投向盛海棠的背影。
哭……哭了?
盛海棠腳步一下都沒停,即使是聽見了南柳的喊聲,她也還是頭也沒回的下了樓梯,走了。
南柳這個時候酒勁正上來,衝得她頭暈乎乎的,可是看著盛海棠離開,她潛意識裏覺得應該追上去,一個勁的在袁士欽的手裏掙紮,
“袁士欽,你放開!我要去看我家海棠怎麽了!”
袁士欽聽見“我家海棠”幾個字,臉上明顯的露出不悅的神情,手上拽著南柳衣領子的力道不僅沒鬆,反而加重了許多,
“不必看了,她回去了,你跟我一起。”
“不行,我要去看看她。”
袁士欽懶得再費口舌,拉著南柳就走,
“你現在喝多了,隻能跟我一起,哪都不能去。”
南柳死命的朝著盛海棠離開的方向掙紮,脖子都被勒住了都不停,
“我就要去!我就要去!”
袁士欽走到周煥身邊停住步子,看著南柳。
然後又看看還在伸著脖子張望盛海棠的周煥,故意開口,
“去喝酒。”
周煥還沒反應過來這三字什麽意思,一臉懵的看著袁士欽,
“啥?”
周煥沒聽清,耳尖的南柳倒是聽清了,猛的停住掙紮的動作。
袁士欽瞥了南柳一眼,抿唇一笑,對著周煥重複一遍,
“去喝酒。”
周煥這次聽懂了,
“喝酒?!好啊!走,多久沒跟你喝了,走走走……”
“……”
“我也去。”南柳轉過身,一臉乖巧的拽住袁士欽的胳膊,抬著頭雙眼迷離的看著她。
袁士欽傲嬌的故意不看南柳,往別處看了幾眼,緩緩的將胳膊從南柳手裏抽出,
“我們沒說要帶你……”
南柳騰的一聲將袁士欽抽到一半的胳膊拉回,
“帶我!”
袁士欽不說話,招呼周煥,
“走。”
說完,抬腳就走。
南柳反正不撒手,暈乎乎的拽著袁士欽,屁顛屁顛的跟在兩人身後。
……
三人一通酒一直喝到深夜。
雖是深夜了,紅綃樓的客人也還不少,熱熱鬧鬧的氣氛依舊在。
這三人喝到深夜,酒喝得不少,但真正喝醉了的就南柳一個人。
這家夥從來以前沒喝過酒……
當時顏雲策給她喝得或許是帶著甜味的米酒,一下子就把她給喝上癮了。
酒量又不大,幾下就喝懵了,到後麵喝別的酒也沒品出來是什麽酒,仰著脖子隻管喝,直到喝成傻子。
袁士欽麵色不改的扶著站都站不穩的南柳往外走。
他現在很後悔為什麽要“去喝酒”這招,喝得這麽爛醉……
周煥跟小蟲子,還有袁皓,麵無表情的跟在這兩人身後。
到了深夜了,他們都有點乏了。
……但總有事情讓他們沒法好好回去休息休息。
袁士欽扶著南柳剛走到紅綃樓門口,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這人一進來,紅綃樓的一小群人立刻嬉笑著湧了過去。
……
“你這小子怎麽現在才來,這稀罕玩意都讓你錯過了!”
“別提了,我這幅模樣,家裏管得嚴,都不讓出來,煩死了!好不容易溜出來了,別跟我說這些喪氣話!”黃德才一臉煩躁摸著脖子上用紗布吊著的胳膊,不耐煩的回答湊過來的兄弟的話。
說話的時候,他伸著脖子在打量一樓中心的那個高台。
高台上的曲小娘子已經不在了,四角木桶裏的水也已經流幹,樓裏除了其他唱曲的姑娘,就隻有幾個小娘子彈著小調助興。
打量完,黃德才一臉好奇的收回目光,準備問問身邊的這些兄弟們這升起來的是啥玩意。
但剛收回目光,黃德才頓了頓。
他忽然看見了對麵正走過來的袁士欽。
袁夫子!
