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遠古的記憶
當煜天寧打破陣法看到伍月與龍蛋融合的那一幕時，他內心震驚不已。
被他猜測了無數次又否定了無數次的答案真正淪為現實，讓他百味陳雜的同時又不禁有一絲雀躍。
她就是那枚蛋，那枚用他精血滋養了很多年的蛋，那枚被鴻瀮大帝許諾給他做道侶的蛋，那枚找不著她因而逼得他墮魔的蛋……
他出生於神獸末年，那時的神獸一族雖依然強大，那由於神獸族的人數日漸稀少，而人族修士飛升愈來愈多，神獸一族處於即將沒落之時。
神獸壽命很長，每一隻獸大約有一萬年左右的壽命，飛升成仙的人族也隻有區區兩三千年壽命，人界的修士則更低，若是遲遲無法飛升，大約幾百年就會隕落。
但饒是這樣，神獸一族撫育後代卻十分不易，一隻母獸孕育獸蛋需要花費兩千年，而生下蛋後，又得花費一千年左右的時間孵蛋並以精血喂養。
雖說神獸一族壽命悠久，但生蛋孵蛋就會耗費人生將近一半的時間，是以，大部分神獸都不願孕育後代，這是神獸一族最終走向沒落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則是，神獸一族不能與其他異族相交，否則必遭天譴。當不種類的神獸族相交之時，生下的幼崽隻能單一隨父或隨母。
比如鴻瀮大帝真身乃火鳳，與祖龍昆侖孕育下的後代是祖龍。
如若生下的蛋是鳳凰蛋，那麽此蛋便由鴻瀮孵化並日日以精血養之，相反，生下的是龍蛋，則需要昆侖孵化並以精血養之。
祖龍蛋之所以未被孵化，是因為祖龍昆侖隻以血養了五百年便拋棄鴻瀮大帝跑了。
而他最終被鴻瀮大帝誘拐收為徒弟，完全是因為鴻瀮那個女人看上了他的應龍精血，表麵收他為徒，實則逼著他以應龍精血養蛋……
這枚龍蛋，他作為一個剛成年的懵懂少年，未通曉情愛未曆人事之軀，以精血養了七百年，比她親生父親養得還久。
期間他想過各種辦法撂攤子逃跑，都被鴻瀮那個可怖的女人逮了回去。
七百年之後，他得以成功放棄孵蛋去碧海洹島閉關，也是因為……經過了一千二年的精血喂養，那蛋依舊未曾孵化……
不，當時的情況更加糟糕，不僅是那一枚蛋無法孵化，神獸一族所有的蛋都孵化不出，而他，是神獸一族最年輕的後輩。
他永遠都忘不了初次見到那枚龍蛋的場景。
在滏海神殿，鴻瀮將他引入密室，那時他高興不已，以為自家師傅要給自己什麽絕世珍寶。
誰知，她一指那枚人頭大小的雪白蛋輕笑，“乖徒兒，這便是為師的孩兒，你日後的道侶。”
彼時的他驚懼不已，他才是個剛成年的孩子，哪裏知道如何孵蛋、如何養蛋？更可怕的是要他日後娶一枚蛋，他還不知道是男是女，萬一蛋孵化是個雄性祖龍怎麽辦？難不成他還得娶？
這種坑自己的事情他才不情願幹，當下便拔腿就跑。
可鴻瀮那個死女人修為明顯比他高深太多，直接將他綁了回來，割破他的手腕，讓他化作應龍之軀盤俯在龍蛋之上。
他每日隻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外出，七百年的時間日日抱著那枚傻兮兮的蛋。
起初那枚龍蛋是充滿靈氣的，當他逃跑失敗被師傅抓回來時，蛋還會一蹦一跳的跑來安慰他。
甚至有一次，當他心情極度鬱悶想要和蛋同歸於盡，那蛋還幫著他逃跑。
雖然失敗了，但龍蛋對他的好他始終記得。
每次他外出回來，蛋都會守在門口興高采烈地迎接他，龍蛋還會去偷自己母親私藏的法寶及丹藥送給他，當然了，每當被師傅發現，挨揍的總是自己……
