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夜不能眠待君臨
一頓晚宴下來，其樂融融的，氣氛很不錯。慕容宸雖然心不在焉，卻不曾表現在臉上。
“陛下覺得今夜的菜色如何？”
慕容宸的話很少，連心雅隻好自己找話來說，免得氣氛冷淡了。
慕容宸笑道：“今夜是連昭儀的生辰，連昭儀喜歡開心便好。”
連心雅皺眉：“陛下這樣說，可是不喜歡今夜的菜色？”
慕容宸搖頭笑道：“怎麽會呢？心雅多慮了，朕是喜歡的，隻是朕更在乎你喜不喜歡。”
“陛下……”連心雅微怔，她不敢斷定這話是真是假。
有些人善於說謊，假的聽起來比真的還要讓人心動讓人相信。而她，明明能辨別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卻偏偏想將假的當成真的聽。
自欺欺人，真是夠了，連心雅覺得自己實在可悲至極。
“怎麽了？”慕容宸看向她，眉目含笑，眼裏一派盡是溫柔。連心雅可以看出他心情愉悅，卻不知他為何如此愉悅，總不會是為了自己的。
能讓他這樣笑的人，恐怕隻有蘇嫣若了。難道他們見過了？這不應該呀，若是他去見蘇嫣若了，自己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沒事，陛下今夜看起來似乎很高興。”連心雅笑道。
慕容宸低笑道：“難道你還希望朕苦著張臉給你過生辰不成？”
“陛下說笑了，陛下這樣賣臣妾麵子，臣妾高興還來不及。”連心雅低頭笑道。
慕容宸點頭輕笑，夾了個蝦仁放入連心雅的碟中：“連昭儀高興的話，那再好不過了。”
氣氛很好，連丞相在一邊看著也很開心。總覺得，陛下對自己的女兒也不是完全沒感情的。按這樣發展下去，連心雅的後位根本就是囊中之物，無人得以取代。
連丞相高興得很，又多喝了幾杯酒。
隻是此刻連心雅的心情與連丞相是截然不同的。縱使知道慕容宸心裏還念著蘇嫣若，她今晚也是很開心的，隻是慕容宸輕易的一句話就可以破壞她所有的好心情。
他喚她，連昭儀。
很簡單的稱呼，這樣並沒什麽不對，隻是顯得生疏了。
他喚過她愛妃，那是給別人聽的，是給她聽的，卻從不是給他自己的心聽的。
他喚她連昭儀，是連騙她都懶得騙了。生疏客氣，溫和有禮，挑不出毛病，卻硌得她難受。慕容宸這傷人的本事，是越發地高明了。
“對了陛下，不知陛下決定如何處理蘇昭儀的事情。”連丞相忽然問道。
將蘇嫣若打入冷宮，隻是這樣，連丞相是不能滿意的。況且巫蠱那麽大的事情遲遲不肯處理也不是個辦法。
慕容宸心頭一怔，麵上卻什麽也表現出來。隻是吃了口菜，如何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連丞相。
連心雅忙道：“丞相這說的是什麽話，今夜就是個小家宴，還是別讓公事壞了心情的好。”
慕容宸這才笑得：“連昭儀說的不錯，繼續吧。況且，朕要做什麽，自己心裏有數，朕還沒活到記不住事的年歲，就不勞連丞相擔憂了。”
“老臣惶恐，是老臣逾越了，還望陛下見諒。”連丞相連忙起身，向其賠罪。
“罷了，連卿既為丞相又是國丈，關心朕後宮之事也是正常的，朕怎能苛責？不過今夜不宜說這些掃興的事，還是繼續暢飲為好。”慕容宸笑道。
這笑意在連丞相看來，隻覺得瘮的慌。這天子是越來越有威嚴了，氣場也越來越強，再沒了剛登基時，連丞相覺得此子尚幼還好控製的感覺了。
不過，隻要自己的女兒，能順利成為皇後，這些也就無所謂了。
到了後半場，連心雅的心情再好不起來了。隻是簡單地慶賀自己的生辰，可為什麽最後要牽扯到那許多自己根本不想提的事情。
到底還是可悲的，慕容宸心裏沒有自己，父親雖然疼愛自己，卻更在乎利益和權力。
夜裏，慕容宸自然也留在了蓮華宮休息。
不過休息就真的隻是休息，二人同床分被，各睡一側，互不相幹。
連心雅是不滿足這樣的，然而慕容宸每次來她寢宮都會說同一句話：“都那麽晚了，還是休息吧。”
夜裏睡覺時，他也是背對著自己的，好像多看自己一眼都覺得累。
以前他還讓自己侍寢的時候，他便從不在自己這裏過夜。像例行公事一般地結束了，然後回了自己的寢宮。
而蘇嫣若回來之後，慕容宸的寢宮則形同虛設了，他很少會回去，大部分時間都在蘇嫣若的寢宮裏。
