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入宮牆深似海
時間總是太快,給人太多意外。
蘇嫣若好像什麽都還沒準備好,接人的轎子便已到了門口。蘇甄早早便去了太醫院,蘇嫣若獨自一人,依依不舍地走出房間。
穿過何首烏綠藤爬滿牆角的後院,腳邊是前兩年剛種下的金銀花,這花早已開了,微香醉人,她一直很喜歡這味道。
沒走幾步,鼻尖便撞上了幾朵金花。剛剛失神了沒注意,差點就整個人撞進眼前這棵連翹裏了。
這花金燦燦的,開得耀眼奪目,隻是到了宮裏,便沒有這樣的花了吧!
宮裏種的是什麽,牡丹芍藥海棠月季嗎?
罷了,進去後便知道了,雖然她並不是那麽想知道。
唔,昨天半夜睡不著跑出去挖了幾塊茯苓回來,早上忘記曬了。就放在藥房裏麵的架子上,也不知道爹爹會不會看見。
想著瑣事,不知不覺到了門口,便見一個少女從轎子裏走了出來。那少女未施粉黛,俏麗的眉眼自然地透露出一股英氣。
她穿著一身紅色勁裝,腰間還纏著條軟鞭,是京城女子中少見的英姿颯爽。若沒猜錯,這應該是趙將軍的女兒,趙瀟雲。
蘇嫣若打量著對方,對方同樣也打量著她。將蘇嫣若重頭到腳都看了一遍,趙瀟雲嘴角一揚:“原來蘇姐姐是這樣的美人,倒是哥哥白白便宜皇上了。”
“趙姑娘說笑了。”蘇嫣若微微一笑,低低頷首,模樣宛若枝頭半合杏花,不勝嬌柔美好。
趙劍飛見到蘇嫣若也是一愣,蘇嫣若長大後便很少出門。即使出門也是去人煙稀少的地方采草藥,很少有人知道她真容如何。沒料到,竟是這般完全不輸於連心雅的美貌。
“不過美人都是這樣姍姍來遲的嗎?”趙瀟雲又笑道,“姐姐也不必與我客套,叫我雲兒便好,我們先上轎吧!”
說罷,趙瀟雲便徑直上了轎子,看也不看邊上的趙劍飛一眼。
倒是也聽說了,這次京城的女子都有趙劍飛護送入宮。蘇嫣若不由看了趙劍飛一眼,才上了轎子。
趙劍飛也跨上了轎子前頭那匹純黑的高頭大馬,駕著馬朝一個他極不願前往的方向前進。
蘇嫣若掀開轎簾一角,很快便放了下來,回頭奇怪道:“這方向好像不是去皇宮的。”
“這去的是平南王府。”趙瀟雲冷笑道。
平南王府?蘇嫣若覺得奇怪,這平南王府就一個女兒,便是海棠郡主。海棠郡主明明與趙劍飛定了親,趙劍飛怎麽還去平南王府接人呢?
趙瀟雲氣道:“姐姐不常出門,隻怕不知道,平南王府也與我們趙家解除了婚約。說是那海棠郡主對陛下一見鍾情,定要入宮競選。”
一時間,他們趙家也成了自作多情的笑話,比蘇嫣若更可笑。
所謂世事難料便是如此吧!蘇嫣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事竟然會有這樣戲劇性的發展。
“那趙將軍……”蘇嫣若皺眉。唔,這趙小將軍隻怕不好受吧!明明之前還是與自己要談婚論嫁的戀人,忽然就看上了別人,還與他解除了婚約。
更慘的是,這趙小將軍還要親自把人送進皇宮。這綠帽子壓得,有些重啊!
“這京城的姑娘都是大哥送進宮的,我們三個算是最後一批了。”趙瀟雲歎道,“早知道大哥最後才來接納蘭海棠,我定然一大早就上轎了。”
趙瀟雲是不想入宮,才磨蹭到最後一批上轎的。可是她也不想和納蘭海棠坐一個轎子,畢竟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誰叫納蘭海棠辜負了她大哥?
蘇嫣若卻覺得,趙瀟雲該早些想到這點才是。畢竟,除了有哪個願意把自己心愛之人送進宮裏的?這趙小將軍磨蹭到最後才去接海棠郡主,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總覺得,這轎子在平南王府的門口,停得格外久。蘇嫣若忍不住又掀開轎簾張望,隻見一個美人站在趙劍飛的麵前,兩人相顧無言,彼此都靜默了許久。
納蘭海棠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蛾眉淡掃,水眸盈潤,隻是眉眼間少了分溫柔,多了些傲氣,看起來不好相處。
一襲火紅色的石榴長裙,上麵還披了層繡著金邊錦雀的銀紗。滿頭的金釵珠翠,美豔得不可方物,高貴得足以傲視群芳。
隻是鬢邊那朵淡雅的海棠花,看起來總覺得有些突兀。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蘇嫣若總覺得,納蘭海棠那雙漂亮的眼睛,隻有在看向趙劍飛的時候,才顯得不那麽冰冷。
趙瀟雲不耐煩了,頭探出窗口不滿道:“大哥,不該看的人你看夠了沒有?若是耽誤了時辰,你擔待得起碼?”
納蘭海棠最後看了一眼趙劍飛一眼,摘下鬢邊的海棠,扔在地上,一腳從花上踏了過去。
趙劍飛看著地上那朵被踐踏後憔損的海棠,眼神黯了黯。
“趙將軍,起轎吧!”
熟悉而冷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趙劍飛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但怎麽也笑不出來。
其實他才是笑話吧!那轎子裏坐著的,是他的妹妹、他的戀人還有他曾經的未婚妻。
就這樣吧,把自己從來不想入宮爭寵的妹妹送進皇宮。
就這樣吧,親手把曾經即將成為他妻子的人送進皇宮。
就這樣吧,親手將曾經許下三生之約的戀人自己走進皇宮。
身在朝堂,身不由己。趙劍飛覺得自己太可悲了些,拒絕了一個看起來淡雅美好的女子,還被自己所喜歡的姑娘所辜負。
嗬,這也是自己咎由自取吧!
納蘭海棠上了轎子,蘇嫣若看著她,她隻是冷冷地瞥了蘇嫣若一眼,便坐在角落裏閉目養神。
她神情過於冷漠,令人望而生畏,趙瀟雲對她這模樣態度卻隻有厭惡。
轎子裏的氣氛有些壓抑,蘇嫣若再次掀開轎簾的時候,能看到的便隻有宮牆了。
轎子緩緩落下,她卻覺得,自己的心正慢慢被揪起。
一入宮牆深似海,從此……
嗬,其實從來就沒有過良人,也不必感慨蕭郎路人了。
以後的路該怎麽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