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遺體回京
拓跋衍微微沉吟了片刻:“南宮大人的意思是讓韓雷前往西南平叛?”
“老臣確有此意……”南宮輔話還未說完,一幹朝臣中便有人上前反對:“不可!南宮大人,那韓雷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長,又豈能讓他帶兵平叛?”
“而且你別忘了,當初是誰破了我們的天火陣,又是誰殺了我北陵三千不肯降服的將士!誅殺的手段人神共憤!”那朝臣一臉憤然,反對的情緒十分高亢。
說話之人乃北陵當朝左相——秦茂。與他同為丞相的右相在一年前便辭世,所以他的權利地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此人與楊貴妃母家是世交,也曾是擁護拓跋器最有利的人物之一。他還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拓跋器,隻是如今拓跋器一死,他的女兒不但受了寡,前途盡毀,就連他們這些人擁護之人和楊貴妃的如意算盤也便落了空。
而拓跋衍的崛起,無疑是讓他們心生不快。
南宮輔似是早已意料會有大臣出來反對,看著那張尖嘴猴腮的臉,他冷冷說道:“秦左國也別忘了,皇上早就頒下聖旨不準再提及當初太子殿下還未回到北陵之前的事!你如今舊事重提,難道是想抗旨不成?”
“而且皇上也曾親自頒下罪己詔,詔書中說的很明白,太子殿下當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當初他身為南燕戰神,自當是要為南燕效力,所造的殺孽亦不是他所願!詔書中,皇上字字句句都在自責,你卻一直揪著這個不放,到底是何居心?”
這一番話說得嚴厲流暢,頓時叫秦茂無言以對。在北陵朝中,敢這樣公然與他作對的人,除了南宮輔便在他人。他一雙奸佞的三角眼中掠過狠光,卻也不得不強壓住心頭的火氣。
如今時移世易,拓跋衍得勢,又是剛剛冊立的儲君,南宮輔這個老匹夫儼然成了將來新帝的心腹,他現在是不得不忌憚他幾分。
“太子殿下,老臣並無他意,隻是韓雷年紀頗輕,老臣隻是擔心他難以擔此重任。”秦茂拱手上前說道,臉上盡是恭敬。
拓跋衍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幾不可查的勾了勾薄唇,果然不愧是在官場打滾多年的權臣,這變臉的本領可比翻書還快。
“左相不必心憂,韓雷曾是本宮麾下的一員猛將。本宮知道左相心中所想,韓雷當年破了天火陣,誅殺北陵三千將士是真,可他的本領更是真。這一次派他前往西南平亂,就當是贖罪,若是勝了,不獎,若是敗了,重罰!”
他麵色沉沉的說道:“如此,左相可覺妥當?”
秦茂對上他深邃無底的眼眸,眼中的氣勢頓時令他一怔。拓跋衍不愧是當年南燕的戰神,一個眼神就讓人心驚膽寒,蟄伏了許久,身上的凜然霸氣絲毫沒有被消磨半分。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說了,那自然是妥當。”秦茂掩了神色,恭敬應道。
神色雖恭敬,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帶著不悅。看來他心中是極不願韓雷掌握兵權的,不過想想也是,韓雷是他的人,他自然不希望他的勢力越來越大。可現在的形勢已是容不得興風作浪,韓雷去西南平亂是去定了!
“左相既是不反對,那此事就這樣定了。待二皇弟的遺體運回京都,韓雷便帶著五千兵馬前往西南平亂!”拓跋衍從椅子上起身,淡淡說道。
聽到這話,眾朝臣皆是一驚,就連秦茂也猛地抬頭看著他。南宮輔亦是緊皺了老眉,不由上前說道:“殿下,隻派五千兵馬前往,是不是少了些?”
“平亂這種事,人不在多在於精。”拓跋衍繞過幾案,似笑非笑的看著秦茂:“左相覺得本宮說得可對?”
“殿下說的極是。”秦茂笑著應承,心中卻隻覺拓跋衍太過輕敵狂妄。若是此次平亂敗了,那他這個剛剛得到的太子之位隻怕也坐不穩!如此好事,頓時令他心中暗自陰險的笑了。
拓跋衍麵上笑意不變,掃過一眾吃驚的大臣,這才說道:“好了,今日商議就到這裏,眾大臣退下吧。”
一眾大臣麵麵相覷,心思各異的緩緩退下。待所有大臣都出了大殿,南宮輔終於擔憂問道:“衍兒,你可真有把握?”
