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莫名不安
“娘娘您說吧,第一個要殺的奸臣是誰?”她斂了笑意,麵上已變得肅然。
沐縭孀皺眉思襯了許久,暗殺這個法子是迫不得已才用的下下之策,這個念頭她亦隻是腦中閃過,並未真正思量過。朝中奸佞眾多,不可能一一殺盡,更何況,若是朝中大臣接連被殺,難保不會惹人生疑,若是弄巧成拙不但幫不了拓跋衍,隻會給他增添許多棘手的麻煩,這要殺之人須得好好想想。
到底要怎麽樣才能一勞永逸?才能殺一儆百?
許久許久,沐縭孀終於淡淡吐出兩個字:“秦茂。”
凝萃聞言一怔,眼中不由泛起狐疑:“秦茂秦相國?此人以前是孟太後一黨,可是孟太後死後,他不是已經向皇上投誠,還主動參奏了不少奸臣的罪行提供證據以表明對皇上的忠心嗎?而且奴婢聽聞,現在秦茂頗得皇上重用,幾次密議皇上都讓他參與其中。娘娘又為何還要殺他?”
“他向皇上投誠是因為孟太後已死,他沒了依仗。而皇上重用他,是因為他與孟太後母家的權貴親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沐縭孀美眸幽幽,語氣中不帶半分情緒:“像他這樣縱橫三朝的權臣,皇上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黃毛小子,你真以為他是真心臣服於皇上嗎?若是真心臣服,昔日朝中與他一黨的朝臣又豈會三番五次的挑釁皇威,令皇上難堪?”
即便這兩個月她裝病避世,可朝堂上的事卻還是傳進了她的耳裏。
“可是皇上如此睿智,手段曆來狠絕,對這樣公然挑釁皇威的朝臣,直接拖出去斬了便是,皇上又為何那般縱容那幫心懷不軌的佞臣?”凝萃不解的問道。
沐縭孀看了她一眼,卻是輕輕搖了搖頭,終是覺得凝萃將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她緩緩起身,看著外麵朝霞萬丈:“這便是君與將的區別。君王心懷天下,若動不動就殺人,那便成了昏庸無道的殘暴之君,這樣的君王何以服天下?”
“正因皇上睿智,所以才沒有動怒,反而還重用秦茂等人以德服人。不然,那便是中了秦茂的奸計。”她目光悠遠,慢慢回頭看著凝萃:“殺了秦茂,朝中奸臣便如無帥之兵。凝萃,你可懂本宮的意思?”
無帥之兵?那豈不是可以任人宰割?凝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奴婢今晚就去把秦茂的首級取下!”她說完,似是想起什麽,又道:“娘娘,天已經大亮,這會兒奴婢還是先伺候您梳洗,等用過早膳,奴婢再扶著娘娘出去逛逛。悶了這麽久,也該出去透透氣了,娘娘可不知道,禦花園中栽植了不少菊花,開得可漂亮的很!”
沐縭孀淡淡一笑,是啊,也該出去透透氣了。待梳洗完畢用過早膳,凝萃便扶著她出了鳳鸞宮。正如凝萃所說,禦花園中的菊花開得甚是漂亮,最難得的便是那幾株墨菊。
北陵的秋天比南燕要來得早,才是九月,那帶著寒意的晨風已是有了秋意。而北陵的氣候本就適合栽植菊花,雖然還未到金秋十月,但那大朵大朵、五顏六色的菊花倒開得分外嬌豔。
尋常的菊花也就罷了,但能培育出墨色的菊花,真真是極為難得。沐縭孀看那幾株墨菊開得清冷傲豔,看得正入神,卻聽見凝萃帶著驚異的聲音響起:“咦,南宮瑾不是雲遊四方去了麽?怎的還會出現在宮裏?”
沐縭孀不由抬頭看向遠處,果真瞧見一個穿著翩翩白衣的男子正由宮人引著往通向議政殿的方向走去。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南宮瑾。
許是注意到了有人注視,南宮瑾偏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卻是讓他步伐慢了幾拍。隻見姹紫嫣紅的花叢中,沐縭孀一身淺紫金絲滾邊鳳服,鳳服上用金絲銀線繡著展翅欲飛的鳳凰,領子呈扇形,將她清瘦卻凹凸有致的身形包裹的更發修長翩然。
今日她頭上青絲隻梳了一個簡單的望月髻,金鳳鸞釵依次簪上,卻並不顯得沉重,倒多了幾分雍容華貴之氣。朝陽金輝輕灑,遠遠看去,她身旁的花瞬間都失了顏色,唯她整個人熠熠發光,仿若九天玄女下方。
南宮瑾緩緩停下腳步,素日輕挑的鳳眼裏竟是不曾見過的癡迷與失神。旁邊的宮人輕喚了幾聲他都未曾反應,那宮人隻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當瞧見沐縭孀時,他連忙低聲說道:“瑾公子,那是皇後娘娘,您可不能這樣直視娘娘,這樣可是大不敬!”
