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虛以委蛇因何故
一旦回到宮裏就很難平靜，那些喜好挑撥，喜好跑來冷嘲熱諷的人雖然都被慕容宸想辦法輦了出去，但這宮裏還有一個連心雅在。
當然，這連心雅也是最麻煩的一個。兩人現在介於撕破臉與沒撕破臉之間，蘇嫣若也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她。
“嫣若昨兒才回來，陛下便迫不及待地過來看你，可見陛下寵你至極。”連心雅一來還未怎麽寒暄，便來了這樣一句。
蘇嫣若笑著應道：“本宮也知道陛下對我好，不過也聽說最近連昭儀重獲聖寵，本宮在這裏恭喜連昭儀了。”
連心雅皺眉，有些受傷道：“嫣若，你怎麽忽然對我如此生疏了？旁人喚我昭儀是出於等級和禮儀，你為的又是什麽？”
蘇嫣若笑道：“自然也是禮儀了。”
“那都是客套用的，什麽時候你我也需如此客套了？”連心雅低下了頭，“還是你覺得，我現在清醒了，對你是一種威脅？嫣若，陛下這段時間雖然經常去看我，可他沒碰過我，我和他都是分被而眠的，什麽也沒有，我……”
“別說了心雅，我信。”蘇嫣若無奈道，她自然是信慕容宸的。隻是連心雅現在做什麽，她都沒辦法相信。
曾經她信連心雅，總是自己被其利用。隨後她相信連心雅，結果冤枉了納蘭海棠。後來她信連心雅，又害了北冥瑜一條性命。
如今，她真的不敢再相信連心雅了。這個女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連心雅看著她委屈道：“那你剛剛怎麽……”
蘇嫣若麵不改色地笑道：“他們都說你好了，我激動得不敢相信，便想試探一下。原來，你的病真的好了，我現在心裏高興得很。”
說到高興的時候，她果然是笑得更暢快了。
她在說謊，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無法說服自己的謊言，連表情都配合得到位。蘇嫣若想，她終於變成後宮那些戴著麵具不複曾經的可悲女人了。
唯一幸運的是，她不僅得到了君王的寵，還得到了君王的愛，讓她不至於徹底迷失自己。
“真的嗎？那太好了！”連心雅上前握住了她的雙手，“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將我當做姐妹的。我們當初說過都不變的，所以你怎麽會不想理我呢？”
當初說過都不變的，可是哪個沒變呢？連心雅這一如當年的模樣令蘇嫣若心神恍惚，她現在看到的究竟是當年依賴她真心對她好的連心雅，還是現在那個工於心計善於偽裝的連心雅？
蘇嫣若忽然就有些分不清了。
“嫣若，你怎麽了？”連心雅關切地問道。
蘇嫣若搖了搖頭，反問道：“我倒是想問問你，這次我回來，可你帶來什麽不痛快了？”
連心雅連忙道：“你怎麽會那樣想？”
緊接著她又頓了頓，垂下頭黯然道：“好吧！我也知道自己以前做了很多錯事，不過這一場如夢大病下來，我也看透了很多事情。陛下對我無意，便是對我無意。感情的事，強求不得。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他又是我最愛的男人，你們能夠兩情相悅真心相對，我該祝福你們才是。”
“你也不必勉強，我知道這事任誰見了都會不舒服的……”
“不是這樣的，現在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勉強了。”連心雅打斷了她，“我現在想起當初的自己都會覺得可怕，也不怪陛下當初瞧不上我。可是嫣若，縱使是我騙了你，利用了你，你依舊對我很好，我很感激。這些日子若是沒有你的照顧，我早就不知道被人欺負多少回了，肯定也不會這麽快就痊愈了。”
“苦海無涯，你現在能回頭，我也為你高興。”蘇嫣若也回握她的手笑道。
這樣的虛以委蛇，蘇嫣若覺得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實在是太虛偽了，她自己也想諷刺自己。可她沒辦法，麵對連心雅的惺惺作態，她難道要實實在在地告訴她，自己現在已經不相信她了，現在的飛凰殿也不歡迎他了嗎？
那麽早就撕破臉，對誰都沒有好處，也隻會讓慕容宸更難辦而已。
高處不勝寒，她們現在的地位，已經不容許自己像當初那樣自在隨性了。她需要顧慮的東西越來越多，於是她要做卻不想做的事情也越來越多。
該是雲淡風輕的，該是淡然處之的，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卻覺得很難很難。她終究還是沒有達到那樣的境界，她終究還隻是個平凡普通的女人。
