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平王打得好算盤!
??若恩雅到達京城之前沒發現貨物被更換,他就可以以貨不對版為由拒絕付款,順便還能將責任推卸到對方頭上,說西戎人戲耍他,聽起來倒是個賴賬的好主意。
??同時,梁文道在雁鳴山事先埋伏人準備給他來個人贓並獲的心思也白費了,車裏頭裝的若不是兵器,摁住他又能怎樣?
??可平王這壞心思聽起來容易,實際操作起來卻要費一番周折。先說商隊浩浩蕩蕩的十來車,替換貨物就是個大工程,再者商隊中除了普通的西戎走貨商,還混著不少古拉的人,那些可都是西戎勇士,他們日夜換班嚴守,換貨這麽大動靜,恐怕不容易找到機會。
??有疑問的不隻餘魚一個,憐憐道:“平王當那些西戎勇士都是吃素的啊?”
??汪小溪笑道,“當然一下子完成是不大可能咯,不過上京路程遙遠,途中應該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動手。”
??餘魚暗自搖頭,平王還是太自負了,拿其他人太不當回事,什麽都隻考慮自己的利益,一點虧都不吃還要別人倒搭——看白敢先和方圓的下場就知道了,跟他合作過的人,最後都沒什麽好下場,他都是要一一除去才放心,因為他骨子裏並不相信任何人。
??想到這,她心下一驚——平王既然誰都信不過,梁文道就篤定他能信得過白玉樓?他現在忽然臨時換貨,除了有賴賬的想法之外,會不會是已經懷疑到白玉樓頭上,知道他走漏消息了?
??餘魚搖搖頭——可也不對,要是真懷疑他,也不會讓他操作此事了,而且看汪小溪那不慌不忙的樣子,梁文道應當也知曉此事,說明一切尚在可控之中。
??見她最近總是神遊,汪小溪扒拉她肩膀一下:“又想什麽呢?”
??餘魚騰地站起身:“我得去找二狗哥。”
??說完火急火燎地出門了。
??二狗是這次販貨的領隊,不過顯然他並不知道從西戎出發時自己的貨物已經被替換過一次,更不知道古拉的真實身份,雖然平王打算再把貨換回去,但結局尚不可預測,到時候二狗能不能脫得了幹係亦不好說。
??“喂——”
??汪小溪傻兮兮地保持著拍她肩膀的姿勢,大喊了一聲,那丫頭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林小木上前一步,同情地道:“聽說這幾天二狗一直在陪餘魚的爹娘,又是欣賞邊塞風光,又是講邊境趣聞,將二老哄得樂嗬嗬的,通常這種情況,餘魚的娘早該認他作幹兒子了吧?但她居然隻字未提,你說怪不怪?”
??汪小溪臉色微變。
??林小木搖頭晃腦道:“師弟,你懸了。”
??笑話,跟他有什麽關係?
??汪小溪張開嘴想反駁,卻正好隔著窗戶遠遠看見丹曜一蹦一跳地牽著李夢雲的手走進門來,後邊是談笑風生的趙沅和二狗。
??心裏登時堵得慌,一時竟忘了還嘴。
??……
??吃完晌午飯是犯困的時候,再加上古拉出了那檔子事,被恩雅派人叫過去訓話了,眼下沒人約束,看守貨物的兩個西戎守衛就沒平時站得筆直,懶洋洋地靠著貨車在閑聊。
??餘魚蹲在樹上看了一會兒,掏出趙沅給她配的迷藥粉,犯愁怎麽用——直接砸下去?還是兌點兒水潑過去?忘問了啊!
??直接灑下去好像有點兒多,再說都是粉末,打開的話別再把自己給迷了,正研究著,突然聽到“喵嗚”一聲,緊接著有一個橘色的物體嗖地在她身邊擦過,徑直跳落到一輛貨車上。
??餘魚定睛一看,那橘色殘影是一隻肥胖的橘貓,此時正表情傲慢地蹲在車上舔爪子。
??揉揉眼睛細看——是大橘子!
??別說橘貓都長一個樣子,就看這高高在上的性格,是它無疑了,況且,她記著它腦門子上頭那個白點兒。
??她一直挺納悶大橘子的優越感是哪兒來的,看著比恩雅都驕傲,人家好歹是個公主,你就是隻嘴饞又不給人揉的肥貓呢!