隻頓了一瞬,黃德才立刻踩著輕快的步子朝袁士欽跑了過去,
“袁夫子,你也在呢。”
袁士欽沒看黃德才,步子也沒停,隻想快點出去。
倒是南柳一聽見黃德才的聲音,醉醺醺的抬頭看了一眼,
“……哎?你……你不是那……那誰?”
黃德才聽見聲音,將視線從袁士欽身上移開,看了南柳一眼。
南柳的模樣太狼狽,黃德才第一眼沒認出來,隻覺得看著有些熟悉。
疑惑的歪著脖子追著又看了一眼。
南柳醉得耷拉著腦袋,糊裏糊塗的衝黃德才噴了噴口水,
“你……看什麽……看!”
這下,黃德才認出來了,咬著牙指著南柳,
“柳南!你是柳南!站住!把我弄成這個鬼樣,別想跑!”
南柳一被黃德才吼,立刻就來勁了,掙著脖子要往黃德才身上撲。
“誰……誰跑了!”
那架勢看著是準備跟黃德才幹一架。
黃德才也在氣頭上,一想起南柳跟盛海棠害他成這樣,心裏就隻窩火!
此仇不報,非君子!
來啊!
黃德才火冒三丈的都忘記袁士欽還在場了,品質好的世家公子也不裝了,一心想著要把南柳摁在地上揍一頓!
袁士欽也根本沒在意現在是誰在挑釁,隻想拉著南柳趕緊走。
南柳掙不開,就朝衝過來的黃德才連踢帶拽!踢得身體都被拖在了地上還在踢,就是不服輸!
袁士欽煩躁的蹙了蹙眉,拉起南柳,打橫抱起,同時朝著身後喊了一聲,
“袁皓。”
袁皓正在猶豫著這場景要怎麽解決,一聽袁士欽叫他,立刻會意。
一把抱住炸毛的黃德才,
“黃公子,有話好好說,莫要動手,我家公子還在呢……對不對。”邊說邊用眼神對黃德才示意。
經這提醒,黃德才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收起猙獰的麵容,
“對對對,袁夫子還在……”
但是看著南柳就這樣離開,他又不甘心,轉臉氣鼓鼓的跟袁皓傾訴南柳的罪行,
“袁護衛,不是我無理取鬧,是柳南他有錯在先!”
說著指了指自己吊在脖子上的胳膊,一臉委屈,
“你看,這就是他弄的!還有盛家那盛海棠!也參與了,跟他是同夥,把我弄成……”
砰!
黃德才還沒說完,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慕容軒一拳錘在了他下巴上,打斷了他的話!
袁皓反應很快,趕緊鬆開了手,以免誤傷自己。
站在旁邊看戲的周煥跟小蟲子看到這幕,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這麽精彩的!
黃德才被錘得牙咯著了舌頭,有鮮紅的血沿著嘴角流出。
他被這一拳錘的往後趔趄了幾步。
穩住身形之後,惡狠狠的瞪了慕容軒一眼,胡亂的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跡,朝四周大吼一聲,
“敢對我動手……揍他!”
聚在周圍的跟黃德才熟識的人一呼百應,圍上來就揍慕容軒。
慕容軒可是慕容家的人,身手都是練過的。
看著衝上來的這些人,他冷著臉一個一個招呼,身手利索得都帶著嗖嗖的空氣被劃破的聲音。
袁皓有些為難的站在原地,時不時搭把手絆倒個人什麽的。
他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動手。
……
周煥一見還真的打起來了,趕緊拽著小蟲子往後退,免得被誤傷,
“快快,往後退,打起來了……”
正退著,腦後突然被人重擊了一下!