“對了嫣若，這兩個月，你為什麽會到北冥王朝去呢？”連心雅不解地問道。
蘇嫣若答道：“隻是個意外罷了。我在飄雪城的時候並不知道成親王的真實身份，那時我們是萍水相逢的朋友。我聽到有人說要陷害成親王，便想去提醒他。誰知他也聽到有人說要陷害我，便執意要帶我出宮。我自然是不肯離開的，誰想到他會急到將我打暈帶出去。”
話裏有虛有實，蘇嫣若覺得她似乎已經沒有辦法對連心雅隻說真話了。
“我醒來後便發現一直有人馬在追殺我們，也不知是何人所為。最後成親王他……”蘇嫣若哽咽了一聲，“若不是趙將軍及時趕到，隻怕我也死在那裏了。”
連心雅奇道：“這麽說來，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們兩個了，不知是何人所為？”
蘇嫣若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陛下已經派人在調查了，隻是始終沒有結果。”
連心雅扶蘇嫣若在一邊坐下：“嫣若，你也別難過了。命都是天定的，成親王的死，或許隻是因為天妒英才罷了。”
“若不是有人誠心害我，他也不至於……”蘇嫣若搖了搖頭，“他的死終究與我是脫不了幹係的。”
“嫣若，你別這樣，事情一定會查清楚的，我也會找人幫你的。到時候，我們一定不會讓那個陷害你的人逍遙法外的。”連心雅勸道，“你也別再傷心了，逝者已矣，你再傷心也是無用的。”
“是啊，無用的。”蘇嫣若低歎道。
她就是個無用的，想為北冥瑜報仇，可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還要在這裏和連心雅虛情假意。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蘇嫣若話鋒一轉又問：“北冥王朝的人可是來向月錦公主提親了？”
“確實如此，陛下還為此煩心了呢！”連心雅笑道，“也不知玦帝是怎麽想的，忽然就想娶月錦公主為後。這月錦公主是陛下最寵愛的一個妹妹，陛下怎麽舍得她到那邊寒之地去受苦？”
蘇嫣若搖頭笑道：“這也未必，此事還看月錦公主的意願吧！她若是同意，陛下縱使再舍不得，也會將其風光大嫁的。”
“月錦公主會同意嗎？”連心雅皺眉道。
在她印象裏，沒有一個慕容王朝的女子會願意嫁到北冥去的，尤其是常年生活在京都的女子。習慣了溫暖，習慣了繁華，要如何接受那裏的嚴寒與貧瘠？
蘇嫣若卻覺得月錦公主的膽識和智慧都不似一般的女兒家，她若是同意，那也是正常的。
“兩位愛妃在商量什麽？”慕容宸倒飛凰殿的時候，向來都沒有人通報，這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所以蘇嫣若早就習慣了他的忽然出現，而連心雅則是愣了一下。
“果然陛下最喜歡嫣若了，一忙完就過來看嫣若了。”連心雅笑道。
慕容宸也是一笑：“連昭儀在這兒也好，朕是過來讓嫣若幫忙準備月錦的嫁妝的。既然你也在這兒，就幫忙一起準備吧！”
“怎麽？月錦公主同意去和親了嗎？”連心雅好奇地問。
慕容宸無奈道：“虧朕還舍不得她去受苦，偏偏她說什麽她長那麽大，享受的都是公主的權利，如今也該履行一個公主的責任了。又給朕分析了一遍和親的利益，這些朕難道不知道嗎？想想就來氣，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蘇嫣若笑道：“公主這也是在為陛下著想，陛下何必動氣？”
“哎！”慕容宸又歎了口氣，“月錦從小就比秀禾成熟不少。她總覺得即使是女兒家，也該為守好慕容王朝的江山做一番貢獻。所以若是需要和親，她便覺得這是義不容辭的。這次北冥玦提親的對象若是秀禾，隻怕她都哭做一團了。”
哎！月錦那性子也不知隨了誰，父皇性子軟弱，月錦的生母更是柔弱可欺，怎麽生了個這樣的女兒出來？
不過也正是因為月錦的知書達理，慕容宸才最寵這個妹妹。
蘇嫣若道：“北冥玦這人也還不錯，臣妾回來之前他曾說過，月錦會是他唯一的皇後。他雖身有殘疾，卻也不是不可治的。不如這次就讓我爹陪同公主前去北冥吧！待玦帝腿好之後，再派人將他接回來如何？”
慕容宸皺眉：“可若是蘇太醫去了北冥，那你……”
意識到連心雅還在一邊，慕容宸沒有繼續說下去。現在嫣若又有身孕，若是蘇太醫不在身邊，慕容宸總覺得不放心。
畢竟蘇甄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害自己的女兒的，而其他太醫都有被威逼利誘的可能，慕容宸誰也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