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


  武思遠忙裏偷閑地開始籌劃養殖場的事情。鄭緒方的娘家村在縣城附近。這段時間正好趕上拆遷,有好多廢棄的磚頭瓦塊。鄭緒方抓緊幹完地裏的活兒,回娘家村拾些磚塊或用少許的錢買一些整塊的磚,或給別人幹活換取一些。一個瘦小的身軀套著破舊的夾襖,在一片狼藉的廢墟上,時隱時現。她扒出一塊一塊的磚瓦,再用一把舊菜刀一絲不苟地處理好,然後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破板車上。一雙枯樹皮般的手裂開一個個的血口子,簡單地用膠布纏住。一點兒都沒有覺得辛苦和勞累,兒子臉上露出的笑容是她最大的慰藉。一上午就能扒出一板車。公路上,鄭緒方吃力地躬著腰拉車往家走。天氣有點熱了,脫掉破舊的棉夾襖搭在車把上。一件單薄的舊秋衣裹著她瘦小的身體,就是這瘦弱的身板也能扛起一片天。細細的汗珠滲出來,抹了抹額頭,彎曲著腰用盡全力往前拽。把磚塊卸完碼好,已是正午時分。開水泡一碗饅頭,撒上一點兒細鹽,淋幾滴香油。就著早晨剩的酸白菜,吃得津津有味。一丟下碗,拉著破舊的板車就上路了,趕點兒緊還能返回一趟。


  黃昏了,天邊的雲彩美得絢麗多彩。落日餘暉灑滿大地,也灑在馬路上躬腰前行的鄭緒方身上。太陽慢慢地落下去,夜色降臨。鄭緒方著急地想快些,可是太過沉重,壓得肩膀發麻。武思遠站在村頭著急地等待媽媽,遠遠地看見她的身影奔上去。“媽,我來。”接過媽媽手裏的板車,這麽重的車子是怎麽拉動的!他心疼地說:“媽,這車這麽沉,你別拉這麽多。”鄭緒方用破爛的袖頭擦拭著額頭的汗珠,喘著粗氣說:“半天才能返回一次。一趟是一趟的事,少了耽誤功夫,多拉一塊是一塊。我能拉得動。”轉身到後麵推車。幹完活兒,天已經黑好一會兒了。村子裏的人家亮起昏黃的燈光,圍在餐桌吃晚飯。狗閑散地在院子裏轉悠,搖著尾巴向主人示好。習習的晚風吹拂著綠油油的麥田。好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暮色蒼茫的鄉間小路上,武思遠拉著破板車,母親坐在上麵。坑坑窪窪的小土路,上下顛簸著。遇到上坡,武思遠彎下腰用力往上拉。鄭緒方心疼兒子一天的勞累:“思遠,讓我下來吧。我好胳膊好腿兒的,你拉著挺累的。”武思遠笑道:“媽,空著車幹啥,您能多歇歇。”鄭緒方不再和孩子爭執。


  來到家門口,打開斑斑駁駁的黑漆木門,走進院中,思遠趕忙搬出椅子讓媽媽坐下,“媽,你歇歇吧。我做飯。”從菜園裏薅一把青菜洗淨,炒好雞蛋,下了幾碗麵條。搬出小桌子放在院子裏,“媽,吃飯吧。”鄭緒方端起碗,磨破的手指觸碰到碗壁,灼燒的疼痛讓她慌忙放下。趴在小桌子上吃兒子做的飯,“嗯,味道真好!”一連吃了兩大碗。武思遠收拾好廚房,端出洗腳水為媽媽燙腳。鄭緒方欣慰地瞅著兒子,“孩子,你也累一天了,我自己來。”“媽媽,您才四十六就要承受這麽多,顯得那麽蒼老。我這個兒子怎麽對得起您。”他蹲下給母親洗腳。鄭緒方撫摸著兒子的頭說:“思遠,我十九歲嫁給你爸爸,我很幸福。你爸爸是個好人,他很疼我。嫁給他,我很知足。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沒有把他的病治好,讓他那麽年輕就走了;沒有讓你把學上完。”武思遠鼻子一酸喉頭哽咽得難受,馬上控製住說:“媽,我們會過得很好的。爸爸會放心的。”“難為你了,孩子。”她心疼思遠這麽多年來吃得苦受得罪。“不怕!媽媽。”他抬頭衝母親堅強地一笑。