“舅舅且放心,我從南燕帶來的四千兵馬都是我親自訓練,這些將士每一個都以一敵十。若不是他們,我當初也不可能安然從南燕廝殺出來。”拓跋衍高深莫測的說道。
聞言,南宮輔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他怎地把這個忘了呢?他臉上終於露出笑臉,點點頭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似是又想起什麽,他不由又斂了笑意:“自從拓跋器的死訊傳來,楊貴妃好像就再也沒了動靜,這裏麵似乎不正常啊。”
“她死了兒子,沒了依靠,若是她想來個魚死網破,隻怕會對衍兒你不利啊。”他滿是擔憂的說道。
拓跋衍聞言,飛揚精致的眉微微一挑,不禁眯了俊眸。在楊素貞眼中,他一直都是阻礙他兒子登上帝位的絆腳石,這次拓跋器的死,她楊素貞勢必也會認為是他所為,看來這個妖婦也不會善罷甘休,不得不提早防範。
……
拓跋器的屍身運回京都,整條禦街早已被禁軍清開了道。冥幣紙錢漫天飛舞,明明方才還是晴好的天,片刻功夫便陰沉了下來。白幡白幔被風吹得呼呼作響。器王府門前跪滿了白晃晃的一地人,哭聲震天!
沐縭孀和一眾誥命由楊貴妃領著,在拓跋器的屍身還未進城門之前便來到了器王府。在見到楊貴妃之時,她沒了往日的華風神采,一身素縞纏身,平日裏保養得宜的麵容已憔悴的不成人形,就連厚厚的脂粉也無法遮住她眼角新增的那幾道深深的褶皺。
許是已經見過失去孩子的母親會變成什麽樣,這一次,沐縭孀心中並無太多情緒。
裝著拓跋器屍身的木棺被十幾個人緩緩太進了器王府已經設好的靈堂內。裏麵早已有超度的僧人在念經超度,梵音與哭聲不絕於耳。沐縭孀神情淡淡,就如同她所穿的白色素衣,似悲似嘲。
拓跋器是她親手所殺,現在她卻要佯裝悲戚,可不是諷刺。她淡淡掃過跪在靈堂前哭泣的一眾女子,這些女子都是拓跋器的王妃妾室,足足有十多個。風流成性的二皇子一死,這些女子便成了可憐之人。
沐縭孀緩緩收回眼,微微垂下眼眸,拓跋器該死,可這些人又何其無辜?她終是自嘲的勾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蕭淩繹並無本質區別。為達目的,不惜犧牲無辜。
“我的器兒!……”木棺才剛剛安置穩當,楊貴妃悲痛欲絕的哭喊聲隨之響起。她撲在拓跋器的木棺上哭的撕心裂肺,可是忽的,她淒厲的哭聲驟然停住,隻見她如同瘋了一般想要推開木棺的蓋子。
一旁的內侍見此,連忙上前拉住她:“貴妃娘娘!不可!不可啊!……”
“把棺木打開!本宮不信!本宮不信我的器兒就這樣死了!打開!打開!……”楊貴妃形同瘋婦,麵容淒厲而猙獰,不親眼見到拓跋器的屍身,她死都不信她的兒子已經死了!
內侍們個個麵露難色,都不由看向他們的總管,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福泉。
福泉看了楊貴妃一眼,見她悲絕的如瘋了一般,終是歎氣。在他來時,皇上便叮囑過他,說楊貴妃已經失去了唯一的孩子,隻要不做出出格的舉動,一切都依著她。
“打開吧,讓娘娘瞧一眼也好。”福泉揮了揮手中的拂子,轉而又對楊貴妃說道:“娘娘,如今已是六月天,器王殿下的屍身從西南一路運回來,即便是做了措施,可屍身到底也難保存。娘娘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切莫被嚇著。”
楊貴妃此時一顆心都在木棺上,哪裏聽得進他的話。木棺才剛剛被打開,一股難聞的腐臭味便彌漫開來,可她卻猛地撲上去,往木棺裏看去,隻見木棺裏的人已經開始生了屍斑,麵容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隻是一眼,她萎靡憔悴的麵色驟然煞白,猛然睜大的眼睛驟然一空,便昏死了過去!隨行伺候的宮女頓時一慌,急忙上前扶住她癱軟的身體。福泉亦是急的滿頭大汗,連連叫道:“快快快!快扶娘娘下去!傳禦醫啊!……”
看著靈堂中亂成一團,宮人們七手八腳的將楊貴妃抬了下去。從始至終,沐縭孀的麵色不起半分波瀾。她淡淡掃過拓跋器的靈位,親自燃了三炷香插進香壇內,抬眼看了那靈位最後一眼,冷冷轉身離開……
而沐縭孀的馬車剛剛駛離器王府,太子的所乘的六匹駿馬所拉的鎏金大馬車便緩緩停在了府門前。拓跋衍下了馬車,他一身明黃太子朝服,因是參加喪禮,所以外罩一件白色紗衣。
他站在府門前看著那輛緩緩駛遠的馬車,俊美的麵龐有了複雜,直到那輛馬車徹底消失在街道盡頭,他才緩緩收了目光,轉身進了器王府。
如今,她和他就仿若兩條不會有交匯的平行線,看得見,卻是永遠都無法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