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做個交易
孟太後看著他含著沉怒離去,紅唇不自覺的勾起一個陰冷的弧度:別以為登上了帝位,這北陵的天下便就是你的!隻要有哀家在一日,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都得哀家說了算!
夜黑的清冷哀愁,整個皇宮中一片哀泣之聲,哭喪一直持續到了深夜方才結束。王妙嫣和蘇寧兒被暫時安置在嘉慶殿,待國喪一過,皇帝便會大封六宮,到時她們的位份品階,所住宮殿才會正式定下。
哭了一整天,王妙嫣的眼睛也哭的紅脹,正拿了麵巾裹了冰塊冰敷,許是太過疲累,她靠在美人榻上都懶得動彈一下。這時王麼麼端著漆盤急急走了進來,正欲開口,可又怕隔牆有耳,忙放下漆盤湊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可她的話還為說完,王妙嫣已是驚得跳了起來,裹著冰塊的麵巾徒然掉落在地:“你說什麽?!孟太後要為皇上物色皇後的候選人?!”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小點聲!這皇宮可不比太子府,到處都藏著眼睛和耳朵!”王麼麼被她這聲驚叫氣的直直皺了老眉,又急忙轉身往殿外看了看,將窗戶和殿門關了一個嚴嚴實實才說道:“奴婢親耳聽太後宮裏的宮人說的,這件事皇上已經同意了!絕對錯不了!”
王妙嫣一臉震驚的看著她,久久無法回神。她好不容易才扳倒了沐縭孀,本以為如今隻等國喪一完,她便有機會問鼎皇後之位,畢竟她在拓跋衍身邊的時日最長,而且又剛剛被害的小產,拓跋衍為了彌補她,這皇後之位說不定就給她了!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這半路竟會殺出一個程咬金!
“娘娘,看來這一次,我們當真是失策了!”王麼麼稀疏的眉皺的老高。
可不是失策?孟太後向來瞧不起南燕人,一直都想讓自己的人成為這北陵的皇後,卻奈何抓不到沐縭孀的半分把柄,如今因為王妙嫣小產一事,沐縭孀牽涉其中,可不是給了她孟太後一個現成的機會?
驚愕過後,王妙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前段時間,她就聽說孟太後曾跟皇上提過要重選太子妃,隻是當時被皇上拒絕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可是那會兒她隻一門心思的想要鬥垮沐縭孀,竟沒有深想,如今想來,何止是後悔二字?
都說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沒想到她孟太後竟成了那觀虎鬥之人!
她怎麽可以把孟太後那個叱吒北陵後宮幾十年的老妖婦給忘了呢?!
竟還生生替他人做了嫁衣!
王妙嫣氣的渾身發抖,薄施粉黛的臉變得煞白一片。一旁的王麼麼連忙扶她坐下,又端來漆盤中的冰糖枇杷:“娘娘您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如今事已成定局,您再氣也無濟於事,而且今日您哭了一整天,快喝些冰糖枇杷潤潤嗓子。”
隻聽‘嘩啦’一聲,王麼麼遞上來的銀碗頓時被她揮得飛了出去,湯汁撒了一地!幸而地上鋪了地毯,不然這樣的大動靜,隻怕闔宮上下都聽見了!
“誰說事已成定局?她孟太後礙了我的路,還想要隻手遮天,我偏偏不讓她如願!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王妙嫣姣好的麵容映著殿內的燭光,竟顯得格外猙獰陰森。
王麼麼看著她怒不可竭的駭人模樣,心中暗自歎了氣。也難怪娘娘這般生氣,費盡心思的好不容易才將沐縭孀扳倒,眼看離那皇後之位隻有一步之遙,誰知竟是成全了旁人,這種事無論落在誰頭上,想必都不甘心!
“那娘娘打算如何做呢?”她問。
王妙嫣冷冷掃過她,隻道:“隨我去秋明殿!”
漫無邊際的夜幕之下,半輪皓月藏入雲間,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片昏暗靜謐之中。處處隱約可見的白幔輕飄,映著宮道上恍惚不定的風燈,無端的增添了一股詭異的氛圍。
隻見兩抹身影穿梭在空蕩幽長的宮道上,灰濃的連帽披風將兩人裹得嚴嚴實實,看不見麵容。她們走的極快,卻是往宮中最偏僻最陰森之處走去——永巷。
永巷是曆代被廢黜的宮妃了此殘生之地,那裏的女人都是犯了宮規,失了皇寵的。一旦去到那裏,就意味著此生盡毀。
或死或瘋都是好的,就怕清醒的活著,受盡人間苦楚,卻死而不得……
四周陰氣森森,剛剛入宮,任誰也不願來這種地方染了晦氣。王妙嫣和王麼麼終於在離秋明殿不遠處停下腳步,王妙嫣看著那荒廢已久的宮殿,直直挑了黛眉。這種地方哪裏是人住的?