直到此刻,南宮瑾才回過神來,他看了那宮人一眼,眼中又恢複了平日的不羈散漫,可眼底分明有一絲不知名的情緒閃過:“原來是皇後娘娘,可本公子與這位皇後娘娘可是舊識。”
說完,他薄唇揚起一個浪蕩的弧度,邁著瀟灑的步伐便朝沐縭孀走去。
“瑾拜見皇後娘娘。”他來到沐縭孀的身前,行了參拜跪禮。
沐縭孀低眼掃過他,還是一樣俊白儒雅的臉,一樣放浪不羈的神情,唯一不一樣的,好像是他第一次這般恭敬的對她行禮。
“瑾公子雲遊數月,這禮數倒是見長了。”她不冷不熱的輕輕開口:“起來吧。”
南宮瑾起身,看著依舊一臉清冷的沐縭孀,輕輕笑了:“瑾有所見長,可皇後娘娘卻是一成不變,還是一樣的……拒人於千裏之外。”
沐縭孀微微一怔,清冷素白的臉更是又冷了幾分,南宮瑾這張嘴,還是一如既往的讓她討厭!“瑾公子的嘴上功夫亦是一如往昔的……讓本宮討厭!”
聽到這話,南宮瑾朗聲大笑,他看著沐縭孀素白清瘦的臉,本還想再與她鬥幾句嘴,卻發現她的麵色似是還帶著病態,本就尖瘦的臉也比他離開之時更發瘦了。到了嘴邊的話竟是忽的說不出口了。
看來消息不假,沐縭孀的確是病了,看樣子,還病得不輕。
這幾個月他人雖然不在北陵,但先帝駕崩,拓跋衍登基,沐縭孀被立為皇後,孟太後和揚太妃雙雙墜崖慘死,這一件件,他全都清清楚楚。而方才來的路上,他亦是聽說拓跋衍現在甚是寵愛沐縭孀。
人人都在傳頌帝後的鶼鰈情深,即便是政務繁忙的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拓跋衍依舊每夜都會去鳳鸞宮,為的,隻是能看她一眼。這些,足以讓他猜測出沐縭孀已經改變了心意,不願再與拓跋衍互相折磨下去。
她已經想通了,那他所調查到的一切應該如數告訴拓跋衍嗎?
南宮瑾心底湧出複雜,看了沐縭孀半晌才又說道:“時隔數月,難道皇後娘娘就不想知道瑾雲遊四方都看見了什麽?聽見了什麽?”
這句話說得毫無由頭,沐縭孀隻覺莫名其妙,再抬眸一看,這才發現南宮瑾的神色是她從未見過的複雜。她心頭不由一沉,這話莫不是另有玄機?可是他雲遊四方的所見所聞又會與她有何幹係?
“瑾公子的所見所聞,本宮並不感興趣。”想了片刻她淡淡開口。
“是嗎?”南宮瑾懶懶一笑,俊白的臉上再也找不到半點複雜,隻有那散漫的神情與無謂的傲慢:“娘娘既不感興趣,那瑾也隻能歎息,娘娘不願聽還真是可惜。”
說完,他一旁的宮人見下朝的時辰將近,不由上前催促:“瑾公子,皇上要下早朝了,我們還是快些過去,晚了,隻怕皇上要怪罪!”
“殿下表哥成了皇帝,看來我這個表弟也討不到半分人情咯!”南宮瑾一臉散漫,對著沐縭孀拱手:“瑾要去見皇上了,就不擾皇後娘娘繼續賞菊了。”
他轉身離去,可剛走出兩步,他卻忽的回過頭:“哦,對了。皇後娘娘可別忘了,你可是還欠著瑾兩個人情沒還呢,瑾這次回來,可是專程來討人情的!”
聞言,沐縭孀的臉色微微一變,一抬頭卻對上南宮瑾那雙斜睨的鳳眼,眼中那‘不懷好意’的笑意頓時令她沒來由的心顫了一下。不等她說話,南宮瑾已踏著散步離去。
沐縭孀掩了情緒,心中莫名的煩躁起來,南宮瑾隨隨便便的一句話總是能令她無端的驚跳不安!此時她賞花的興致頓時全無:“回宮。”
“娘娘,那個南宮瑾真是討厭,每次遇到他娘娘總是會被他惹生氣。”一路上,凝萃看著沐縭孀憂心忡忡的模樣,頓時在心中暗罵了南宮瑾百十遍,卻依舊消不了她心中的火氣:“真是煞星!”
對凝萃憤憤,沐縭孀不甚在意,腦中不斷回想南宮瑾方才跟她說過的話,越想,心中就驚跳的越發厲害,可是想了半晌,她也想不通自己無端害怕的原因。
南宮瑾雖然嘴上不饒人,可卻也不失為一個正人君子,沐縭孀不相信他會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可是究竟是什麽讓她這般不安?心中亂紛紛,根本理不出一個頭緒。
“罷了,不管是什麽,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幫上皇上。”沐縭孀喃喃自語:“不要再想其他了……”
她強自將心中不安拋卻,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而看著凝萃一笑:“凝萃,今晚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