周煥怔在了原地。
伸手往腦後摸了摸。
摸了一手鮮紅的血。
周煥扭頭往身後看。
身後一個小夥子舉著一把椅子畏畏縮縮的看著周煥。
周煥看看手上的血,又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看舉著椅子的小夥子,
“小老弟,我隻是個看戲的……”
……
顏雲策手裏拿著酒壺,像看大戲似的倚在二樓的欄杆上笑著看著樓下打成一片的混亂場麵。
樓下動靜太大,樓上的一些客人聽到動靜,有的也好奇的趴在欄杆上看幾眼。
樓上的一間紅綃樓內部人的房間的房門在這個時候也被推開,想來是裏麵的人也好奇外麵發生了什麽。
顏雲策注意到了這間房間的房門被推開,立即收起嬉笑的神情,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房門口。
房門推開,走出來的是剛剛在高台上且彈且唱、技藝高超的曲小娘子。
出來的時候仍舊蒙著麵紗,朦朦朧朧,看不清麵容。
顏雲策眯著眼睛細看了幾眼。
都還沒看到什麽,曲小娘子沒往樓下看,忽然就朝顏雲策這邊看了過來!
顏雲策的視線來不及收回,與她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顏雲策幹脆也不再收回目光,就這樣不遮不掩的跟曲小娘子對視。
對視了一會兒之後,笑著拿起手裏的酒壺隔得遠遠的朝曲小娘子敬了敬。
小娘子看了顏雲策一會兒。
然後雙手放在身前,衝著顏雲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他剛剛的那一敬。
做完這些,轉身回房。
顏雲策看著曲小娘子轉身。
直到她進了房,關上了房門,顏雲策嘴邊的笑猝然消失。
他拿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酒,眼睛看著樓下,臉上的神情一點一點變得淩厲。
…
紅綃樓那邊鬧成了一鍋亂粥,袁士欽這邊一點沒受影響的抱著南柳上了馬車。
坐穩之後,車夫駕著馬車載著兩人離去。
馬車裏,袁士欽嫌棄的獨坐一角,離醉醺醺的南柳遠遠的。
南柳仰麵橫躺在馬車座位上,糊裏糊塗的像是在劃船似的手腳在空中胡亂撥弄。
袁士欽坐的遠遠的,時不時還能被南柳踢上一腳……
袁士欽彈了彈袍角,沉著臉再次往離南柳遠的位置挪了挪。
“慕容南柳,你老實點,再這樣我把你丟下去。”袁士欽正襟危坐著出言威脅不省人事的南柳。
袁士欽很少喊南柳的名字,從他嘴中聽見“慕容南柳”四個字,總感覺怪怪的。
袁士欽自己可能也覺得奇怪,就喊了這一聲,後麵就沒再喊。
南柳這個時候哪裏聽得懂袁士欽說得話,反正喝醉了,怎麽舒服怎麽來。
橫躺在座位上,南柳總覺得咯人得慌,在座位上七挪八挪,調轉了個頭,將頭枕在了袁士欽的腿上。
袁士欽正撩著馬車簾子觀察著街邊的景象。
腿上突然傳來的重量讓他收回了視線。
見是醉成爛泥的南柳,袁士欽的第一反應就是推下去!
但剛準備抬手,袁士欽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忽然頓住了動作。
看著南柳。
先確認一遍她是不是真的糊塗得不省人事。
確定之後,袁士欽收回視線,目視前方,一本正經的開口,
“……剛剛掉下去的時候為什麽喊袁皓的名字,不喊我。”
南柳閉著眼睛不出聲。
“說話。”袁士欽垂眼看向南柳。
南柳跟死了一樣,沒反應。
袁士欽用手指點了點南柳的腦門,
“我讓你說話。”
南柳煩躁的推開袁士欽的手,胡亂的用手拍袁士欽的胸脯!
“你……煩死了!”
說話的時候,一巴掌拍在了袁士欽的嘴上。
袁士欽的臉色瞬間變臭,抬手將南柳從腿上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