??餘魚想著,下意識往周圍又看了一圈,平靜的午後,怕打擾到主子休息,連下人都很少出來走動,偶爾路過一兩個丫鬟也是輕手輕腳的。
??大橘子站在車上不走,喵嗚喵嗚地叫了一陣,一個西戎守衛本就犯困,聽它叫得心煩,舉起金環大刀就在車頂上瞎劃拉一通,想把它趕下來:“噓——噓——”
??“喵嗚——”
??別看大橘子胖,身姿極度靈巧,餘魚領會過,西戎守衛可不知道,伸手劃拉半天沒劃拉下來,反而將大橘子給激怒了,蹦下來就一屁股墩子坐在他頭上,肥碩的臀部頓時將他的視線遮了個嚴實!
??那守衛沒料到這隻貓這麽不怕人,被它坐得頭一沉,低叫一聲,抬手就想去撕它,另一個人也慌忙上手幫襯。
??大橘子可鬼精靈,“噌”地一下又跳到另一個人頭上,回爪就是個利落的交叉撓土豆絲兒,將那守衛撓得“嗷”地尖叫一聲捂住臉。
??餘魚咧著嘴皺著鼻子扭頭不敢看——疼死了吧!
??大橘子掐架經驗豐富,很快發現了門道兒,在兩人頭上跳來跳去來回攻擊,姿勢輕盈得好像在練梅花樁,不多時,那兩人臉上手上脖子上都掛了彩,氣得跳腳,嘴裏用西戎話罵罵咧咧的。
??餘魚心道,兩個這麽壯實的大漢叫一個貓兒給戲弄了這麽半天,罵它還聽不懂,可真憋屈死了!
??不過大橘子倒是碰巧幫了她的忙,她就不信這倆人不去處理傷口,還能頂著這張花臉在這兒硬挺。
??果然,下一刻其中一人嘰裏咕嚕地跟同伴說了幾句話,轉身朝外頭走去。
??不過還留下一個——挺謹慎的,換班兒去上藥。
??餘魚無奈又摸出迷藥包來——可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妥,她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來查探一下貨物的,要是用了迷藥,不就打草驚蛇了麽?
??思索間,一個白衣公子走了過來,竟是白玉樓!
??剩下的那個守衛一見,忙抬頭跟他打招呼,態度還算恭敬,他點點頭,跟那守衛說了幾句什麽,守衛笑著答話,餘魚一急,差點兒流下了不學無術的眼淚——說什麽西戎話!
??那守衛好像知道她心煩似的,說著說著忽然閉了嘴,毫無征兆地一歪身子倒在地上。
??餘魚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她一直盯著呢,白玉樓根本什麽都沒做,這人是怎麽啦?
??難道是大橘子到處刨坑刨到小師叔的院子,爪子上帶了毒,撓了他這時候發作了?正異想天開,白玉樓緩步走到樹下,仰起頭看她:“還不下來?”
??餘魚扒開綠中泛黃的樹葉,居高臨下無奈地看他,這人不僅心眼多,眼睛也多吧?
??白玉樓道,“你喜歡穿綠色的衣裳,是不是因為要經常上樹偷窺,方便隱藏?”
??“才不是!”
??餘魚飛快否認,不情願地跳下樹:“看了心情舒暢罷了,就跟你喜歡白色一樣。”
??白玉樓搖頭,“我並不喜歡白色。”
??餘魚驚奇道,“不喜歡?怎麽可能!你……經常穿白色啊。”
??她原本想說他總是穿白色,忽然想起他還穿過黑色,隻不過別人不知道罷了。
??“喜歡的顏色就一定要穿在身上嗎?”白玉樓微微一笑,反問。
??餘魚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你在這兒做什麽?”
??明明是他私自闖來了陳府,這時候卻反客為主,餘魚還在想顏色的事,也沒意識到哪裏不對,接話道:“我來驗證一下貨物到底是不是兵器,恩雅到底可不可信,別到時候坑了二狗哥。”
??其實也是擔心白玉樓暴露身份,被恩雅和平王二人聯手蒙蔽之下得了假消息,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說。
??“你不用擔心。”白玉樓語氣肯定道:“恩雅不傻,絕不會和平王站在一起。”
??見他如此說法,餘魚撇嘴,她知道啊,隻不過還是放心不下,想更保險一些罷了,這樣一說顯得她多此一舉似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白玉樓看她:“我很好奇,你什麽時候看出恩雅有倒戈之心的?”
