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願君長寵卿如故
遲晚晚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披散著長發還滿臉素淨的自己，有些恍惚。
今天就要嫁人了嗎？她雖然早就隨萬俟琰到了這萬俟王朝。隻是這一年多來，萬俟琰並未曾對她做過什麽。
萬俟琰在京都靠近郊外的地方給她置了處宅子，安排了幾個伺候的下人，還找了幾個各有特色的點心師傅給她。
她雖然是以公主之名過來的，但是她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她遠沒有一般的公主那樣尊貴。她出身一般，又曾是慕容宸的人，即使未曾被碰過，名聲上也不好聽了。
誰都以為，萬俟琰隻是看上她了，所以要收回來做個妾而已。沒人想到他是要將遲晚晚納為正妃的，連遲晚晚自己都沒想到。
萬俟琰說，他一直在等，等遲晚晚適應自己。能遲晚晚能適應萬俟王朝的生活了，等遲晚晚對他真的從朋友之誼過度到了男女之情，他就來娶她。
很多事情，萬俟琰不說，遲晚晚也能察覺。萬俟琰早到了成親封王的日子，隻是皇後為他找了幾門親事他都推拒了。
他一直一個人麵對皇帝和皇後的壓力，他隻是想娶遲晚晚而已。別人家的姑娘，他不是沒見過就是不喜歡，何必娶來耽誤人家呢？
遲晚晚對正室側室其實並沒什麽感覺，她一直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一旦嫁入皇家或者貴族，便隻有做妾的命。
隻是萬俟琰偏偏想給他正妃之位，如果她剛來萬俟王朝萬俟琰就迎娶她的話，那她隻能是側室。
所以萬俟琰一直將她放在這裏，有時候一些宮廷晚宴萬俟琰也會帶著她一起出席。她知道這裏不是自己家裏，不敢任性，一直都表現得很乖巧。
再加上萬俟琰一直在做皇帝皇後的思想工作，他們終於對這件事情鬆口了，同意萬俟琰娶遲晚晚為正妃了。
萬俟琰對此很開心，隻說是遲晚晚乖巧可愛，讓皇上皇後也喜歡上了而已。可是遲晚晚自己知道，若不是萬俟琰一直在邊上幫忙，那麽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正妃的。
她甚至不知道萬俟琰到底喜歡她哪裏？她明明就是個除了吃以外就什麽都不知道的笨蛋。
她想，萬俟琰對她那樣好，她根本就沒道理不喜歡萬俟琰，也沒辦法不喜歡他。而今天，她終於要嫁給他了。
遲晚晚一夜都難以合眼，早早地就爬了起來。她叫遲晚晚，也一直人如其名，做什麽事都比別人慢些，不負遲遲之名。隻有今天，她起得格外早。
遲晚晚早就換好了喜服，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幫她梳妝的人還沒來。她不知道作為萬俟王朝的新娘，該梳什麽的發髻該化什麽的妝容，可是那人卻遲遲不來。
遲晚晚想，或許是自己有些急了。她發現，來到萬俟之後，她思考的次數越來越多。因為她怕，她怕哪裏做得不好，就會被嫌棄被討厭被趕回去。
她是想回家的，可是她更舍不得萬俟琰。她懷念自己以前那樣單純無憂不用思考的日子，卻也向往以後和萬俟琰能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日子。
遲晚晚其實不會思考太複雜的事情，她這個人依然還很單純。她隻是聽人說，萬俟琰是最有可能繼承萬俟王朝的人，她知道自己做個正妃已經很勉強了，若要成為皇後，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開始看很多以前從來不看的書，她開始很努力地思考以後的日子該怎麽做。她覺得自己配不上萬俟琰，她想當個能配得上萬俟琰的人。
她若從來沒有得到過他的正妻之位也就罷了，可是得到了，她便不想失去。
“在想什麽？”
有人走到了她身後，一手拿起梳妝台上的梳子，一手執起她披在身後的長發，為她梳理這滿頭青絲。
那人的聲音很溫柔，動作也很是輕柔，遲晚晚總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她抬頭看向銅鏡，銅鏡裏沒有倒影出那人的臉，她隻能從銅鏡裏倒影出的服飾認出這當是個年輕的姑娘。
一般來說，給她梳頭的應該是喜婆才對，可是哪有這麽年輕的喜婆？
“你是誰？”遲晚晚疑惑地問。
“喲，許久不見，晚晚果然忘了我們。這是貴人多忘事呢還是有了夫君就不要姐妹啦！”那人的後麵不知何時又站了個人，她隻能聽到聲音，卻聽不到對方是何時進來的。