  鄭緒方強烈地思念丈夫了:以前自己是多麽地幸福!重活兒,他總是搶著幹;好吃的,總是留給他們娘仨。夜晚,他愛捧著書給他們講故事。特別喜歡他讀書寫字的模樣。歲月無情地吞噬掉自己的幸福。這麽多年來,還會聽到他的聲音,看見他的模樣,“這活兒我來,你歇歇吧。”他會心一笑。鄭緒方抬頭望望天空忍住悲傷,這個樣子怎麽能讓孩子看見,憑空增添兒子的悲痛。

  鄭緒方瞧著漸漸變高的磚堆,笑得特別開心。武思遠把蓋房子的技術學得很好了。和媽媽商量一下,每天傍晚下了工自己幹,白天還不耽誤上班。這天黃昏,娘倆早早吃過晚飯,趁著月光打著馬燈開始“宏偉的工程”。鄭緒方給兒子打下手幹些零活兒。舉著馬燈,邊看兒子砌牆邊聊天,“思遠,嫣然不知道過得咋樣?我一直都很惦記她。”武思遠直起腰望望周邊安謐的環境,心中也有不盡牽掛,“媽,別擔心她。劍波那麽愛她,一定會好好待她的。”鄭緒方說出自己的擔憂:“結婚的時候,她婆婆的臉色不太高興。我真的不放心!”惦念著遠嫁的女兒,絮絮叨叨地又說:“嫁那麽遠,有點兒大事小情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怎麽能放心?”昏暗的燈光下,武思遠麻利地幹著活兒,和灰砌牆……樣樣是把好手。鄭緒方把馬燈放在小桌子上,在磚壘的小灶上煮起粥。嫋嫋的輕煙升起,火苗躥出來舔著鍋底,鍋裏的粥“咕咕嘟嘟……”地冒著泡泡。空氣裏彌漫著濃濃的香味。鄭緒方從窩棚裏拿出碗和鹹蘿卜幹,淋上香油。喊道:“思遠,過來吃一碗大米粥吧。”武思遠放下手裏的活兒。坐在小板凳上,就著嘎巴脆的蘿卜幹喝粥。突然,出現一個荷包蛋,翻一下又有一個。有媽媽真好!大口吃著荷包蛋。鄭緒方一邊忙著盛飯,一邊甜蜜蜜地看兒子喝粥。皓月當空,映照著大地。徐徐吹過初夏的暖風。寂靜的夜晚,不遠處的村莊偶爾傳來幾聲犬吠聲。鄭緒方刷洗好碗筷對兒子說:“思遠,天不早了。回去歇著吧。明天早上還要去上工呢。”


  鄉間的小路上,皎潔的月色。武思遠攙扶著媽媽,情不自禁地唱起來:“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再苦再難也要堅強,隻為那些期待眼神……”從小聲的哼唱到高歌激揚,他在為自己打勁兒,一定要把日子過好。鄭緒方欣喜地瞧著兒子。孩子高興,自己才會高興,也小聲哼唱起來。武思遠停下來奇怪地問:“媽,這個歌你也會唱呀?”媽媽笑著說:“你唱的歌我怎麽會?我連聽都沒聽過。我唱戲呢,《穆桂英掛帥》。”武思遠興奮地說:“媽媽,我們大家都好好的,咱們一定能過好。”“嗯,咱們好好的。我要過得兒孫滿堂。”不一樣的夜晚,不一樣的心情。“爸爸,您放心。我們一定會過好的。”武思遠向天空大聲喊道。一縷雲彩飄過來遮住月亮,鄭緒方心頭一緊,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這天晚上,烏雲遮住月亮。鄭緒方望望天,擔憂地說:“思遠,今天咱不去了。預報有雨。”武思遠仰頭望著半陰的天空,雲朵快速地向東邊飄去。他想了想說:“媽,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會下。什麽時候下雨,什麽時候回來唄。”拿起工具往地裏走。鄭緒方懷裏抱著雨衣、雨傘緊跟著。三間小屋,再有幾天即將竣工。武思遠高興地唱起小曲兒,幹著活兒。鄭緒方也歡喜地哼著小調兒,忙前忙後。烏雲籠罩著天空。說話間,豆大的雨點兒打落下來。鄭緒方急忙放下馬燈,抓起雨布遮蓋水泥。雨越下越大,風裹著雨掀起剛蓋好的雨布。武思遠扔下手中的工具奔來幫忙。鄭緒方跑回窩棚拿來雨衣給兒子披上,喊道:“思遠,雨太大!趕緊穿上雨衣。”武思遠擔心水泥被淋壞,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用磚頭壓住雨布的邊緣。武思遠撕下雨衣,強行給媽媽穿上,“媽,你穿上,別感冒了。”鄭緒方隻好穿上,撐開傘。瞬間,一陣大風把傘刮跑了,手忙腳亂地去追。武思遠跑過去拉媽媽鑽進窩棚裏。娘倆瞅瞅對方的狼狽相,武思遠哈哈大笑起來:“風雨人生,其中自有樂趣!”鄭緒方用毛巾給孩子擦幹頭發,拿出衣服讓他換上。思遠很像他爸爸-——一個不甘認命的人。如果孩子能上完學,他怎麽會在這兒蓋小屋子呢?二十好幾的大小夥子,早該結婚生子了。“思遠,你什麽時候結了婚,生了孩子,我就放心了。”“媽,有你陪著不是很好嗎?”他摟住並搖晃著媽媽。“我怎麽能代替你媳婦呢?你應該有你自己的幸福和家庭。”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雨簾順著窩棚沿往下流。