這才是永巷旁的宮殿,真不敢想象那永巷裏又是何番景象!
她將心中那點微弱的異樣感覺拋卻,轉而對王麼麼使了一個眼色。王麼麼會意,連忙走上前去到兩個看守的禁軍麵前,掏出一包分量不輕的銀袋遞了過去,又說了什麽。隻見那兩個禁軍往王妙嫣那邊看了看,掂了掂銀袋的分量,這才點了頭。
王麼麼回到王妙嫣的身旁:“娘娘,都妥了。我們可以進去了。”
王妙嫣點了點頭,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由王麼麼扶著進了秋明殿。
殿前的庭院一片蕭然,在慘淡的夜色下有一種說不出的陰冷詭異。這裏別說是風燈,就連一盞油燈都沒有,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王麼麼平日裏膽子也挺大,可這時也覺瘮的慌。
許是宮殿長年都未修葺過,那道殿門似是也壞了,竟是關不上,時而一陣夜風拂來,發出‘咯吱咯吱’的暗沉聲響。王麼麼扶著王妙嫣小心的踏上台階,推開那道搖晃不定的殿門。
“姐姐?……”裏麵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王妙嫣試探的喚了一聲,卻是不敢再往前。兩人隻覺陰風陣陣,明明已是七月的盛暑天,可在這裏麵,仿若是寒冬臘月一般。
久久得不到回應,王妙嫣心中已是直直發毛,若不是不得不來,這種地方她簡直是一刻都呆不下去!王麼麼忽的想起自己身上有火折子,急忙從袖子裏摸索出來,使勁兒吹了吹。
火折子燃了,發出微弱的亮光,火光雖小,卻也足以看清四周。可看了一圈,她們都未見到半個人影,兩人不禁相視一眼,心中正犯疑惑,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的在她們身後響起:“這種地方可不是你們該來的?”
“啊!——”王妙嫣嚇得驚叫一聲,猛地轉身連連後退!待看清了那人的臉,她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姐姐……你……你嚇死我……”
沐縭孀緩緩從那張殘破的木床上起身,拿了火折子點燃幾案上那盞油燈,灰黑的煙氣嫋嫋冒起,整個大殿中很快彌漫出一股難聞的火油味。她抬著燈盞回到木床邊,看也不看王妙嫣一眼。
“良娣主子漏液前來,應該不是為了來看我這個罪婦吧?”她將油燈放在床邊的矮凳上,昏黃的火光將她的麵色照的一片恍惚迷離:“說吧,到底所為何事?”
因是國喪期間,沐縭孀此時亦是一身白色素縞,在這種雜亂陰森的環境下,映著那盞油燈的火光,像極了幽冥鬼魂。王妙嫣隻覺頭皮發麻,渾身都被那絲絲縷縷的陰風吹得汗毛倒立。
她強按住心頭的不適,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意:“姐姐既問了,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今晚我來,是想跟姐姐做個交易。”
“交易?”沐縭孀低低地笑了,她笑的漫不經心,輕而冰冷,可偏偏這樣無意的笑卻讓人無端的害怕,無端的心頭發麻:“我如今的處境不正是你想要的麽?你還要跟我交易什麽呢?”
王妙嫣看著她恍惚的臉,那般不真切,可是她眉心的紅痣卻是紅的妖嬈冷豔,仿若會發光一般,刺得她眼中湧起濃濃嫉恨。即便她已落得如此田地,可她清冷的神色,絕美無暇的臉,仿若是在無聲的宣告,她沒有輸,一直都沒有。
“我今晚是真心誠意來跟姐姐做交易的。姐姐的能耐我早有領教,姐姐又何必這樣冷嘲自諷?”她褪下頭上的風帽,自顧自的找了一個矮凳坐下,與沐縭孀麵對麵:“更何況,如今的形勢也隻有姐姐你才能扭轉。”
沐縭孀不為所動,隻是隨意撿了一根木簽撥了撥燈芯:“我自問沒有那麽大的能耐,良娣主子可別高估了我。”
“你都不問問我外麵發生了何事就忙著拒絕,你難道真想在這種地方呆上一輩子不成?”她清淡的表情使得王妙嫣再也沉不住氣,心頭的鬱火也冒了出來:“你知不知道,你的皇後之位馬上就要被旁人奪去!”
聽到這話,沐縭孀終於抬眸看了她一眼,並不是因為她在乎那皇後之位,而是因為王妙嫣氣急敗壞的語氣。看來,這件事非同一般,就連王妙嫣也慌了神。
而能讓她慌神的,隻怕是因為她自己沒有能力問鼎後位。所以,她才會披星戴月的漏液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