那一天，他以帶著蛋出去散心的名義跟師傅征求出去玩兒，師傅同意了。
蛋特別開心，那是它自出生幾百年來第一次出門，一路上它都興高采烈地的圍著他跳啊跳。
可蛋不知道，隱忍了它很久的少年早就恨它入骨，他帶它出去隻是想謀殺那枚陰魂不撒每日逼著他放血的蛋……
他將它殘忍的丟在了妖獸窮奇的洞口，蛋起初不解，一蹦一跳的看著他遠去的方向，一次次撲上來要跟著他。
他露出比妖獸還要凶狠的麵容對它警告，“你若再跟著我，信不信我現在就捏碎你。”
許是看懂了他眼中的決絕，蛋乖乖的不吵不鬧的立在妖獸窮奇的洞口。
他在心裏一次次勸解自己，這是解脫的時候，從此天地廣闊任他逍遙，他豈能被一枚蛋束縛了自由？
也許是內心還留有一絲對蛋的情感，他最終還是不舍的回頭看了蛋一眼。
那枚好似被時光定格孤獨落寞無比的蛋，在感應到他眼神的瞬間忽的璀璨活躍了起來，它興奮的對著他跳啊跳，它的愉悅，隔著它那脆弱無比的蛋殼向他張揚的襲來。
他十分不屑，那枚傻蛋，它還以為他會回去接它？
但看到傻蛋身後妖獸窮奇對它張開的血盆大口時，他心軟了。
傻蛋都不知道危險正在身後，隻對著他愉悅的跳動著，它滿心滿眼隻有這個想置它於死地的自己。
他最後回頭滅了可憐的窮奇，抱著在他懷中興奮不已的傻蛋回家……
自那以後，煜天寧再也沒動過謀殺蛋的心思。
隻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變著花樣欺負它，騙它去將師傅珍藏的寶貝偷來盡數收入自己囊中……
他以為，最終蛋會孵化，他能瞧見傻蛋的模樣兒。甚至有時會想，以後出門身後跟著個小不點兒，也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可蛋卻死了。
不止是他的傻蛋，族裏所有未孵化的蛋都慢慢失去了靈氣，最終了無生息。
他記得那夜，師傅布了無數圈保命陣法，給蛋注入了無數生息，甚至精疲力竭到暈死過去，可蛋依舊越來越弱。
他走入陣中抱著奄奄一息的傻蛋，摸著它脆弱的蛋殼，歎息道，“我都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蛋左右搖了搖，告訴他……它也不知道。
他很難過，看著那個平時活躍不已每日跳來跳去的蛋此刻虛弱的趴在窩中，連搖晃的姿勢都做得那麽吃力，他心疼卻又無能為力。
蛋用它光滑細膩的外殼蹭著他的臉，似在輕聲安慰他，讓他不要難過。
它像個貼心的小棉襖，總是讓他感到很溫暖。那一天，他一直抱著蛋，感受著蛋內傳來的薄弱的心跳，隻要它還有心跳，他相信它能熬過這次劫難。
可從那以後，蛋對周圍的一切再也沒有了回應……那是他孵蛋的五百年。
直到蛋體內最後一絲生氣燃盡，他抱著蛋，找到悲痛欲絕的鴻瀮大帝，他告訴鴻瀮，“也許，這就是一枚蠢蛋呢？別的蛋一千年的精血喂養能孵化，可它卻需要更多？”
也不理會周圍人的勸阻，煜天寧抱著那枚死蛋又以精血喂養了兩百年。
這兩百年他一刻也未曾離開過蛋，有時候他會十分後悔的想，蛋之所以沒有孵化，是不是他以前孵蛋時太任性了，總是丟下蛋跑出去玩呢？
可兩百年過去了，蛋依舊沒有好轉。
一共七百年的青春生涯，換來的仍是一枚了無生息的……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