  每一天,武思遠都興致高漲,沉浸在對未來的憧憬中。這天黃昏時分,下班回家。鄭緒方守在門口等待兒子,一臉春風遮不住笑意。武思遠單腿支住自行車,奇怪地問:“媽,有什麽高興的事?”鄭緒方悄悄地說:“劉豔來了。在你的屋裏呢,快去吧,好好地說話。”“哦,她來幹啥?”他推著自行車往院裏走,支好車子,愣在原地。鄭緒方從後麵推他進屋,“你這孩子,還不好意思了。”武思遠掙紮著不想進屋,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扭扭捏捏地進去。劉豔看著他進屋,從椅子上站起來,繃著嘴巴不敢說話。武思遠瞧瞧胖乎乎的她,淡淡一笑說:“你來了,坐吧。”劉豔應一聲坐下,“嗯,你也坐。”他坐在床邊上,雙手扶住膝蓋不知道該說什麽。劉豔無聊地搓著手,偷偷地瞅瞅他,一個挺帥的男生,自己一眼就中意了。盡管他家境有些貧寒,不顧家裏人反對,沒要太多的彩禮就應允下來。可是有些不滿意他的態度,總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尷尬的局麵維持許久。劉豔臉色一沉,站起來說:“沒什麽說的,我回去了。”武思遠著急地伸手攔住她說:“別走,吃了飯吧。你有什麽事嗎?”雖然對她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但畢竟是自己的未婚妻,不能太慢待。拽住她的衣角讓回椅子上,“別走了,說說話吧。”他的話讓劉豔心情有些激動,“思遠,你有空嗎?”“你……有什麽事?”他揣摩著問。“我想去城裏買幾件衣服,你陪我去好嗎?”說完話趕緊看看他的反應,端正的五官讓人覺得舒服。思遠猶豫著說:“買幾件衣服?我挺忙的……”心裏計算著肯定需要不少錢。劉豔微微點點頭說:“不是快結婚了嗎,我沒有幾件像樣的衣服,想去買幾件。”擔憂地望望武思遠不悅的表情,生氣了,“你不想去呀?那算了吧。”站起身準備離開。武思遠也不說話。鄭緒方站在門旁聽到劉豔的要求,慌忙進來說:“去,明天就去。買幾件好的。思遠,明天就陪豔兒去。”武思遠仍不出聲。媽媽嗬斥道:“思遠!我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武思遠急忙點頭說:“好,好!去,去!”


  翌日,武思遠不情願地陪著劉豔逛街買衣服。熱鬧非凡的大街上,他拖拖拉拉地跟在後麵。進了一家又一家的服裝店,手裏拎的袋子越來越多。劉豔滿意地立在街頭說:“思遠,我渴了,也餓了。”武思遠摸摸口袋裏剩餘的零錢,一下子花掉他兩個月的工錢,本來打算買幾隻羊的。他們走進小吃店,給劉豔買來一瓶礦泉水,又要了兩碗麵。湯多麵少,兩片青菜,幾丁點兒肉末。劉豔瞧了瞧,不滿意地說:“思遠,我還想吃那個肉夾饃。”他望望她胖得有些臃腫的身材,皺皺眉輕輕點點頭。“才買一個呀?你不吃嗎?”“我不怎麽餓。”劉豔接過肉夾饃。先嗅了嗅,一股濃濃的香味襲來。咬一口外焦裏軟,鹹香的肉汁馬上流出來,一下子滿足了味蕾。就著麵條,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回家的路上,劉豔坐在自行車的後麵,滿載而歸。一段下坡路速度加快,劉豔開始有點害怕,又渴望和他再近些距離。猶豫中抱住他的腰,把頭緊緊地靠在他的背上。離心儀的男人這麽近,她欣喜地閉上眼睛。武思遠不適應地微微一顫,腳下加快了速度。村頭大柳樹下,武思遠單腳支在地上停下來。“劉豔,你回去吧。我不送你到家了。”劉豔跳下車,望望他迷人的眼睛說:“都快到家了,你不坐會兒?”“不去了,你回家吧。”說著轉身離去。劉豔眼睜睜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能再和他多呆一會兒說說話該多好啊!她一臉的無奈和不舍,笑意凍在嘴唇邊。