??餘魚聳聳肩,“她不是有倒戈之心,是從來就沒有過合作之心。”
??“哦?”白玉樓微微挑起眼角看她。
??“道理很簡單啊,你若被親近的人騙過一回,可能還會再相信他一回,可你要是去鋪子裏頭買到了假貨,下回你還會去這間鋪子麽?”
??平王之前就玩弄過西戎王一次,兩人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的關係,談不上什麽感情,西戎又是民風彪悍,直來直去的族群,西戎王能咽下這口氣?她可不信。
??平王卻隻從冷冰冰的利益出發,覺得隻要有利益,就完全不用談誠意,別人亦會不計前嫌。沒有永恒的敵人,這句話是對的,可平王根本就不是敵人,而是小人,他隻想著算計,卻忘了人不是死物,還有各種各樣的情緒。
??她甚至懷疑,西戎王是故意養大平王的胃口,等他越吃越肥,最後一刀宰了解恨,要不然怎麽平王欠了他那麽多錢他還不動聲色,依舊供貨甚至還主動送上女兒?
??白玉樓聽了她的想法,歎了口氣道:“抽絲剝繭,你比汪小溪更適合進六扇門。”
??餘魚卻搖頭,“推理設計還是他更厲害,何況謹慎些總是對的,我沒你們想的多,考慮的都是最基本的東西,且帶了自己的情緒,萬一猜錯,豈不是要壞了事。”
??聽她誇讚汪小溪,白玉樓不說話了。
??餘魚背起手在他身邊繞了一圈,“你怎麽不問問我是怎麽猜到你是好人的?”
??白玉樓看她一眼,並不說話,似乎在等著她說下去。
??餘魚道:“以你的心機,若想掩飾,我無從得知。”
??從一開始,白玉樓做的事就沒有刻意瞞著她,做“壞事”也是坦坦蕩蕩,他一直留下蛛絲馬跡,由不得她不多想。她認為,白玉樓多半和她一樣,被人誤解的多了,就懶得解釋了,但心底裏還是希望得到別人認可的,從這個角度來看,兩人倒有些惺惺相惜。
??白玉樓聽了她這話卻心頭一顫,他的確是沒刻意掩飾什麽,但那些細枝末節並不足以證明他就是個好人,隻有對自己的事格外上心並且從心底裏相信他的人才會注意到吧?
??他暗自搖頭,不敢確定,隻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以免這丫頭無意間再說出點兒什麽石破天驚的話來攻心。
??轉身想走掉,還沒付諸行動,聽她道:“可是你想沒想過,你做的一切,沒隱瞞我,卻也沒隱瞞林大哥他們,為何就隻有我一個人發覺此事?”
??來了——白玉樓腳步頓了頓。
??餘魚走近一步,擋在他前麵:“因為我……”
??他看著她花瓣似的嘴唇一張一合,陡然緊張起來。
??“因為我……比他們聰明太多啦!”餘魚狡黠一笑,拖長了聲音得意洋洋道。
??白玉樓驀地看向她,微微皺眉,心頭湧上些微無法言說的失落,甚至還纏繞著零星若有似無的委屈。
??餘魚盯著他的眼睛:“我去找過梁文道了。”
??白玉樓聞言心又提了起來,臉色也冷了下來:“他都告訴你了?”
??餘魚喪氣地搖頭,踢飛個小石子:“沒有,他說這是你和他的君子之約,不能說。”
??聞言,白玉樓臉色稍微和緩了些,衝她點點頭,大步往外走去。
??餘魚見他果然是不肯對自己說實情,氣得跺腳:“白玉樓,你到底圖什麽?寧肯被人誤解,做好事不留名,很偉大?”
??白玉樓聞言停下腳步,終究是對她方才的某個回答心存不滿,甚至還有一點怨氣,不客氣地回敬:“趙瑾瑜,你又是圖什麽?覺得我吃了虧,打抱不平,很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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