這待遇差別很大啊，連心雅自嘲地笑了笑，也翻了個身和慕容宸背對背。
他不想多看自己，自己也懶得多看他，免得招來不快。
同床異夢，他與她，隻能如此。
此後，慕容宸總有幾天是坐不住的。他一坐不住了，就偷偷地跳窗翻牆跑去看蘇嫣若了。
林念開始有些後悔了，自己怎麽就給陛下指了這麽條路呢？一個人站在這裏替陛下將那些前來求見的人都擋在外麵，壓力很大啊。
很難啊，很累啊，救命啊，陛下您消停些啊！
不知是不是慕容宸聽到了林念的心聲，慕容宸真的開始消停了，不過也不是消停得很厲害。
他晚上還是會偷偷跑去的，晚上比較不顯眼一些。該去連心雅那裏過夜的時候他會提前說好的，不說的時候連心雅也不會去，所以不怎麽會被發現。
等了幾天再沒看到人，蘇嫣若心裏亂亂的，也不知道慕容宸是沒空過來，還是不想過來了。
百無聊賴的，收拾收拾就想睡了。現在每天奉璧都睡得特別早，因為每天都無所事事的。
而蘇嫣若，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慕容宸了，心裏亂糟糟的，總睡不好。
不過睡不好也是要睡的，沒必要為了那家夥憔悴。否則哪天那家夥來了，看到自己的鬼樣子，豈不是要放心不下了？
唔，再不來自己可就真睡了。
又等了一會兒，蘇嫣若覺得自己真的該睡了。坐在榻沿，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被子，自己要是現在就睡了，慕容宸忽然跑過來怎麽辦？
跑過來了也沒什麽，隻是自己不想錯過他。
睡了吧？唔，他萬一自己睡著了他就來了怎麽辦？可不睡的話，萬一他不來了，自己總不能就這樣傻傻地等一個晚上吧？
否則明天頂著兩個青腫眼睛的時候，他忽然來了，那多難看？
唔，他到底什麽時候來啊？有時候隔三天，有時候隔五天，現在都隔了八天了還沒見他來，他到底還來不來了？
現在自己每天都是自己親自下廚，煮的也一直是三個人的份，可他都不來，每天都剩了不少。這樣浪費糧食，隻怕被內務府的知道了，一生氣就不給冷宮派糧了。
解下外裳，鑽進了被窩，他不在身邊，難免會覺得冷。所以啊，在冷宮的這些日子，她是不大願意入睡的，太冷了，很難入眠。
睡著了也隻是淺眠，外麵風一大便容易被驚醒。蘇嫣若覺得，在這冷宮住久了，是真的要瘋了。
也難怪，有那麽多人害怕進入冷宮，有那麽多人哭著進來，瘋著死去。
阿宸，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想的一整顆心都空落落的。
思念並不能將心填滿，隻會讓自己的心更空虛失落而已。
阿宸……
她似乎想得太入神了，想到沒感覺到有人悄悄從門口走進。
她的門是虛掩著的，並沒有鎖實，因為她怕他隨時會過來。
而他現在真的來了，她卻完全沒有發覺。直到有人從身後攬住了自己的腰，直到有人將他的臉貼到了自己的臉上，直到有人呼出的氣打在自己耳畔，直到那熟悉的溫度再一次地將自己環繞，蘇嫣若才反應過來，她思念了好幾天的人，終於來了。
等了很久很久了，好在他還是來了，一顆心終於回落到了原地，隻覺得整個人都跟著靜了下來。
“陛下這是終於想起臣妾，知道要過來了？”蘇嫣若笑道。
慕容宸蹭著她的小臉笑道：“朕是時時刻刻都會想到你，卻不能時時過來找你，委屈你了。”
蘇嫣若搖了搖頭，然後主動往後靠去，想與他近一些，更近一些。
“也沒事，你總有你的事要忙。我現在在冷宮裏，不會有什麽人過來找晦氣的，所以什麽事也沒有，你不用擔心的。”蘇嫣若笑道，“況且，我能照顧好自己的。如果你不是皇帝，隻是個普通人家的丈夫，我也能照顧好你的。”
慕容宸將她抱得更緊，不過有小心她的肚子。
“既然如此，那嫣若出了冷宮之後就好好照顧朕吧！”慕容宸笑道，“朕對慕容王朝而言是天子，在你麵前，就隻是你的夫罷了。”
蘇嫣若低頭輕笑，便想轉過身去看他，真的太久沒見他了。
慕容宸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便鬆了手。沒想到蘇嫣若動作挺快，才剛放開，她臉便湊了過來。
她看著他，很仔細很認真地看著他。那凝視的目光熱切真誠，慕容宸也是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