  沒過幾天,劉豔一大早打電話問:“思遠,咱們去城裏看電影吧?我還沒有去過電影院呢!我打聽到,今天下午要放一場新電影,俺村的人說可好看了。”武思遠不悅地說:“沒有空兒。我要上工。”鄭緒方搶過來手機說:“豔兒呀,思遠有空兒,啥時候去都有空兒。”總害怕女孩家挑理,弄黃了婚事。在媽媽的逼迫下,下午他們坐進電影院。劉豔緊挨著思遠把頭靠在他的肩頭上。她瞧瞧電影裏的男主角,回頭瞅瞅武思遠。悄悄地說:“你和電影裏的這個人特別像。你看他的樣子特帥。”他無可奈何地笑笑,笑意中有無盡的落寞。挺了挺脊背坐端正看電影。她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可是現實又是何等的無奈,一切都必須麵對。他的思緒跑遠了:媽媽日夜的操勞;為自己而遠嫁的嫣然幸福嗎?他的婚姻會幸福嗎?前途在哪兒,茫茫然未知。通過幾次的接觸,越來越發現劉豔嬌生慣養遊手好閑。她能和自己一起過苦日子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和迷茫。劉豔悄悄地在他臉上輕輕地吻一下,急忙轉頭裝作看電影。武思遠一愣,胳膊繞過去把她摟在懷裏。劉豔激動地輕輕叫一聲:“思遠……”望望他專注的神情,欲言又止。


  傍晚時分,劉莊村頭的大柳樹下和劉豔揮手道別。武思遠打電話給魯兵,“魯兵,你有空兒嗎?”“思遠,你在哪兒?我馬上去找你。我想和你說說話,很多次都想和你通電話就怕你沒時間。”小店原來的位置,兩個失意的人對麵而坐。魯兵斟滿一杯茶水拎起來,抿一小口,望向門外行色匆匆的路人。武思遠一語不發,雙手端著水杯。魯兵收回目光直視武思遠問:“我猜你的婚事定下來了而且並不如意,對嗎?”武思遠點點頭。魯兵沉悶地端起水杯,長歎一聲。武思遠問:“怎麽了?心情這麽不好。”魯兵說:“今晚,咱們來個一醉方休。”武思遠無奈地笑笑說:“我連喝醉的資格都沒有,我媽又該難過了。和劉豔定親的那天晚上,我鬱悶地喝醉,睡了一天。媽媽看我不高興,趴在我爸的墳頭上哭了一天。現在為了我媽,怎麽樣都行。嫣然過得怎麽樣?我也拿不準,總覺得她不太開心。”說著眼睛濕潤了。魯兵著急地問:“嫣然怎麽會過得不開心呢?不是挺喜歡那個男的嗎?”武思遠無可奈何地說:“嫣然的心思我知道。選擇結婚那是無奈,為了我和我媽。她最在意的是研究生和夢想。”魯兵問:“嫣然不是考研了嗎?考得怎麽樣?”武思遠打開廉價的手機讓魯兵看,“這是她的準考證號,要不你幫忙查查?”魯兵拎過來提包拿出電腦查詢,頁麵顯示出她的考試結果。魯兵驚訝地喊道:“思遠,嫣然考上北外的研究生了!其實我和那個男的都配不上她。如果他不好好待嫣然的話,那他真的是有眼無珠。”武思遠啞口無言地望望西裝革履帥氣的魯兵,他眼裏卻有無盡的憂傷。自己能體味過魯兵的感受,不由得有些同情。魯兵眼神幽暗地說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武思遠詫異地問:“你的親事不是定下來了嗎?女方家還挺不錯的。”魯兵擺弄著水杯,思考片刻說:“思遠,你別在村裏的建築隊幹了,來我這吧。我讓你當一個隊長。”武思遠嘴角上揚起一抹笑意道:“你什麽意思?我還以為你會記恨我呢。”魯兵端起杯子說:“來喝一個。”卻沒有喝,望著杯子發愣。武思遠也端起來輕輕碰一下,呷一小口。魯兵繼續說:“哪有記恨你的事。對於嫣然,我真的很敬佩。明天你就來我這兒上班。”武思遠說:“魯兵,我想幹一個養殖場,也想有自己的事業。就不去你那了。”魯兵驚訝地問:“幹起來了嗎?”武思遠笑著搖搖頭,“八字還沒一撇呢。隻是蓋好三間小屋子和兩個羊圈。錢現在我也有,想投到養殖場裏,但是我媽不同意非要把房子蓋起來。”魯兵說:“那你不是還要出來工作嗎?就明天,明天就去。我有一個提議,咱倆去看看你的小屋。”武思遠說:“好呀!”“走!現在就去。”他們結過賬往外走。漆黑的鄉間小路上,空氣清爽宜人。打開車窗,清涼的晚風吹進來。魯兵斜瞟一眼旁邊的武思遠,見他毫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心想如果拉著心儀的女孩子兜兜風該多好!武思遠留意到魯兵異樣的眼神,笑笑說:“你看我的眼神不對,想女朋友了吧?”魯兵撇撇嘴說:“你不想呀?別跟我裝正經。”武思遠哈哈大笑,“我也想。”