這人的聲音也很熟很熟，遲晚晚心裏似乎已經有了想法，卻還不敢確定。
趙瀟雲又故意歎道：“哎！姐姐，你說我們兩個為了她成親好心趕來，她卻都不記得我們了。真是讓人好生憂傷，好生難過。”
遲晚晚立即回頭，果然看到笑得分外溫柔和蘇嫣若和一臉促狹的趙瀟雲。
“蘇姐姐，趙姐姐，你們怎麽來了？”遲晚晚很驚喜，她是想她們的，隻是她想她們早就離開慕容王朝的京都，為了避人耳目，應該也不會來萬俟王朝才對。
可是沒想到，她們竟然真的來了。遲晚晚又驚又喜，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好了，有什麽事我們等會兒再慢慢說，現在先幫你梳妝吧！否則誤了吉時就不好了。”蘇嫣若柔聲道。
“嗯！”遲晚晚用力點頭。
趙瀟雲笑道：“自然是姐姐盤發我化妝，你也知道，姐姐那化的妝有多嚇人。要是新郎大半夜的見鬼了可就不好了。”
“雲兒！”蘇嫣若不滿道，她也沒那麽糟糕吧！起碼她自己覺得還能看。
趙瀟雲和遲晚晚都笑了起來，蘇嫣若看著她們無奈地搖頭，嘴角也不由地勾了起來。她們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在宮裏剛認識時的時光，簡單美好。
雖然時常因為不喜歡待在皇宮而煩惱，但是她們三個在一起總是很開心的。
這發似乎梳了很久，蘇嫣若在期間和遲晚晚說了很多，隻不過都是長話短說。遲晚晚能想象她們那時的艱難，她想不到的隻是，她們竟然都又要回到京都去了。
趙瀟雲走過來替遲晚晚畫眉，無奈一笑：“當初我們三個說話一同離開皇宮的吧！隻是你中途雖琰王走了，姐姐雖然逃了出去，可是心卻還在宮裏。我雖然也逃了出去，可還是喜歡上了本來不該喜歡的人，兜兜轉轉的，我們最終又是回到了帝王家。”
這或許是命中注定吧，誰也不能逃開。無論當初怎麽計劃怎麽逃，最終還是回去了，蘇嫣若更是直接回到了起點。
蘇嫣若坐在一邊把玩著一支發簪，若有所思道：“我聽說，這琰王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晚晚，你若嫁了琰王，以後隻怕還是要在後宮過活。而且你一人在此，隻怕是孤立無援。”
遲晚晚苦笑道：“我也知道，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幾乎就等於我在這裏所有的依靠。若是哪天，他不喜歡我了，隻怕我就活不下去了。”
這是蘇嫣若和趙瀟雲第一次見到遲晚晚苦笑，以前的遲晚晚哪裏會苦笑呢？哪裏會說出這種絕望的話呢？
隻是變故多了，人也變了。
其實，他們都變了。
遲晚晚又說：“我現在隻想盡可能地做好每一件事，我知道他不會嫌我，可我也不能讓別人挑剔。這裏，有很多女人想嫁給他，好多都是出身高貴的女子。可他偏偏選了我，那些女子肯定不服，她們肯定會抓住一切機會來找我麻煩，通過各種方法告訴我，我配不上他……”
遲晚晚說到這裏，有些哽咽，蘇嫣若和趙瀟雲看著都覺得心疼。她們也不知道遲晚晚跟著萬俟琰來到萬俟王朝是對是錯，因為她們不敢保證萬俟琰會一輩子都對遲晚晚這樣好。
遲晚晚一個異國人，在這裏孤立無援，若是失去了萬俟琰的寵愛，確實很難再活下去。
蘇嫣若放下手裏的東西，凝重道：“若是你以後遇到了什麽麻煩，一定要想盡辦法找人前來通知我，我若能救你，一定救。”
“好。”遲晚晚點頭，“姐姐也是，我們既然是姐妹，那麽即使相隔千裏，能相互幫助也就要相互幫助。”
蘇嫣若點頭，她覺得遲晚晚成長了很多，隻是這樣的成長一定是別人的白眼和刁難換來的。
成長了，懂事了，或許是好事吧！隻是，她為什麽覺得自己心裏澀澀的，說不清的難受呢？
遲晚晚本來就是個美人，再精心一打扮，也是明豔得讓人移不開眼。一個紅蓋頭，遮去了她此時所有的美，除了蘇嫣若和趙瀟雲，沒人知道她是含淚上花轎的。
以前的遲晚晚，總是想哭就哭，毫不顧忌形象。而現在，她隱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會克製不住地任淚劃過臉頰而已。
萬俟琰什麽都不知道，他接到了新娘，很開心，然後上了馬，帶著他的新娘朝他自己的王府走去。
他相信自己能給遲晚晚一個幸福的未來，他卻不知道遲晚晚有一顆難以安定的心。
蘇嫣若看著迎親隊伍的離去，她隻希望，遲晚晚這一生都能幸福吧！多希望，萬俟琰對她的這份寵愛能延續到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