  駛到村頭的小屋前,一片漆黑。他們就著車燈找到蠟燭點燃,昏黃的光線把不大的小屋照亮。魯兵上下前後打量著小屋:大小不一的磚頭牆,泥巴地麵,牆角一個灶台。一張破舊的小桌子,幾個小馬紮,一張木質小床。屋子裏還很潮濕。魯兵驚奇地問:“你蓋的嗎?”武思遠坐在灶台前燒開水,“是的,大多是晚上幹的。白天不能耽誤上工。”不大一會兒,鍋裏升起熱氣,武思遠掀開鍋蓋灌開水。兩個大男孩圍著小方桌喝大碗茶。魯兵說:“你真能幹!告訴我一聲什麽都幫你搞定。如果要用錢的話說一聲,我也能幫你解決。”武思遠環視著小屋有點自豪地說:“那多不好意思。敝帚自珍,小屋雖簡陋但凝聚著我的心血。我想幹個養殖場,打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來。”魯兵品嚐著白開水,平淡無味之中卻有淡淡的清香,“好長時間都沒有喝過白開水了。今天細細品味,覺得也挺好喝的。雖然平淡無味,但是意味深長。”武思遠端起碗來,說:“來,喝!以水代酒。”魯兵碰一下,“喝!”他們哈哈大笑起來。武思遠高聲唱起來,“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魯兵小聲跟著他哼唱,自己的心情也澎湃起來。不知不覺間,肚子餓得咕咕叫,“你這兒有吃的東西嗎?剛才那飯咱倆都沒吃。”武思遠摸摸肚子說:“我也餓了。有掛麵,地裏還有青菜,咱倆下麵條吃吧。”兩個人說幹就幹。魯兵坐下燒火,一直往裏添柴。黑煙滾滾而出,熏得他直流眼淚。擦掉眼淚趴下身吹火,煙越吹越大,抹著眼淚直接跑掉。“不行,幹不了這活兒。”一邊拍打著衣服,“哈哈哈……”笑彎了腰。武思遠嘴角上蕩起一絲笑意說:“大老板,委屈你了。”坐下從裏麵掏出好多的柴火,“柴太多,裏麵沒有空兒了。”灶膛裏的柴慢慢地被引著,通紅的火焰映照著他英俊的臉龐。“魯兵,你來吧。我做飯。”魯兵重新坐下來燒火,火苗舔舐著鍋底,紅紅的火苗總能讓人感到滿心的溫暖。呆呆地望著灶塘,自己曾經多麽渴望成為武家的賓客,如今隻能是一個夢。武思遠往鍋裏下麵條,濃濃的湯“咕嘟……咕嘟……”地翻滾起來,隨即飄出香味。“魯兵,吃麵吧!”武思遠一邊盛麵一邊招呼還在往灶膛裏添柴的他。魯兵把洋瓷碗端到小方桌上,武思遠也坐過來。昏暗的燭光下,他們品嚐著自己做的美食:新鮮的青菜,自家的柴雞蛋,溜滑的麵條,濃濃的湯汁。吃到嘴巴裏有柴火燒製的特別的香味。半鍋麵條兩個人吃個底兒朝天。魯兵拍拍肚子滿意地說:“這地鍋飯吃著真舒服。好長時間都沒有這麽舒心了。”兩個人圍著蠟燭說話。安謐的鄉村夜晚,風輕柔地吹過。小屋裏的燭光一直亮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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